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栀正在研究这个学院美术生的毕业设计,冷不丁被人放了鸽子,“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认识吗?”以她对方槐亦的了解,她想象不出来还有谁能让方槐亦放弃和她一块儿,虽说方槐亦的人缘很好,但实际上和周围的很多人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饶是他们俩也是从小学认识才到现在有这么坚固的友情的。
“你应该不认识,我们俩暑假认识的。”
“他在B大上学?”夏知栀更好奇了,这才认识几天就打败她了,不过来之前也没听他提过啊。
方槐亦摇了摇头,“不是吧应该,他已经工作了。”
听到这句夏知栀挑了挑眉,“喔,已经工作了?干啥的?靠谱吗?”
突然就想到周京予带着他骑摩托车时亮出的驾驶证,笑了笑“包没问题的。”
夏知栀好奇地不得了,于是提出方槐亦对这城市不熟悉,她可以送他到周京予发送的吃饭的地方。
这餐厅选的不错,夏知栀听朋友提起过许多次,但只进去过一次,后来连着吃了一个月的土,实在受不了向自己堂姐借了七百块钱才不至于饿死。不过贵也是有贵的道理,餐厅订到这儿最起码说明态度挺好的。
到了门口夏知栀在门口张望,猜测哪一个路人会是方槐亦刚认识的那位朋友,这餐厅门口有穿着西装的商务精英,也有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孩子,正当他想不会是那边提着包来的看着一身班味的社畜,这边方槐亦已经伸手挥了挥。
她顺着看过去,不禁有些怀疑,这人真的工作了吗?她上个大学身边的人都说一脸死气沉沉的样,眼前这人上身穿着白色印花T恤加棒球衫外套,下面配黑色工装裤,头发微卷还有点栗色,从外表看妥妥的男大学生,精神状态看起来也非常不错。
方槐亦悄声询问,“要不要一起?”
“还是算了,”夏知栀一脸自来熟地和周京予打过招呼后就以学校有事先行离开了,“到时候分享一下帅哥微信就好了。”
夏知栀看着周京予直接把方槐亦领了进去,外面都还有好几桌人在排队呢,她之前来这儿的时候都是提前两个小时,这从方槐亦和他联系到现在才半个小时不到,而且又是饭点,看起来这人挺有人脉。
“你朋友不一起来吗?”
“她实验室还有事儿。”
和周京予并排走在餐厅的走道上,因为来往有客人,所以两人一前一后挨得比较近,方槐亦闻到一股淡香,和先前在火车上闻到的都很不一样,这次像是茉莉,涩而不甜,恰如其分。
等方槐亦到了小包间就给夏知栀返了张图,看着他们的小房间竟然还有造景,夏知栀“你这朋友不是一般的有人脉,是非常有人脉啊,哥们,到底怎么认识的啊,还这么帅,他干啥的?”
“没猜错的话是音乐制作人吧。”
“不是啊?你们俩这完全不沾边,好奇妙。”
是啊,好奇妙啊,方槐亦都没有想到他和眼前的人会再次有交集,以为只是一个在通讯录中的名字,或许会记得很久,也或许某一天觉得并不相熟就把人删除,但是万万没想到,暑假已经做好了不会再见面的准备,却在几个月后又坐在一起吃饭。
他们聊音乐,聊钢琴,聊电影,聊诗歌,聊虚幻的世界,聊无聊的、枯燥的、乏味的、日复一日的生活、聊理想与现实的冲撞、聊南琢干燥舒爽的秋天,聊爻城暴烈的夏天。
晚饭过后周京予带他去了一家livehouse,台上的乐队浪漫抒情,台下的众人跟着摇晃,在音乐的**,两边还有泡泡从台上吹出来,方槐亦看见,看见虚幻的泡沫折射出五彩斑的光影,同他对视的人的笑脸也被映射出好几万亿份,他感觉自己好像也随着泡沫在空中随风飘荡,光影旋转,扭头时恰好对上一双笑眼。
从livehouse出来已经很晚了,两人分别打车回家和酒店,“明天见。”方槐亦也回应这句,像是复诵。
第二日周京予并没有说去哪里,方槐亦依旧是没有问,只是跟着他走。其实周京予也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才思考去哪里的问题,因为觉得和方槐亦去哪都差不多,有共同话题可聊,所以只是地点的切换。恰好最近美术馆在举办音乐与艺术的融合展览,两人边散步边朝展览走去,入门是一个巨大的由上万根线条组成的庞然大物,拉动其中的每一根都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因为他们来的较早所以没什么人,方槐亦上手试了一下,听到回音的时候才发觉这里布置的是真的巧妙,四周的墙壁和这个设计相呼应,每一个音经过墙壁的回音和混响都显得尤为悦耳。
方槐亦灵机一动就着几根线按照印象中的顺序演奏了下去,他弹了两句,准备停手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剩下的乐句,周京予低头找线的时候看起来很认真,两人就这样一人控制几个音非常有默契的把《moonlight》从头到尾弹完了一遍,趁人群还没有涌上来就快速离开。
周京予看着前面走着的人,跨了两大步追上并肩,“音感很好嘛。”
方槐亦感觉有点热,怀疑是场馆温度没有调低,“瞎弹的。”
周京予轻笑,“是不是暑假之后有偷偷练过这曲子啊?看在你弹得那么好的份上不收你版权费了吧。”
走在左边的人突然停住了,“啊?”
“怎么?弹得这么好对着谱子练了好几遍吧?”周京予笑着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方槐亦:“原来是你作曲。”
“没想到啊?”
是啊,因为第一次听就太喜欢,所以第一次听就几乎记住了所有的旋律,因为第一次听就感觉到了心灵的共鸣,所以在钢琴前脑海中想着旋律想要扒谱,原来,原来连曲子也是你作的,但是在震惊之外心里萌生的小小的雀跃又是为什么?或许,或许是觉得很幸运吧。
“是啊,第一次听就喜欢上的曲子,真的很喜欢这首。”方槐亦轻轻笑着回答。
周京予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那我真是太荣幸了,我还有好多作曲,你想要听一听吗?”
于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就变成了周京予的工作室,程颂一收到周京予的微信问他工作室还有没有人,有人的话赶人,没人的话让他提前去打扫一遍然后收拾干净走人的时候人都懵了,不明白为什么前两天还开开心心一起作曲子现在说话这么凶,不过没敢多问,只能带着乐队的朋友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把东西摆放整齐,垃圾全部收走,甚至还从楼下的姐姐花园里摘了几朵鲜花插进了啤酒瓶,带着自已的乐器就走了。
周京予打开工作室的第一眼还出门看了眼门牌号,确定是真的没走错地儿,毕竟他这地儿因为他经常在这里工作,已经很少有这么整洁干净的时候了,东西一般都是摊开摆放在顺手的位置,不止一次被程颂一他们吐槽太乱。
他在调试设备的时候方槐亦就在一旁认真地坐着,周京予递给他一副耳机,带上时从耳机中传出来的声音顺着耳骨直抵脑海,这首曲子纯净得让他听的时候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空灵,宁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会在周京予的作曲列表中的,不过因为作曲是周京予,好像也变得合理。
又接着听了好几首曲子后周京予转头,少年人专注的时候总是分外迷人,额前的碎发,挺立的鼻尖,细长又柔软的睫毛,看着方槐亦认真聆听的神情,突然心头一动,问他想不想看看编曲的流程,以及如何操作他台子上这么多的设备的。
方槐亦有些惊讶,欣然点头,周京予的介绍很详细,从头一点一点地认真给他讲解,从太阳在正中间时分一直讲到日落,周京予的客厅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刚好能看见燃烧着的天空,夕阳一点一点铺满,金黄色的落日像是烈火在熊熊燃烧。
他们在这一方狭窄的屋子里,聊很久很久以前的梦想,聊刚开始学的乐器,聊博尔赫斯的诗歌,聊坂本龙一的曲目,方槐亦把键盘放自己的腿上,周京予怀里抱着把木吉他,他看他指尖下灵感的飞舞,他看他眼睛中的纯粹与美好,他为他的旋律写下注脚,周京予教方槐亦直击灵魂的bass,厚重的线在手指的拨动下循环往复环绕,心脏共鸣,像是遨游在没有光的深沉宇宙,音乐做牵引沉沦下坠也心甘情愿......
“音乐是在有限的琴键上,奏出无限的音乐。”
暗色的房间里只有投影仪播放的电影明明暗暗,电影主角的英语和音乐轮流出现,周京予看过去时就见到少年人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睛,让他不免心生摇曳,少年漂亮的眼睛里清楚地映着他,时间在此刻变得漫长虚幻,应该是在今晚的第二十五小时,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瞬间。
距离有些过近,方槐亦却没有后退,他就那样直直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或许是昏暗的光线为男人笼上一层薄纱,让他的存在变得神秘、游离,像是一束握不住的光,像是一缕一吹就散的烟雾,也像是湖水中的一轮明月,遥远,又那么容易破碎,想要伸手,却知道怎么也握不住,只会从手指缝中流失、消逝......
周京予笑了笑,抬手腕看表,已经过了晚上十点,没想到一聊就直接到了深夜,周京予还是问了句他的酒店在哪,离这里远不远。
方槐亦忽觉蒙太奇的泡泡被戳破,有两滴水湿漉漉地砸到了他的眼尾,有些滚烫,有些湿润。
周京予打车送他到酒店的楼下又折回,方槐亦在上楼时仍觉脚步虚浮,美好的不真实,甚至晚上躺在床上一再地确认现在是几月几号星期几的几点几分,他好像从平淡的生活中无意间找到了一列神奇的太空电梯,今晚载着他到虚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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