时渊洺并非不知他的女孩是多么容易害羞。
早上不打招呼地离开;下班后也是故意避开他走掉。
他当然不想吓到她,于是开车回到公寓,指纹开锁后,走进客厅,坐在单人沙发上,凝视着对面的长沙发,幻想着她还躺着这里。
其实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
那是在司清焰快满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周,他们约了去溜冰,玩得兴起时,她和林琛居然都摔了。
林琛摔得不重,但司清焰扭伤了脚。
林琛那时已经看出司清焰喜欢时渊洺,才会助攻:“小司,从这儿到公交站还有一段路呢,要不让你时哥哥背你吧。”
司清焰猛地拍了一下林琛的手臂,勒令他闭嘴。
但眼角余光还是会扫向时渊洺,不自觉的期待。
时渊洺笑着和他们商量:“我去叫辆车过来,走过去就不会太远。”
两人当然没意见,尤其是林琛,他其实也需要时渊洺的搀扶。
好在时渊洺那时已经挺高大的了,他一手温柔地将司清焰背起,很绅士地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一手则扶着林琛走在身旁。
三个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以为永远可以这样下去。
到了出租车前,林琛自顾自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司清焰见状就想下来,却没有时渊洺的动作快。
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公主抱地放入后座。
车内光线昏暗,司清焰庆幸着不会被看到她瞬间涨红的脸。
但其实很明显,林琛早就在偷笑。
车先到林琛的家,他被扶着下车后偷偷对司清焰眨了眨眼,其实这些都没有逃过时渊洺的眼睛。
司清焰知道林琛是什么意思,气得鼓起了脸颊不理会他。
片刻后,时渊洺回到了车里,出租车继续行驶。
到了司清焰的家,时渊洺依旧像之前那样背起她,稳稳地走向家门口。
她忽然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问:“我和林哥哥玩得太疯了,结果害你要照顾我们。”
时渊洺嘴角勾着笑,不甚在意:“是我没看好你们,让你们都摔了。”他当时去买饮料,没想到回来就看到他们摔倒在地的狼狈模样。
有些无奈,也有些自责。
司清焰嬉笑了起来:“你怎么像我们的家长?不说我快十八了,林哥哥都在找工作了呀,他怎么还需要你看着?”
她觉得时渊洺的说法太有趣,忍不住靠得他更近了些。
时渊洺瞬间感受到后背的柔嫩,耳根渐渐发热,微微低头谨慎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林琛的心理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
“啊?是这样吗?”司清焰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也对,不然他怎么还跟我抢东西吃,真幼稚。”
她不知道这话其实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时渊洺很想伸手揉揉她的头,想解释说她的心智和林琛差不多,甚至更为成熟。但幸好此刻是在背着她,他得以避免那些不合时宜又情不自禁的举动,以及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可惜某人显然没有这样的顾虑。
“时渊洺,我觉得你好好。”
“谢谢。”他真诚地感激她的话。
司清焰听后不免笑出声:“哈哈,你太可爱了。”
这话让时渊洺没法儿接,耳根和双颊已经完全滚烫。
来开门的是宋女士,她连忙关切地问了女儿的情况,时渊洺一边回答,一边背着司清焰来到客厅的沙发旁,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原本就在忙着做饭的宋女士,得知女儿的伤势不重后,便交给时渊洺处理,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做饭。
时渊洺熟门熟路地拿出医药箱,找出喷剂给他的女孩处理扭伤。
脚踝上红肿得十分明显,时渊洺轻捧着察看,眼中多少流露出几分心疼。
“我的脚在你手里显得好小哦。”司清焰不觉得有多痛,反倒是那显而易见的对比,吸引了她的注意。
大与小,黑与白,娇嫩与粗糙,交织成一种微妙的张力。
司清焰不知道的是,时渊洺那时候还不够成熟,会因为她这句无心的话心潮澎湃了一整个星期,此刻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时,也会感到难以呼吸。
她也在看他,双颊早已绯红,呼吸轻微急促,释放着别样的韵味。
他们毫无征兆地停下了所有动作,空气中弥漫着喷剂的药味,那本就浓烈的气息,在此时却显得异样的芳香。
司清焰的开始微微前倾着身子,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觉彼此的呼吸。
而时渊洺没有任何动弹,就这么仰头注视着她,手里还握着她的脚踝。
他知道应该放下、松开、阻止一切发生。
正准备这么做时,司清焰突然抓住了他粗壮的臂膀:“时渊洺,我……”
话没能完全说出口,就被他放手的动作打断。
不过他转而来回握她的手,柔声和她商量:“清焰,再等等好吗?”
他努力将俩人间那股即将失控的激情压下,尝试让理智回归,主宰这片情感的激荡。
“等什么?”司清焰的声音在颤抖,她也许有点难过。
“至少等你再过几个生日。”
等你成年,等你长大,等你决定真的要我。
“可是我等不及了,能不能再过一个生日就行?”
他很不想拒绝她,但还是摇了摇头。
就因为他的这个反应,她躲了他整整一个星期。
原本是打算等她至少二十岁再请她和他在一起的,但就在她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她却主动向他表白了。
她羞涩,却又大胆。
这就是司清焰,拥有最自由的内心、最恣意的个性,让他彻底迷失。
司清焰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时渊洺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因为在他记事之前,母亲因难产死去,父亲则丢下他后杳无音讯。
他被当兵的叔叔带回了家,叔叔告诫他决不做像父亲那般懦弱的男人。
也因此,时渊洺很早便学会了如何冷静地处理一切问题,如何面对责任而不是逃避它。
可自从遇到司清焰后,他发现自己很难再维持那一贯的冷静。
面对她的表白,如果足够冷静,他应该跟她商量等过几年再说。
但那时她撒娇着对他说:“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呢,我没有准备别的礼物哦,如果你不嫌弃,就要收下这份表白,好不好?”
她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是在认识她之后,才将自己的生日定在了和她同一天。
因而这一天的礼物,成了他收到过的最美好的馈赠。
他无比珍视这份礼物,还被林琛笑他太过小心翼翼。
但如果不谨慎的话,他怕会伤害到她。
他已经失去了林琛这个家人,还没能履行对林琛的承诺;那更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家人。
所以在那疲惫不堪的一年,他做出了一个选择。
如果伤害是无法避免的,他只能选择伤害最小的方式,痛苦地对司清焰说出分手。
他以为自己做了最理智、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在婚礼的现场,当看到她站在教堂的一角时,时渊洺的心猛然一沉,不禁自问当年为何会做出那么残酷的决定?
司清焰穿着一袭白纱打底的嫩绿色连衣裙,教堂的彩绘玻璃透出的光线,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细小的光点在她的脖颈间跳跃……她还把长发束起,显得脸蛋更加精致小巧。
她看见了他,没有犹豫地走来,还递上一杯香槟:“你来啦。”
是的,我来了,有没有来得太晚,还是认识你太早?
时渊洺最终只回应一句轻轻的“嗯”,按下内心疯狂叫嚣的激情。
“我妈说她也要来参加婚礼,所以我们直接打车过来了。”她在解释为什么没有让他来接她。
“没事。”其实他预料到会是这样,羞涩过后,她总要在众人面前才能更加自在地与他交谈。
司清焰这一点,让他觉得莫名的可爱。
“我没想到林慕然竟然是基督徒,这婚礼和我之前参加的很不一样。”
“听说这是林家的信仰,林琛也是基督徒。”
“这样啊。”司清焰抿了一口香槟,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介绍,不由得兴奋,“等会儿要做祷告,仪式结束后还可以到外面跳舞,还挺有意思的。这里面明明挺庄严肃穆,可外面的氛围又很轻松。”
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想起这杯香槟也是从外面草坪的桌子上拿来的,也是在那里发现他来了。
“也是一种结合,仪式的流程其实简化了不少。”时渊洺目光扫过她嘴角的酒渍,很想伸手帮她抹掉。
不过她自己已经伸舌头舔掉了。
原本收紧的拳头,此刻更加收紧。
心底的焦虑一下子被抚平,往事带给他的痛楚也在淡去。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了,所有的宾客一同做祷告。
长排的椅子上,时渊洺与司清焰紧挨而坐。
原本司清焰是想去找宋女士的,可发现宋女士已经被一群大爷大妈围住,便只好作罢。
肩膀相互触碰、衣料互相摩擦,她才意识到婚礼现场人挺多,所有的空隙都被填满了。
为了不去注意这些细节,司清焰专心地听着牧师的讲话。
有点催眠,但好在仪式比她预想的要快,很多人都被新郎自己写的誓言打动,可她却在默默怀疑。
有时候这种不合时宜的怀疑,让她觉得自己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但好在总有人理解她。
时渊洺果然看出她在想事情,便问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永不言弃真的是因为爱吗?果断放手就因为不爱吗?”
司清焰无心地说出这样的疑惑,却实实在在地震撼了时渊洺的心。
“啊,我不是在质疑别人对爱的执着,只是……”
“我知道,没关系,”时渊洺眼神柔和,深沉又像是感激般对她说,“你对他们是真心祝福的,但你说的也没错。”
不仅没错,甚至对时渊洺而言是救赎。
在这座静谧的教堂里,他原以为自己最悲惨的下场是看着自己的生命远去,可结果他的生命在宽恕他。
还给了他另一条拯救自己的路。
“时渊洺,我是不是可以要个奖励?”
他的生命如此天真地问他。
他的生命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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