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兴没问他没太明白什么,他和他今儿看似聊了很多,但他们彼此都是点到为止。
而且他今儿已经指点得够多了。
方文兴放下筷子,起身拜道:“多谢田兄弟的茶和面,还有田兄弟的一席话,我受益良多,不知道该这么报答才好了。”
田货郎乐呵呵笑道:“客气了,一是咱们都是哥儿的人,都好了,哥儿才能更好,哥儿更好,咱们自然也就更好了;二一个嘛,总要彼此有个大致了解,才好办事,三是你底子好,跟着哥儿稍微历练个半年一年的,就该你来指点我了,我这也算是提前打好关系。”
方文兴拱手郑重道:“必不忘今日之情。”
田货郎还礼,将明细单子给他。
方文兴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在哪几家定了多少年糕,价钱多少,又在哪家买了多少红纸,价钱多少,哪家买了多少浆糊,价钱多少,这一类物品的来处、数量、价钱都极详细,并且附好了对应商家的条子,但人工这一块儿又极粗略。
比如写福字这件,只写了五张一文钱,共计多少,粘福字二十张一文,共计多少,送糕点两文钱一盒,共计多少,都没有去处。
不过这个价钱,也没法子疑人家在中间作假就是了。
再就是各人收到糕点的名录,连着粘贴的条子,记了一个本子。
田货郎见他看好,“没问题吧?”
方文兴抬头,问题大了,他也是忙晕头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支出银子来呢,他已经把事情都办完了?
“这些是你先垫付的?”
“不是,”田货郎笑道:“这些虽不多,可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两银子了,我哪儿有那么多钱。”
这话方文兴不信。
田货郎叫苦道:“我也是要还房贷的人啊。”
“那这些?”
田货郎笑道:“赊的。”
行吧,方文兴又反应过来一件,吉祥木坊、永固铁坊,以及挣钱比抢钱还厉害的如意窑,这三处的账本都要到他手里过一遍,但偏偏福芦园物业的胡三爷、赵伍、田货郎这三处的账本子他连摸都摸不着。
方文兴垂眸收起单子,“好,我明白了,我先去忙,下午尽早给你把银子送来。”
“欸等等,”田货郎笑道:“你也得给我签个收条才行,这些可都是没二份的原件。”
方文兴想了想,将明细单子连着各样凭证,全交还给了田货郎。
“我这会儿暂时只要一个单子算银子支银子,这些条子这会儿实在不得空看,也怕弄丢了,这样,我抄录一份明细单子,你给我署个名就是了。”
田货郎看着他抄录,笑道:“我就说你底子好,早知这样,方才也不叫你等那么久了。”
拢共没几行字,方文兴很快抄录完毕,田货郎也爽利的签了字,方文兴道:“往后咱们就依这个例,办事更快些。”
田货郎笑点点头,方文兴告了辞。
又说荣国府里,李纨并没有方文兴这样的谨慎心细,不说防范未然了,打叠起千万个精神,仍不是在这处上当,就是在那处受骗,有的后头能觉出来,有的还是糊涂着,只觉得银子不够使,做什么都磕绊。
虽说前头因贾荞得官发了笔小财,可一半填进了省亲园子里,余下的一半,后头又被王夫人要去了大半。
只得使笨功夫,格外盯勤些牢些,别在年节里闹出什么大纰漏。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一大早起来,李纨就发现园子都没扫干净,还有枯枝落叶露在外头。
“这是怎么做的事,赶紧叫人来收拾干净。”
素云应了忙招呼了婆子。
而后,李纨亲自到二门坐镇,看着荣国府的全副仪仗执事乐器等摆到宁荣街上,同宁国府的仪仗一起奏乐,又安排各个主子的车马行驾到宁国府去祭祖、吃合欢宴、饮屠苏酒。
祭完祖,贾母要回荣国府吃饭,因她辈分高年纪大,贾府诸族人不敢强留,李纨又亲自侍奉了她回府。
就这么牢牢盯着,重担又多在宁国府那面,好歹上午没出什么岔子。
只再回荣国府里,李纨就发现府里的下人有些招呼不住了。
“园子怎么又脏了?”
“回奶奶的话,这个时候它就是要落叶要掉灰尘的,奴才也不能一直就在这儿守着,就是不错眼盯着,这么大的园子,也总要一处处的扫,恰好这处还没扫到,先被奶奶瞧见了。”
李纨去厨房看贾母的午饭,险些滑倒摔一跤。
李纨大为光火,将大厨房里的丫鬟婆子指着全骂了一通:“连厨房地都不能擦干净,这样不讲究,哪个敢吃你们做的东西,又有多少东西经得起你们这样糟蹋!今儿摔着我也就罢了,总归我是寡妇失业,明儿二姑娘宝姑娘她们过来巡视,你们也叫她们这么摔么?”
说罢,将大厨房的人全罚了半个月月钱。
大厨房的人面上不分辨,可后头给仪仗执事和府里下人们准备的午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不就冷了,最离谱的还有少了,问就说奶奶就拨了这么多银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再没有了。
虽说没亏到老太太和李纨头上,但荣国府的下人们惯是难缠,下午,荣国府的仪仗执事不是吹奏有气无力,就是敲锣打鼓错了拍,引得宁国府的下人来问,荣国府的人只含沙射影的说没吃饱没精神,又传出好些话去。
午后王夫人回来问李纨,又叫李纨受了场闷气。
凤姐儿、贾荞和黛玉几个此时还在宁国府,尚不知这一宗事,事后听说了,也只道李纨又同府里的下人闹气,不与他们相干。
下午贾荞就寻着空儿出府去了。
偏巧他前脚离府,府里就出了大事。
等贾荞忙完回府,见府里仍是处处花团锦簇,下人们的神色却带着小心,才知道府里出了事。
凤姐儿与他道:“府里备着晚上用的烟花爆竹走了水,燃起来了,烧了半间屋子才扑灭,老祖宗发了好大的脾气,老爷太太这会儿也是压着气的火桶,你父亲到外头去匀烟花去了,这时候,大约凑不来多少,你晚上别问,这几日都小心些,别惹到他们。”
贾荞笑点头道:“放心,这几日我都不出府了。”
凤姐儿闻言,又怕耽误了他的事儿,“你若是要忙,就只管忙你的去,总归不与咱们相干。”
贾荞点点头。
但有些事不能说得太绝对,他们以为不与他们相干,却有人认为他们才是祸因,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当晚,荣国府的烟花爆竹确实没能放到午夜,只好叫一出一出的唱戏,又玩了几个游戏,好歹撑住热闹。
初一,贾母几个有诰命的进宫朝贺,加之贵妃生辰,在宫里领完宴,又到宁国府祭完祖,方才回来,之后是小辈们拜年领红包,又有络绎不绝的亲友上门拜年,王夫人等人都在忙着招待客人。
黛玉趁着姊妹们都在,说她看过了吃年酒的日期单子,从正月初二到二十二,家里不是要请人吃年酒,就是要到别家吃年酒,她挑了几天府里不请酒,他们也不用跟着大人们去别处吃酒的日子,要了了之前欠的酒席,问他们都有空没有。
几人对了日期,商量了一阵。
十五娘娘省亲,府里连过年都俭省了,全副心思筹备着,他们就不添麻烦了,二十一是宝钗十五的大生日,贾荞从这日起又要到衙门当差,所以二十一和其后也不成。
中间这几天,十六府里上下都得歇息一日,十七是薛姨妈家请吃年酒,十八到二十这三天,是府里得脸的大管家们请年酒,因二十日是林之孝家请,红玉要请一天假,又离宝钗的生日太近,不好耽误她大生日的准备,就定了十八日和十九日晚上。
府里忙着过年,忙着省亲,万事都往后压,就连说闲话,都是贵妃娘娘当初如何如何,园子里的哪样东西备好没有。
从正月初八,有太监出宫来看方向后,更是日夜不休的筹备起来,仍觉不够,待到十四日晚上,连贾荞这样的孩子都没能睡个整觉,被带着跟着学什么时候到哪里跪迎,什么时候到哪里回避,什么时候到哪里跪拜,什么时候到哪里回话,什么时候从哪里退下,走了一晚练了一晚。
只有环哥儿从初八起就染病未痊,到别处调养去了,不必学这些规矩。
终于等到次日,元春回府省亲,受了一遍一遍礼,又游过大观园后,到贾母的正室坐下说话。
宝玉和贾荞等人虽是血亲,也是外男,无谕不得入内,只站在队伍里,随着叔伯兄弟们一处处移动行礼,又在贾母院子外面等了好一阵,方见到内侍出来高声传唱,叫宝玉和贾荞进去说话。
叔伯兄弟们都难掩艳羡,宝玉亦觉得欢喜,只贾荞心里悄悄儿的提防起来。
他上回可把人哄得不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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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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