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一时间没了主意,只好再次岔开话题,“那……你们说说,太后的丧仪,要怎么办呀?”
“回皇上。”世铎踌躇了一下,想站起来又不敢站,“奴才们以为,太后老佛爷母仪天下三十余年,恩德广被,这个……丧仪自然务需隆重……”
“起来说吧。”我点了点头,“老佛爷的丧仪,按理是该隆重,今儿早上在养心殿,朕也是这么跟你们交待的。只不过……眼下国力维艰……咱们还是得议一个既简朴又隆重的法子……”
“皇上所虑极是。”奕劻赶忙说,“奴才们也是这个意思。”
世铎和王文韶奇怪地看向他。
我也很奇怪,他怎么会这么支持我?难道真是刚才的敲打把他吓着了?这货这么胆小的吗?
“敢问皇上,什么叫‘既简朴又隆重’,这丧仪要是简朴了,还怎么隆重。”载漪亢声说道,“这可真是给奴才们出难题了。要我说,这——”
“——载漪,你就这么跟皇上说话吗!”奕劻突然打断道。
妈呀,奕劻,我谢谢你啊,我满心以为载漪向我发难时,你们都会在一旁瞧热闹呢。就冲你今天这句话,我晚几年再抄你的家吧。
“我这么跟皇上说话,皇上都没说什么,怎么,庆王爷倒看不下去了?”载漪怪声怪气地回怼道,“今儿我算见识了,什么叫见风使舵的小人!”
“你——”
“——好了好了。”我摆了摆手,“眼下大事很多,不要作无谓的口舌之争。载漪,太后丧仪,朕已交给军机处来办,你就不必操这个心了。”
“回皇上,奴才原是不必操这个心的。”载漪居然白了我一眼,“可是奴才担心,老佛爷尸骨未寒,大清朝就要变天了。皇上,你可别忘了,你能身登大宝,还是老佛爷的主意!”
好家伙,这货真猛啊,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唉,光绪啊光绪,你是咋混的,底下这些人就这么不拿你当领导?
果然,他这话一出,其余四人立刻齐刷刷地看向我。我用余光瞥了一下,皇后好像也在紧张地盯着我,珍妃却似乎没有抬头。
这是考验我的时刻。如果我怂了,以后这些人再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可是如果我不怂,一直硬刚也不是办法,毕竟君臣真对立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那就暂时阴阳怪气一下吧。“照你这么说,唐中宗身登大宝,也是武则天的主意咯。”我不动声色地说道。
嘿嘿,你敢说慈禧拥立之功,我就敢说她篡权之志,咱俩就比谁更敢说吧!
问题是,我和载漪敢说,世铎等四人却不敢听,这话一出,他们立刻齐刷刷地跪下。“皇——皇上,这——这——”世铎结结巴巴地说。
“别动不动就跪,快起来。”我依然不动声色,“朕不过是顺着端郡王的意思往下说罢了,并无对老佛爷不满之意。”
四人将信将疑地站起身来。
“皇上这话怕是言不由衷。”载漪继续说道,“奴才斗胆问皇上一句,若皇上对老佛爷并无不满之意,何以不许追索刺客?”
哟,你这话问得,既在点子上,又不在点子上。那不好意思,我就按不在点子上回了。
“朕什么时候说过,不追索刺客了?”我冷笑一声,“朕只是说,要外松内紧,暗中缉拿。端郡王,朕这样布置,也是为你好啊。”
“啊?”载漪一愣,“为我——?”
“你既然兼着禁军的差事,而刺客又是老佛爷的贴身侍卫,你说,朝廷真瞪起眼追索起来,你能不能脱得了干系?”我反将一军。
“这——”载漪张口结舌,“奴才可没指使什么刺客——”
“——这些话不用现在说,朕会着人一一查访清楚。”我既然稍微占据了一下主动,心想还是见好就收吧,“眼下的头等大事,还是要先稳住朝局……”
“皇上所虑极是……”载漪被压制了一把,只好勉强同意道,但他还是不甘心,又说,“可是,皇上若怕朝局不稳,今儿早上为何不秘不发丧,立刻召奴才前来护驾?”
哟,看来这货也不完全是个愣子,这句话问得挺在点子上。确实,如果慈禧真的是被外来刺客击sha,我当然应该秘不发丧,然后全城大索,可这明明就是我动的手,一时间自然想不到应该走这种常规流程。
但现在再说这些也晚了,我只好硬着头皮道:“太后新丧,宫内大乱,此时若秘不发丧,反招外界猜忌。”
“既怕外界猜忌,皇上就该下诏说出实情啊。”载漪不依不饶地道,“为何皇上又不许说太后遇刺呢?”
“说出实情,咱大清朝的脸不要了?”好嘛,又绕回来了,那咱就继续扯犊子呗,“再说,太后新丧,本就朝野震动,若再说太后遇刺,岂不更助长了那些造反会党的气焰?”
“唔,唔。”世铎似乎知道这时候该出来凑个趣了,点头道,“皇上天心远虑,奴才们不胜钦服……”
“哼。”载漪哼了一声,明显毫不钦服,“皇上,别人服不服,我不知道,可是咱神机营、火器营的弟兄们,都是直性子,皇上这么办,弟兄们恐怕不会服啊!”
好啊,终于来了。这是明摆着要逼宫了。
由于我已经有了一点思想准备,所以倒没露出慌乱之色。反而看着另外四个人说:“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呃——”世铎一愣,“这个——刺客自然是要抓的,朝局自然也是该稳的,这个——”
“朕问的是,你们也跟‘神机营、火器营的弟兄们’一样,不服吗?”我冷冷地说。
“奴才不敢。”世铎马上跪下了,奕劻等三人也跟着跪下。
我暗暗小舒了一口气:按理,我不可能同时跟所有重臣撕破脸,否则我还不如真的秘不发丧,把他们都叫过来,一锅端了——当然我好像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干这件事。但现在既然四人都已跪下服软,光对付载漪一个人,就要相对容易一些。
“那要是‘神机营、火器营的弟兄们’不服,前来逼宫,你们是站在一旁看热闹呢,还是跟他们一起呢?”我的声音依然很轻,但语气中透出的冷峻之意,相信他们能感受到。
四人赶紧磕头。“奴才们实是在殿外碰上端郡王的。”世铎赶紧说,“什么逼宫,奴才们不知道啊。”
好你个老东西,这时候还和稀泥呢?
“那就是来看热闹的了。”我继续冷冷地说,“这个热闹可不好看呐!你们谁要是打量着,朕死了,你们能坐稳太和殿那个位子,不妨现在就动手吧?”
“皇上——奴才们——”世铎苦着脸说,汗水涔涔而下,“这——”
“奴才们誓死护驾!”奕劻大概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高声说,“载漪,你还不向皇上谢罪?!”
载漪一时僵在那里,荣禄却接着说:“启奏皇上,聂士成、董福祥、袁世凯三人的队伍,都在京郊不远,他们都是忠于皇上、忠于朝廷的。不论是谁,若是胆敢拥兵自重、要挟皇上,奴才们必将他碎尸万段!”
嘿,想不到,我让你们俩进军机处,还是有用的啊!敢情半瓶子醋的历史知识倒也没害了我。
王文韶一看这局面,赶紧也跟着保持队形:“皇上,臣已奉旨召各省督抚进京面圣,他们复电中都说要誓死效忠皇上!”
“嗯。”我点了点头,“都起来吧,朕信得过你们都是大清朝的忠臣。”
“皇——皇——皇上,这——我——奴才——”载漪有些怂了,“奴才万万不敢要挟皇上啊,这——”
“你是宗室重臣,有点血性,也没坏处。”我心想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该顺水推个舟了,“不过,看来这神机营、火器营的人,你怕是管不好了,既然他们心里不服,朕就找能让他们服的人去管。这样吧,自即日起,着神机营由礼亲王、荣中堂节制,火器营由庆亲王、王中堂节制,凡需调兵者,由你们几人合议后请旨行事。”
“嗻。”世铎等四人迟疑着答应。
“怎么,你们不愿意管?”我逐一打量着四人,“有什么难处?”
“不敢,回皇上,没有难处。”世铎忍不住擦了一把汗,“奴才们奉旨,奉旨。”
“嗯,这就是了。”我又看向载漪,“端郡王,老祖宗的掌故,你该熟的吧。你说说,当年在关外的时候,二贝勒阿敏在太宗御前露刃,后来他怎么样了呀?”
载漪终于跪下了。“这——这——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我微微一笑。“太后新丧,你心中哀恸,致使举止乖张,朕不怪你。”我盘算了一下,心想眼下还不能处理他,“不过,这几天你还是不要到处走动了,就去皇极殿里,给老佛爷守灵吧。”
“皇上圣明!”世铎等四人似乎松了口气,赶紧说,“载漪,还不谢恩?”
“奴才……奴才谢主隆恩。”载漪一脸的惶恐和不情愿,眼神中却射出浓浓的恨意,这让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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