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里,蔚禾只觉得周鲸鸣紧紧回握住了她的手。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三年前,他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
三年前……
蔚禾陡然清醒过来。
她和周鲸鸣已经分手三年了。
是她提出的分手。
分手之后还是朋友,是世上最不切实际的一句体面话。事实上是从分手后,蔚禾再也没有见过周鲸鸣,她屏蔽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将这个人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抽离。
所以她在此时此刻,握住的又怎么可能是他的手?
她分明是陷入了幻觉中。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蔚禾猛地一激灵,将自己的手从幻觉中抽回,意识一下子回到了身体中。
她仍然在那个阴暗潮湿的蛇洞中。
“出来。”蔚禾将所有与当下无关的情绪压回去,冷静地将画皮女鬼召唤出来。
画皮女鬼乖乖出现,一张脸在黑暗中发出惨绿的荧光。
“把绳子割断。”蔚禾指挥她。
女鬼的鬼爪尖利无比,手起爪落间,勒得蔚禾喘不过气的绳子瞬间裂成几段。
蔚禾重获自由的第一瞬间,就冷冷抬起头,对着屋顶那奇怪的声响默念“抠图成符”。
洞顶的声音瞬间消失,似乎有什么东西扑扑簌簌从高空坠落了下来。
伴随着那奇怪声音的消失,原本黑暗的蛇洞中出现了朦胧的自然光,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那股要将人烤干的闷热也骤然消失,微微的凉风挟着水汽扑在蔚禾的脸上,汗意消退,令她舒适不少。
画皮女鬼非常有眼色地将从山洞顶坠落的东西捧在手里,送上前来给蔚禾看。
那是两条死死纠缠在一起的蛇,一红一白,因为“抠图成符”现在已经成了一片蛇形的纸。
蔚禾险些将这两条缠成麻花的蛇认成一条红白交杂的粗蛇,因为这两条蛇已经交缠得几乎融为一体。
画皮女鬼看她不解,积极解释道:“是两条蛇在交尾。”
交尾。
蔚禾一顿,明白了刚才的种种怪异感觉是从何而来。
这两条蛇交尾时,似乎会对附近的人施加某种影响。
想到这里,她就不能不想起明十七。女鬼割开绳子这么久了,他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热晕过去了?
蔚禾走到柱子的另一面,却见明十七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绳子已经散落一地,他却仍保持着被捆缚时的姿势,似乎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脸上的神色虽不像沉浸在幻觉中,却也并不是一派清明。
那一身赤色婚服早已不复最初的模样,被绳子捆得皱皱巴巴,领口歪散,露出一点被汗湿的白色里衣。原本束好的头发也毛躁的毛躁,垂落的垂落,丝丝蔓蔓地被汗水粘在脖颈上,整个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连眼角都是**的汗意,远远一望,竟然像是一点未尽的泪痕。
蔚禾只觉得他像一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艳鬼,她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一股后知后觉的尴尬涌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两日以来,她和明十七总是被迫陷入到一些让人发窘的处境里,虽然明知两人都对彼此无意,但身处其中,多少总有些不自在。
幸而明十七一心想要回家,他们两人早晚是要拆伙的。等到从蛇洞里出去,大家就各走各的道。
到时候她要给系统升级,上清宫是肯定不会回去的了。
那么两人出了蛇洞,以后就都不会再相见。
既然如此,眼前的事,先糊弄过去就行。
蔚禾吐出一口气,装出来一副刚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明师兄,你怎么样?”
明十七仿佛大梦初醒,仰起头来望着她。
“你有没有受伤?”他似乎没有听到蔚禾的问话,从头到尾将她看了一遍,明明看到了她身上并没有一丝伤痕,还是仰着头等她的答案,好像非要听她亲口说才算没事。
似乎有哪里不大对。
一点异样快速从蔚禾心头划过,然而很快被另一股更为强烈的直觉取代——她感觉到了,明十七是真的在关心她有没有受伤这件事。
蔚禾向来对别人的善意感知得很敏锐。
在这样的善意下,那点尴尬根本不算什么,毕竟在这个危险莫测的山洞里,还不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
在这里,只有明十七是可以跟她相互扶持、彼此信任的战友。
“我没事,你呢?”蔚禾半蹲下来,比刚刚没话找话时问的那句真心了不少。
明十七摇了摇头。
“可惜换衣服的时候弓箭被落在了薛家。”他环顾四周:“前面恐怕是危险重重。”
蔚禾故意轻松道:“我们两大上清宫得意弟子在此,区区蛇妖,早晚把它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明十七听她说“两大上清宫得意弟子在此”时,突然好像忍俊不禁般一笑。
“是,我们上清宫两大弟子在此,蛇妖的头就先借它在脖子上安一会吧。”
“走吧,往前去看看。”
山洞狭窄,两人一前一后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不过走了数十步,蔚禾突然嗅到一股甜腻的腥膻味,她与明十七对望一眼,心知恐怕前面有情况。
蔚禾召唤出画皮女鬼:“去前面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画皮女鬼片刻即返:“前面跟你们一样。”
蔚禾没听明白:“什么跟我们一样?”
画皮女鬼简洁地概括为八个字:“新郎新娘,交尾的蛇。”然后被蔚禾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一缩脖子。
“什么交尾的蛇?”明十七不解,显然刚刚女鬼和蔚禾的谈话他并没有听到。
蔚禾脸上一热,含糊道:“蛇妖的小把戏而已。”
两人向前走去,不过数十步之后,又见到两三处分岔的山洞,每个洞里都有一对被捆缚在两面的新郎新娘,看上去都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
每对夫妻都是一脸通红,人事不知,看上去已经快要虚脱了。
蔚禾想到自己的“抠图成符”是有次数限制的,明十七的弓箭又不在身边,次数自然要省着用,便指使女鬼解决掉山洞中交尾的蛇,割开绳子。
明十七探路折返,面色凝重:“前面这样的洞穴,还有十几个。”
蔚禾大吃一惊,叫上女鬼,跟着明十七走了出去。
果然,这山洞看似狭窄,却像溪水分流一样,又分出了数十个小型山洞,每个洞中都是一模一样的情形:一对被捆绑在石柱上的新人,头顶是一白一红,两条正在交尾的蛇。
蔚禾越往前走,心中越是惊疑不定。
那只掳走新人的蛇妖弄出来这许多布置,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走到这处通道的最后一个洞,情况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洞中捆着新郎新娘的绳索竟然断了,两人早已搂作一处,脸上神情既迷幻又欢愉,若是蔚禾晚来一步,恐怕这里就成了这两人的洞房现场。
哪怕是蔚禾和明十七现在就站在这个山洞洞口,这两人也恍若未觉,丝毫不知道正有两人一鬼三双眼睛看着他们。
“那个,你去让他们停下。”蔚禾指使女鬼,终于发觉了有手下的好处。
女鬼兴奋地飘过去,将一张惨绿鬼脸对着新郎,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鬼牙。
“妈呀!鬼呀!”
新郎瞬间屁滚尿流地从梦中惊醒,手脚并作向一边逃去。
明十七看了一眼蔚禾,皱眉对这倒霉新郎道:“穿好你的衣服。”
蔚禾捡起地上断裂的绳子。
那绳子的断口处显然是被利器磨断的,只是前面所有山洞的绳子都好端端的,为什么只有最后一个洞的绳子会断裂?
难道有人先于他们进入了这里?若是这样,为什么单只割断最后一个山洞的绳子?
四周只有新郎边哭边说话的声音,蔚禾心里一动,抬头向洞顶望去。
这个山洞的洞顶也没有见到白蛇和红蛇。
蔚禾一时思索不透,便将绳子收在手里。
此时前面山洞里的十数个新人已渐渐苏醒了过来,众人迷茫地渐渐汇集到了一起,夹杂着惊恐的询问和抽泣声,整个山洞乱成了一锅粥。
明十七低声道:“先将画皮女鬼收起来。”
蔚禾看他一眼,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女鬼的长相过于骇人,在本就神经高度紧张的新人之间一定会引起恐慌,到时蔚禾和明十七说不得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两人悄无声息地混在新郎新娘中行事方便。
蔚禾遂将女鬼收入系统,和明十七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人群之中。
“我们是被那只蛇妖抓来的吗?”第一个洞中的新娘抖抖索索地问道。
“不是蛇妖,是鬼,我刚刚看到了,一个绿脸的鬼。”带着哭腔这么说的是最后一个洞中的新郎。
“是谁救了我们?是我爹派人来救我了吗?”说这话的人是个俊秀的小公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一身婚服做工繁复华丽,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明十七看他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有点面熟。
“你爹是谁?”有人问他。
“升平钱庄的薛长贵。”那公子极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又去搀扶他身边的新娘:“温姬,你怎么样?”
那叫温姬的新娘生得极为娇美,鼻尖一点小痣又平添几分风流。
蔚禾和明十七对望一眼。
那小公子竟然是薛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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