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可惜

说话的工夫,台上摆好了一张圆桌,八个人一个个出场,七男一女,成拱形面向台下入坐,各人面前皆有一个面向台下的写着名字的立牌。

小厮又高声介绍了八位评委的姓名来历,这才抱着一个签筒道:“现在比赛开始,先请各位先生抽取自个儿本子,以保证本次比赛的公正公开。”

八个本子都是现成的已经摆在桌前的,保证没人可以更换。

媚娘三十岁上下,面容姣好,举手投足皆是风情,头一个上前抽签,“我就不客气了。”

“我抽到的是——状元。”

引起台下一轮高呼,小厮笑着把写着状元的本子递给她。

除媚娘外,其余七人依座序抽签,有县令,有师爷,有富商,永乐郡主正觉得有些无聊,一个年纪最长面容又十分严肃的干瘦老头公孙明抽到了——花魁娘子的儿子。

噗嗤。

永乐郡主和黛玉皆笑得喷了茶水,永乐郡主一面笑一面跺脚,“有花魁娘子的儿子,是不是还有个花魁娘子,哈哈哈哈,快让我瞧瞧花魁娘子的风采。”

贾荞看她一眼,摇头失笑,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知道得未免太多了些。

她们两个还是含蓄的,后面的笑声喊声更是乱。

都以为公孙明要恼,不想他似模似样的行了个女子的万福礼,又引起园内好大的笑声。

绝影把才换的茶撤下,又换了新茶。

台上没人抽到花魁,却又一个五官硬朗的年轻男子抽到了奶娘。

哈哈哈哈,到这会儿,哪里还用贾荞介绍,永乐郡主和黛玉已看得津津有味。

故事从花魁娘子的儿子寻亲开始,牵扯出科举舞弊,官场上的钱色交易,一个个看似不相干的人物,各种伪装狡辩,随着剧情的推进,细究之下,连花魁娘子的儿子都有杀死花魁的动机。

直到一场结束,只剩下评委们颁发进入下一场的凭证的时候,永乐郡主还恋恋不舍的不愿意走。

“走吧,这会儿人少,咱们先出去吃饭。”

永乐郡主只问:“那下午还有吗?咱们还来吗?”

贾荞道:“今儿是姑姑的生辰,咱们两个都是为给姑姑庆贺生辰才出来的,总得留出时间给姑姑好好儿选一份合心意的生辰礼吧。”

永乐郡主噘嘴。

黛玉笑道:“咱们吃过饭,下午还来看这个吧,我瞧着也很有趣。”

永乐郡主顿时高兴了,“我就知道,林姐姐最好了。”

贾荞只道:“可是下午再来看,等看完再去选礼物,回府的时辰就晚了,不说老祖宗和夫人她们怪不怪罪,只府里还备着给你庆贺呢,耽误了只怕不好。”

“有什么不好?”永乐郡主抢过话道:“咱们三个这样才叫真心为林姐姐庆贺,那么一大府人一起吃饭有什么趣味,一年里得吃上好几十回呢,走走走,咱们吃饭去,别耽误了下午过来,下午要是晚了,我亲自送林姐姐回去,我看谁敢怪罪。”

永乐郡主说着话,已拉着黛玉走到了贾荞前头。

黛玉心中微动,回头看向贾荞。

贾荞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冲她微微一笑。

黛玉收回视线,心中感慨颇多。

车上,永乐郡主同黛玉回顾了比赛中的精彩之处,又问贾荞前头的比赛也是比这个,游戏一样,能选出好师爷吗。

贾荞回说,不是这个,他前头一直不得空过来,只怕讲不好,等到了酒楼,让来富过来讲给他们听。

来富果然擅长传话讲故事,说得他们一顿午饭吃足了一个多时辰,永乐郡主仍意犹未尽。

原来这刑名师爷的初赛是一百多人站在台上,随口抽到哪一条律法,就要立时默写出来,若不能,当场淘汰,就这么迅速淘汰掉了一多半的人,才开始细比。

钱谷师爷的初赛是一人一把算盘,台子那么大的一页纸,写满了大额的数目字,加减乘除任用,把数目字全部用尽,得到五百的前五十人过关,余下的也是全部淘汰,那一天刺激得,台下的看客们的手指头和脚指头都跟着比划,忙得不行。

余下的比法也多种多样,各有看头,比如让人从一千张银票里头找出三张假的,又比如让人上台演了一出《孙行者大闹天宫》,而后问哪几个角儿是同一人扮的,又比如请了三十个清俊的小子一一从台上走过,众人都瞪圆了眼睛记他们的穿着长相,却问众人,某个评委最喜欢哪个。

最叫比赛的选手和观众们喜欢的是一个叫狼人杀的游戏,几样师爷的比赛都比过了一场,观众老爷都没看够呢。

永乐郡主听得惊叫连连又可惜不已,可惜可惜,竟没有早知道。

又冲贾荞嘟囔,“都说你忙,我瞧你过得挺精彩呀。”

贾荞笑道:“不敢在郡主面前称忙,都是告假出来的。”

永乐郡主咯咯笑,黛玉也低头抿笑。

三人下午又到福芦园瞧了一场比赛,再选好礼物,果然就不早了,永乐郡主依言亲自送黛玉回府,三人换了一次车,分前后两次回府。

贾荞晚归是无人过问的,可黛玉晚归,府上不免要多问几句,但有郡主跟着回府,说一句她留黛玉多说了一会儿话,府上就没人再问了,只留郡主吃了饭再回去。

永乐郡主还是拒绝了,只说等黛玉大生日的时候,她一定过来。

郡主走后,黛玉不免被贾母和王夫人叫去问几句贵妃娘娘可安好,而后又被姊妹们围着说几句羡慕的话,再有酒席,和府里的戏班子过来唱戏。

只是黛玉在外玩了一整日,早就疲乏了,撑着看不到半出,就低头掩下好几个呵欠,被凤姐儿笑着提了出来,贾母心疼外孙女,就叫她不必强撑,只管去睡。

黛玉遂告了退,至于有个叫龄官的戏子,长相与她相似的话,她莫说入心,连听都没工夫听。

府里或许有人瞧出来了,但没人说出来,今时今地说这样的话,像是哪个嫉妒她似的,都是骄傲的姑娘,如何能容他人这样想自个儿。

次日二月十三,离十五日的大朝会没两日了,户部与房产商们关于协会的安排,必须得先拿出个纲领来。

但协会里哪个做副会长哪个做议员,关着身份地位,更关于房地产行业的一些规则,莫说房产商们争破了头,户部这边也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故而薛蟠几次三番私下来问,贾荞都推脱掉了。

都知道如今这不仅是现审处贾小大人一个人的事儿,那是一整个班子,一个尚书两个侍郎并十个有司衙门的郎中大人,至于贾荞,在这个班子里,像是个添头。

谁会对一个添头寄予厚望。

但一场会后,许多房产商又陆续寻到了贾荞。

薛蟠是来得最快的一个,带着一个年过六十的管事,都不及等贾荞回府,直接在户部就找了过来。

“荞哥儿,你得帮我想想法子,这也太狠了,太贪了!”

“怎么说?你先坐下慢慢说。”贾荞不惊不慌的请了他坐,又叫潘又安奉茶,“这位老先生也坐。”

老管事忙道不敢,“小的叫张德辉,大人叫小的名字就是。”

贾荞点点头,“坐下说话吧。”

张德辉这才半边屁股沾着椅子坐下。

薛蟠这会儿哪有心情喝茶,伸手摸了摸有些烫手的茶杯,就放到一边,烦躁的道:“荞哥儿,这事儿原就是你负责的,怎么事情临了临了,你倒撒开手去了?”

贾荞回说:“我上头有皇上,有上官,只是听命行事。”

薛蟠皱着眉叹气,又问:“那这事儿,你就不管了?”

贾荞道:“叔叔过来说了这一通,我还没听明白到底什么事儿呢。”

薛蟠道:“就是保证金的事儿!就是咱们年前签的那个协议,不是有好多没写明白的地方吗,现下都说明白了,就两个字,要钱!”

“要钱?”贾荞皱眉,又替他恼怒道:“衙门办事都是有章法的,是哪个不长眼的敲诈到叔叔头上了?竟然敢问叔叔要银子,叔叔同我说,我替叔叔教训他去!”

“哎呀,不是,”薛蟠跺脚,偏他自个儿又说不明白,遂叫张德辉同他说,“你和他说,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张德辉道:“回大人的话,没人问大爷要银子,就是要经营这房地产的买卖,得交保证金。”

“这样啊,”贾荞满不在意的笑道:“那交就是了,叔叔家里又不缺银子。”

薛蟠急道:“不是这样说的,你道交点银子就能了事了?唉!是好多好多银子,我这生意我都没赚头了,不定还得搭银子进去,你说,你好好儿和荞哥儿说。”

贾荞又看向张德辉。

张德辉愁着脸道:“大人,这个保证金不是一二百两,甚至不是三五千两银子的事儿,大人们细分出了好几样保证金,首先建房子,有个楼房的质量保证金,工人的工钱保证金,施工的安全保证金,卖掉的未交付的房子,还有什么预售保证金、租金保证金、履约保证金,还得给衙门交一个安全文明保证金,说是这样大兴土木,人员聚集,会影响周围百姓的生活,若有哪处楼房的工人手脚不干净的,衙门不寻那些零散的工人,只寻楼房的房产商,所以有这么一个安全文明保证金。”

贾荞点点头,“听着都很合理。”

又劝薛蟠,“既是保证金,那等楼房交付后,就会陆续退还给你了,有什么所谓,若是旁个没根底的,或许还怕谁贪了他的银子,可叔叔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薛蟠瞪目,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还是张德辉道:“大人说得是,只是原本几千两银子就可以上手的买卖,如今这么多保证金累加到一块儿,没个一二万两银子,都无从下手了。”

贾荞笑道:“这不也是好事儿,从前做这行当便宜,多少人一窝蜂的涌进来,还叫叔叔担心房子建好了卖不掉,如今这些保证金,不正好把那些个没实力凑热闹的商人都排除出去?”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薛蟠凑近低声道:“那银子交出去,人家拿到手里了,能那么容易的还回来吗,只怕要东找一个麻烦,西寻一个不是,全部扣了去。”

贾荞笑道:“还是那句话,叔叔又不是没有身份的人,再者,这正好是一个把那些个没有背景的商人淘汰出去的法子,这买卖啊,越少的人做才越有赚头不是,再往长远了看,还有协会呢,这事儿若办好了,协会的会长可是皇上,倒到手的事儿,多少人抱着银子想晋身,还没法子呢。”

薛蟠若有所思,薛蟠恍然大悟,凑近贾荞道:“你说我要不要抢个先,现下就去按了指印?”

因为事关重大,这事儿现如今交到了户部右侍郎,朱大人手里。

贾荞面上带着疑问。

张德辉欲言又止。

薛蟠解释道:“你想想,我那繁华里到底出过事儿,比不得他们那些没出事儿的,副会长加议员,一共才几个位置,我总得先卖个好,才好搏一搏吧。”

“这……”贾荞道:“可讨好了这处,说不得就要得罪那处,那处往后也是要长久打交道的。”

张德辉松了口气,跟着劝道:“大爷,咱们繁华里小,几样保证金加一块儿,再如何也不会超过五千两银子,可汀芷湾和梧桐园那样的,只怕五万两银子都打不住,大爷,能在京城把摊子铺这样大的,背后的背景浅不了,大爷虽不怕哪个,但何苦得罪那么多人,再者各样保证金的比例还能再议议呢,大爷这会儿就应了,不是把别家都架上了,若到时谈不拢,户部也要迁怒爷,若是退步了谈拢了,那大爷是依现在的,还是依之后的,大爷若有心,还不如几处多劝劝,叫户部知道大爷的心就是了。”

这一席话说得贾荞多看了他两眼,难得说得在理,又叫薛蟠听进去了的。

薛蟠心里有了主意,一口饮尽了茶水,起身同贾荞道:“我知道了,你忙,我先走了,不用送。”

贾荞站起身,还不待他绕到桌前,薛蟠已经带着张德辉踏出门不见。

不知薛蟠在外如何同那些商人交涉的,总归贾荞这处只这般应付,而到了次日,户部这边还是寸步不让。

贾政不在意这样的‘分外之事’,只听说贾荞主理的事儿由上官接手了,难得夸了他一句总算知晓些分寸进退了。

倒是方文兴特意寻到他说了句可惜,“这事儿,可是爷从无到有,从开始到如今,一步步理顺的,现下眼瞧着要出结果了,反被人接手了去。”

贾荞听罢,只道皇上自有安排。

二月十五日大朝会,户部官员上下一心,态度强硬得很,不管房产商们答不答应,直接将他们内部议好的章程呈了上去。

至于协会的副会长和议员是谁,什么反应,通通略过,反是皇上主动问及催促,“天气渐暖,各处楼房的工程要重新启动,不要磨磨蹭蹭的,误了商人的买卖,叫百姓不得安居和乐业。”

言罢,命他们三日之内,议定此事。

这话给了户部一定的压力,皇上又话锋一转,叫了工部尚书唐大人出列。

说户部员外郎贾荞建福芦园时,有两样于楼房建设有大用的东西,一是改良过后的灰浆,名为水泥的,另一个是于房屋承重有利的钢筋混凝土,他已让人验过,确有效用,命往后工部再有工程建设,以此两物替之。

这一次朝会,贾荞如贾政所愿,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站在原处,哪怕皇上说到他的名字也没有挪动半分。

皇上也好似只是顺口提到,又接着议春闱、劝农等政事。

散朝之后,几个工部的官员同贾政一起过来问贾荞水泥和钢筋混凝土的事。

贾荞一瞧见贾政,面色就肉眼可见的紧张了几分。

叫工部的几个官员瞧得心里好笑,本以为此次问话易如反掌,不想他们说明来意后,贾荞忙作揖回说:“老爷常常教导我为官要谨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上自有安排,工部的各位大人也自有主张,我万不敢僭越。”

言毕,任人再怎么问话,都只不言。

来人想让贾政说几句,偏贾政早被贾荞用言语架上,如何肯在小辈面前放下身段,只道小孩儿侥幸,得了一两个能工巧匠,才有了这份机缘,不是他知晓谨慎,而是他自个儿也说不明白,还是回部里,看上官安排吧。

把人都劝了走。

回到户部,赵尚书使人来叫了贾荞过去。

厅堂内,两位侍郎大人,并他的上官胡大人也在。

朱侍郎道:“今儿皇上在朝会上的吩咐……”

朱侍郎看着贾荞道:“贾小大人是咱们户部里,最通房产经济的一个,你怎么看。”

看什么?皇上的命令还是他们拟定的章程?

贾荞恭敬回道:“咱们户部拟定的章程一片为公为民之心,皇上看了都没说不好,只是催促办成,以免耽误了工程而已。”

这话说到了一个点,但还有一个点。

朱侍郎摇头叹道:“咱们为公为民,煞费了苦心,这章程又是皇上过了目的,再不能更改,奈何商人们不愿协作,三日之内只怕谈不下来。”

这一句句,章程不能改,又要三日之内办好,那不就是个纯粹得罪人的苦差事么。

贾荞只恭敬的垂眸听着。

见没人接话,朱侍郎点明道:“贾小大人怎么看?”

贾荞回说:“是不太好办。”

朱侍郎一噎,这要换另个员外郎过来,他早指派了下去,偏这个是个有背景的,年纪虽小,又狡猾得很。

朱侍郎心里暗恼,面上却笑道:“瞧瞧,到底是皇上金口玉言赐的官,五岁就能上朝的人物,我们几个头痛得觉得万难的差事,在人家这儿只是‘不太好办’,哈哈,难怪皇上一早指定了他来主理这事儿呢,这事儿正经该交给贾小大人来办。”

赵尚书面上微微笑着,瞧不出态度,韩侍郎站在一旁不言语。

朱侍郎瞧向了胡大人,“胡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胡大人官阶差了几品,又是个从底下升起来没背景的,再有这差事虽说难办,但并不违背什么律法,只是得罪人,而贾荞荣国府出身,府上又出了位贵妃娘娘,想是不怕得罪哪个,再有自个儿坐镇,三日之内必定能办好此事,便点头附和道:“大人说得是。”

眼瞧着这差事就要落到自个儿头上,贾荞道:“朱大人抬举下官了,商人们太重利益,正需要大人们好好儿教导,我年纪小资历轻,只怕不能服众。”

朱大人只笑道:“小大人过谦了,你可是皇上钦点的命官。”

贾荞道:“不如先叫他们选出协会的副会长和议员,咱们再和副会长和议员谈,免得几十个人凑一块儿,个个有意见,谈上一整日也谈不了几件正事儿。”

朱大人道:“我觉得不好,还是先定了保证金的事儿,再谈副会长和议员的事儿。”

韩大人点头,“一件一件来,先谈保证金的事儿,若这事儿不能谈妥,只怕也没有什么协会了。”

这分明是想再收一遍礼,感情恨是他的,好处全是他们的。

薛蟠有一句没说错,户部这些人是太狠太贪。

贾荞为难道:“那这事儿要怎么办?我也没法子,唉,到底是我年纪太小能力不够,辜负了皇上和各位大人的信任,唉,我还是请辞吧。”

胡大人皱紧眉,开口道:“不如将此事交给下官来办。”

韩侍郎当没听见,朱侍郎也根本不考虑,胡大人作风太硬,纵使能强逼着商人们答应,但只怕房产商就要绝迹京城了。

到时断了他们的利益不说,皇上问罪下来,只一个户部郎中,可担不起罪责。

这事儿表面上是得罪人的差事,但更难在,怎么保证金的规则下,替房产商们寻到利益,而这中间的门道确实是贾荞更通,而且他因此得官,若是他办砸了此事,专人专事,他们可全推到贾荞头上。

朱侍郎道:“先选出副会长和议员,这差事就能办了?”

贾荞点头道:“可以一试。”

朱侍郎想了片刻,同赵尚书笑道:“我看贾小大人信心十足,大人不如就将此事交给贾小大人。”

又过了一会儿,赵尚书好似才终于消化完消息,笑点头道:“好,那此事就交给贾小大人总理。”

贾荞接了差事,当日下午并未传唤任何商家,到了时辰就下衙回府,次日上午也没有任何动作,下午,昨日朝会的邸报都出来了,贾荞还是没有动作。

三日之期,就这样过了一日。

二月十七日,房产商们已议过了邸报,也打听到了此事又转回了贾荞手里,可仍不见贾荞动作。

旁个都能忍,薛蟠自诩自己人,却是忍不得的,一听说此事由贾荞主理后,就寻到了贾荞。

这会儿的薛蟠,可不是当日被贾荞说得,恨不得立时按了指印表忠心的薛蟠,房产商那一圈的人已掰开揉碎了同他讲了保证金制度的各种不好。

银子一旦交了出去,要想顺利拿回来,上下打点的钱,不比保证金少多少。

而且只谈保证金,他们协会的好处呢,可真是半点儿没提,只一个名头吊着他们。

贾荞叹气道:“你道这事儿为什么又回到了我手里,那些保证金不是我提的,偏皇上又过了目,不能改,又限定了三天,我只比你还急,只是一时没有法子,我能如何?你来问我,我只能说,我也还没想好。”

薛蟠道:“那这事儿要怎么办?总不能强逼着大伙答应吧。”

不知是传话还是透话,薛蟠道:“若真依那个保证金来,不说别人,我就再不做这买卖了,操心费力,整日求爹爹告奶奶的,替别人赚银子,是什么道理,大伙原想着昨儿复工,因这事儿,也不敢动了,还有好几家想着,要么把房子的钱退了,现在就脱手。”

贾荞点点头,同他道:“我也知道,唉,你们也帮我想想,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薛蟠道:“我也想想吧。”

薛蟠离去后,下午,汀芷湾的黄又礼和盛世嘉园的戚茂前来拜见。

当晚,又是明月楼,四十四家一家不差。

这样的局面,又是这样的私会,精明如黄又礼,也不免生出几分贾荞是自己人的想法,只是他心里有两分,面上却表现出八分。

贾荞环视一圈,都是不可信的,薛蟠倒是知根知底,但他太蠢,只能送给对手。

比之上回,这回的气氛很有些沉闷,大多的心情都是抑郁愁苦或焦急烦躁的,以掩藏心底的愤懑,少有几家表情平和的,也打不起精神说热闹话。

贾荞道:“现下的局面大伙都知道,保证金的规矩皇上已过了目,再不能更改。”

话音落,几家表情平和的也皱了眉,薛蟠急切的看向他。

贾荞示意他稍安勿躁,话却说得更厉害,“这事儿,说起来,原也没有征询你们同意的道理,朝廷要收多少税,要颁布什么律法,何时要征询百姓的意见了?”

“荞哥儿!”薛蟠忍不住出声。

贾荞伸手示意他住嘴,接着道:“还有一句俗语,‘穷不和富斗,富不与官争’,众位应当比我明白。”

好些人底下暗暗攥紧了拳头。

德邻园的柳一鸣出声道:“大人今日过来,是来劝我们的?”

贾荞点头又摇头,“我想来为各位寻一个两全法。”

黄又礼道:“大人想到了?”

贾荞道:“诸位先选出副会长和议员吧。”

“现在选?”

众人面面相觑,这也太随意了。

按照他们所想,为这几个名额,明面上的拉拢,私底下的打点,再有楼房的建设宣传,背后的人脉实力,一处都轻忽不得,现在就这样选了?

贾荞道:“选吧,有意参选的,起身自荐,待各家自荐结束后,在座的四十四家每家提五家的名字,得票最多的任副会长,其余四家为议员,我说过,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插手,只于此处做个看客罢了。”

众人见他不似说假,又见他的小厮果然送了纸笔进来分发,心里半信半疑着,还是决定先把位置拿到手再说,遂一个个起身自荐。

而后的程序主持,哪一个先说,哪一个后说,都说完了没有,开始投票,唱票等等,贾荞果真如他所言,半点没插手。

半个时辰后,选举结果出来。

梧桐园的周仓平任副会长,汀芷湾黄又礼、永盛城张兆利和薛蟠任议员。

贾荞皱眉,“我无意干涉你们的选举,但我在此处,可能还是影响了你们,这会儿,我说罢免薛大爷的议员是明晃晃的插手,但未免你们顾忌到我的缘故……”

薛蟠心底的着急恨不能从眼神里爬出来。

贾荞道:“按投票数,再补进一位议员吧。”

薛蟠闻言放下心来,得票排名第六的云鼎锋境的李匡义面上露出笑意。

贾荞道:“方才各位忙着选举,都没怎么动筷,只我一个倒是吃饱了,这会儿菜冷了,天也晚了,诸位或再叫饭菜来,或是先行离去,皆请自便,只我还有事同协会副会长和议员们商议,失陪了。”

贾荞站起身,众人皆跟着起身,贾荞示意他们不用送,带着周仓平六个换了房间。

来富几个退到房门外守着。

贾荞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说过,协会会有一定的自治权。”

黄又礼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因为太难置信,声音有些发飘,“您是说?”

贾荞道:“保证金交给户部,但有无违约需要扣除保证金的行为,由协会判定。”

黄又礼六个大喜过望。

贾荞道:“你们六家的由会长评定。”

“会长?”几人早不敢再奢望的,但此时激动之下,心里又窜出火苗,“您是说?”

贾荞道:“明儿中午之前,我看到你们全体同意保证金制度的凭证,下午,我写折子提请皇上出任协会会长,明确协会权责,当然,皇上公务繁忙,纵然答应,大约也不会亲自来管理协会事务,多半会派一个大臣或另提一个人出来。”

周仓平笑着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哪儿敢有那样的奢望,只要皇上承认协会的权责,我们就心满意足,千恩万谢了。”

黄又礼笑着奉承道:“不求皇上能任会长,只大人做了这会长,我们心里都踏实了。”

其余三人也是笑着逢迎。

只薛蟠信心十足的许诺,“荞哥儿你放心,明儿早上协会成员全体同意保证金制度的凭证就会放到你的桌上。”

贾荞道:“我不管你们出了这屋子,怎么说,怎么做,总归我已尽了心,做了我之前所说,至于事情能不能成……”

贾荞看着几人道:“若无意外,我有八成把握。”

几人暗暗激动,八成把握和十成有什么差别,他们必把此事做成十成!

几人暗自交换眼色。

贾荞不管他们接下来怎么做,起身道:“好了,天晚了,我先走了。”

这阵子,他院里在收拾东西准备搬进大观园,正经忙着呢。

六人亲自把贾荞送上马车。

来富见他们远远还在目送,同潘又安撇嘴道:“这些个商人就是嘴上说得好听,知道这回事情不好办,一个送礼的都没有。”

潘又安只听了,不敢议论。

来富没趣味儿的又撇了撇嘴。

次日下午,踩着最后的期限,贾荞的奏折呈到了皇上的案头。

皇上起身绕到桌前,把奏折递给忠顺亲王,“你瞧瞧。”

忠顺亲王看完,笑道:“这个贾荞是有些意思。”

皇上点头道:“楼房生意的利润是他撒下的饵,把京城的富商都钓了出来,然后用行业协会这一张大网,全到网到了朕的手里。”

忠顺亲王举着手里的奏折笑道:“不仅网回来了,连鱼刺都给您剔好了。”

皇上看着忠顺亲王手里的奏折道:“朕开始觉得有点可惜了。”

可惜什么,皇上没说,忠顺王爷也没问。

我自己说,失踪人口回归!

三次元有事耽误了,看我一天赶榜15000字的魔法吧,晚上还有一章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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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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