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贺雨行好像说暂时能隐藏她的气息,虽然出不去但至少是安全的,熬得过去就行。
他不答话,却没有坐以待毙,站起来往外走,“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可以走了。”
石岩跟着他,从楼梯口下一楼,逃出异界人的掌控。贺雨行的能量可以避过异界人的监视,却比不过猛烈的雨势,两个人站在大门处,雨水喷溅过来,哗啦啦地流,非常默契,谁也没有往外踏出一只脚。
夜色暗了,在风雨的助阵下更是嚣张,卷起什么都往空中刮,塑料袋顺风直吹,石岩没注意,贴到头上来,几滴黑水顺着往下淌。
“倒霉,”她暗叫一声,踢飞塑料袋,“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堵在路上,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异界人不会等会再抓我回去吧。”
“不会。”贺雨行自信道。
“希望吧,”她跺脚,被异界人吓得不轻,楠楠道:“保佑我以后健健康康再也遇不到异界人,或者遇到了也能逢凶化吉,安全逃走……”
“你很惜命啊。”
这叫什么话。“我谢谢你啊,是个人都惜命好吧,再说我平时一个人住,没个朋友什么的爸妈也不在,我要是出事了死家里都没人发现,可不得惜命。”
她看向贺雨行,淡泊的眼神和灰色的天一样落寞,他总是这样,没个人气,往那一站,跟块巨石一样,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
楼顶漏雨,雨滴在他肩膀,浸透浅色的布料,头发打湿透着光,眉毛和眼睛也挂上水雾,朦胧中显出清冷和冷漠,就和这风雨一样,人只敢躲在玻璃门内观望琢磨,一旦开门走进去,就会被卷得什么都不剩。
“我第一次见你是四百年前,匆匆见一面我就穿越回来了,你呢,几百年来怎么过的,一个人吗?”她想象不出来贺雨行和三三两两朋友开玩笑的样子,何况,他还不喜欢人,多多少少有点厌世倾向。
“一天一天地过,几百年就过去了。”
“别说得这么可怜嘛像个孤魂野鬼,你可是万里挑一的灵花,还有能量护体……那你一定吃过好多好吃的,推荐推荐呗,好多大众点评都踩雷,你肯定也知道哪个景点好玩吧。”
得到贺雨行一个冷脸。
“不想安利就算了。”朋友圈里可不像现在这么冷漠,还分享歌曲和看的书,线上和线下有点区别。
排水管戳着路面,一股一股往外涌水,慢慢开始流,后来流也不流,只是往下滴,滴进水潭,点出圆形波弧,路灯照着,雨斜着刮。
雨小了。她试探地踩,避开反光的水坑,贺雨行紧跟身后,也慢慢地走。
医院这破楼地方那么偏,走了半天一辆出租车也没见,她恨不得一脚迈三步,两脚踏进家门,小碎步飞快,兼顾避开水坑凹凸地砖等艰巨任务。
回头,贺雨行落一大截,他慢悠悠地走着,不知道在看风景还是什么,一点都不着急。石岩停住,淅淅沥沥的小雨带去她的呐喊:“你快点!”
直到两人并肩,石岩道:“你就晃荡吧,还嫌淋得不够湿,生怕生病找不上门。”
他步速快了一些些,勉强跟上来,嘴里不服:“我不会生病。这种小雨很舒服,你走得急会耽误很多独特的体验——阿嚏——”
“哈哈哈哈哈,我体验过,所以知道结果是什么。”她拉住贺雨行的胳膊,大力往前拽,“快走快走……”
记不清贺雨行在哪个路口消失不见的。
石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了衣服,处理身上的擦伤和口子。对着镜子,简单清洁后用碘伏一点一点消毒,做完这一切,心里还是后怕。
异界人猖獗,也不知道楼道里那个异界人会不会善罢甘休,她劫后余生,刚开始是庆幸,庆幸劲一过,后来就慢慢变成害怕。
一晚上没睡好,醒来恍恍惚惚,好像还在梦里。
既然醒了就干脆起床,开启新的一天。按照之前的计划,照例要跟着贺教练出去晒太阳长精神,石岩拉开窗帘,微眯眼睛,迎接新一天的强烈光线。天转晴了,上天也催着她去晒太阳呢。
打给贺雨行,“温暖的阳光,灯塔旁的礁石,今天还是老地方见吗?”没人理她。她看眼手机,明明显示通话中……
那头传来闷闷的声音,“今天不方便。”电话挂断。
今天不用去了,她重新安排一天的规划,忽然微信弹出两条消息,贺雨行发的。“真不同水席,9.8km”“祥云餐厅,5.2km”。
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这人其实还是好说话的。今天大把时间空出来,中午就去尝尝5.2km那家餐厅。……不过他应该详细一点,最好具体到菜品……
吃喝玩乐的快乐一天以一场冷门电影告终。她翻了好几页,冷门到第16页才找到这个影片,讲一对真心相爱的恋人,两个人都缺乏安全感,一步退步步退,最后分开了。
剧情细水长流,评论里好多惋惜的,都希望有情人终成眷侣,她不这么认为。两情相悦又怎么样,如果没有一方毫无保留地给足安全感,两个人就会一直内耗下去,这样的感情维系起来总要小心翼翼。
电影归电影,是编织给人看的美好梦境。现实中,哪有人傻到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就连真诚都是稀罕物。她合上电脑,说不定就是不相信有真情,她才对所有人都有所保留,生活嘛,敷衍敷衍别人就过去了。
电话响了,严肃冰冷,是护士长的声音,“石岩,我没收到护理部的假条核验通知,你是不是没去核验,期限过了就无效,今晚你带教老师夜班,你也来。”
那天下大雨,差点没死医院旧楼里,哪顾得上核验假条,今天又赶上周日,上午跑了一趟人家行政班休息不上班,她找谁核验去,“好,老师,我马上到岗。”
二十分钟后,她换装完毕,出现在急诊大厅。没看见带教老师,随机逮个老师问:“老师,你看见刘鹏老师了吗?”
“你是他带的实习生吧,刘鹏换班次今天出车去了,你就待在大厅帮忙吧。”石岩应下这个差事,干活的步骤她牢记在心,先擦洗仪器,然后每个急救单元都换上新的吸氧宝,给每个病人测量生命体征……她想一遍都累。
刚擦完仪器,救护车回来一趟,急促的鸣笛声中,一张病床推下车,轰轰隆隆撵着地板,拉进来一个合眼老人,刘老师托床头,两个老师扶床尾,还有个老师架在床上按压,后面跟一大串家属哭哭啼啼。
来了个猝死的病人,这下有的忙活了,不过不是她,而是急诊所有的医护人员。以她的资历,暂时不能上手也帮不上忙,就做些拉个帘子遮挡家属视线的杂活儿,直到刘老师让她去管新来的发烧病人。
拿起分诊台上的记录本,她低头拿笔,认真问道:“叫什么名字,哪里不舒服,多大年龄,留个电话号……”
“名字就写贺雨行……”
条件发射,她下意识抬头,对上一张老气横秋的中年男人脸,瞪大双眼道:“你怎么成这样了,声音变了,脸也变了!”
中年男人喘气粗气,“不是我,人在后边还没到,我是他……”他犹豫几秒,眼角褶子挤在一起,笑着说:“我是他小叔。”
话音刚落,一阵轻飘飘而连绵的脚步声走来,高大的人影盖住中年大叔,左右踉跄了两下,稳稳站定,“我没事。”声音闷在葫芦似的,调子喑哑,说完抬起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他身体明显僵住了,视线从上到下来回地扫,一身白大褂让他看得差点擦出火焰,下一秒就自燃了。他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双眼睛上,恢复往日的平静。
小叔插话说:“啊对对对,看病的就是他,他发烧了。”
医患有别,工作场合,石岩严肃认真,面不改色道:“本人在的话让本人说下症状,留个电话号码。”
贺雨行眼神呆滞,脸颊发红,仿佛在一个字一个字组合她的话,然后分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缓缓说道:“头痛,有些发冷,走路不稳,意识抽离。”他的声音一听就不正常,呜呜囔囔有鼻音,石岩就问他:“还咳嗽?”
“你怎么知道……噢,对。”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惊奇。
石岩问:“你发烧了?多少度?”
他一字一句地往外吐,似乎尝试把字吐清晰,本着讲道理的样子说服所有人,“我没发烧。”鼻音太重,听起来像在……撒娇,衬他一本正经的反驳更像个笑话。偏偏他还对自己的吐字不满意,重复了一遍,这一下更像撒娇了。
再有个性的人,生了病都一样软乎乎没有筋骨,什么人设都不例外,贺雨行站的笔直,看着莽撞有劲,但稍微侧个角度,他撑着小叔的肩膀当拐杖,一览无余。
小叔撇嘴说:“他不正常你别听他的,发烧都39.8℃,再不吃药脑子烧坏成智障了,赶紧看看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