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禾还是第一次听明十七一本正经叫她何师妹,她歪头去看,看到明十七面色严肃,眉目间似有隐忧。
她转过头去看燕青云,他沉吟片刻:“为防止消息泄露,这件事恐怕暂时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若水和一清虽然机灵,年纪却太小了,我担心他们在黑山面前掩饰不好,会露了行迹,至于其他人,他们与何师妹相交不深,说出来恐怕只会徒惹猜疑,还有走漏消息的风险。恐怕只有黑山伏诛之后,才能告诉他们真相了。”
明十七伸出手,蔚禾落在了他的手心。
明十七:“我在担心,和黑山的这一战中,恐怕会有道门弟子伤亡在它手下,黑山占据的是何师妹的身体,他们不知道实情,会以为是何师妹反水,杀伤了自己人,若有人怨恨寻仇,只怕会恨错人,又找错人。”
燕青云一惊,细想果真如此,他本想说他已知道事实真相,到时当然会帮他们两人分辩作证,然而转念一想,他也并不敢百分百保证自己就能从黑山手下安然无恙地逃脱,若在战斗中他不幸成了那个牺牲的倒霉蛋,局面就搅成一团乱麻,再也说不清楚了。
然而若此刻就告知众人真相,他们好不容易获得的这些信息就都打了水漂。
他思索了一会:“在上清宫这一批入境弟子中,我和邓子羽两人,本事还算过得去,我寻个机会,略微将这消息透露几分给邓子羽,若我有事,还有邓子羽这个知情人在。”
其实他们这一批弟子中,拔尖的还有周翱,然而明十七看燕青云只字不提周翱的事,就猜他或许已经从谁那儿得知了如今的尴尬情势,担心周翱被黑山迷惑太深,告诉他反而要误事,在明十七面前提起也只是徒增尴尬。
燕青云边想边说:“另外,我还可以写一份书简,将事情的经过记录下来,这份书简留给若水保管,但暂时不能拆看,她年纪尚幼,到时候打起来,也不会让她冲在最前面,想来应当能够保全。我想总不至于我们三个都倒霉透顶,一个也出不了这秘境。”
“如此安排,十七兄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燕青云询问。
明十七轻轻吐出一口气:“燕师兄把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我如今能说的只有一句多谢了。”
燕青云摆摆手,忍不住又将明十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人对愿意操心的人和事极为细心,本事又不赖,也跟他对脾气,要是能将他拐到上清宫门下就好了,燕青云想。
上清宫门下,见面就能互称一声师兄弟,然而实际上真正跟他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的只有六人,他排行第三,大师兄李天微和二师兄慎远和他差了有十几岁,早已是成名许久的天师,他们两人帮助师父处理门中事务,极其繁忙,和他们这些排行靠后的弟子见了面,不像师兄弟,倒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半夜梦游,在梦里又拜了两个师父。
至于跟他年龄接近的邓子羽和周翱,一个是老好人,一个眼睛长在天上,他们两个跟他的脾气也对不上。
再小一点的若水和一清,则纯属是帮师父带小徒弟,他们两个小豆丁看他,多半跟他看一、二两位师兄差不多。
燕青云想着,若将明十七拐到上清宫去,不下山的日子就有趣多了,他有时间好好琢磨琢磨明十七那把弓,师父说不定也会夸他,又给门里拐来一个好苗子。
不过,他瞅了一眼正在摸鸟头的明十七,不知为何有种预感,他要是直接问明十七要不要上山,多半要被他拒绝。
他于是非常聪明地拐了个弯:“何师妹,待到此间事了,你想不想跟我们去上清宫看一看?”
蔚禾:嘎?
是在问她吗?话题怎么会跳跃得这么迅速?
不过想到回家的事情,她就大大心动,上清宫里道士最多,应该总有那么一两个道行高的,说不定会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情况。
蔚禾猛烈点头。
明十七温声道:“那到时我跟你一起去。”他笑着看向燕青云:“到时候我们一块去,你可别嫌我们太吵。”
燕青云哈哈一笑:“我就喜欢吵。”
几人出了白杨林,就默契地闭上了嘴,分头回了兰若寺后,燕青云先回房将黑山冒充蔚禾的事写下,又在上面施了个小小的密封咒。
他招手喊若水:“来,师兄给你个好东西。”
若水冲进来,拿着那张纸卷,疑惑起来:“师兄,这是什么好东西?”
燕青云:“好东西就是好东西,还分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师兄妹,我可只给了你一个,你帮我好好保管着,不过现在不是拆的时候。”
若水顿感责任重大,她瞧了一眼那个纸卷,发觉上面虽有密封咒,却很简单,还是燕青云教过她和一清的咒法,又顿时感到师兄如山一般的沉重信任,喜滋滋地将刚刚的疑问抛在了脑后。
“师兄,你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保管。”她保证:“谁我也不告诉,我也不拆。”
燕青云赞许点头,若水又问:“那到了什么时候可以拆?出了秘境吗?”
燕青云道:“到了那一天你就知道了,不过,说不定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若水半懂半不懂,慎重地将这个纸卷塞进小挎包里放好。
燕青云等若水离开,又前往邓子羽的房间里。
他正欲进门,却听到门内有人正在跟邓子羽说话,几句话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邓师兄,你可知道路师妹是为何跟周师兄闹了那一场?”问话的人似乎也是上清宫中的一个弟子。
“依稀听了几句,但不确切。”邓子羽道:“怎么了?”
“是为了一件叫殷珠的法宝,是咱们掌门师尊独独给周师兄的,据说就是因为有这件法宝,周师兄才没有在迷雾森林陷入幻境,不过掌门师尊所赠之物,周师兄却将它转赠给了那个何十九,实在是有负掌门偏爱。”
邓子羽沉默一刻,又笑道:“何师妹降伏黑山,劳苦功高,想来只是借用。”
“不是什么借用不借用的问题,是周翱……”
燕青云后退几步,故意踩断一根树枝。
屋内一时没了声响,他一跃几步跳上台阶,敲了敲门大声问道:“师弟,在吗,我找你借个包袱皮收拾行李。”
“有。”邓子羽迎出来:“我下山时特意多拿了几块。”
燕青云笑:“就知道找你是找对了人。”
屋内另一个弟子面色有些讪讪,到底是在背后说人是非,他偷眼望了燕青云几眼,却实在看不出来他究竟听没听到刚刚的话,一时间也没了呆下去的兴头,草草寒暄两句,就告辞出来了。
邓子羽神色如常,给燕青云在行李里翻检起来。
燕青云站在窗边,看了两眼窗外摇摆的树影,也凑到行李箱旁,煞有其事点评两句行李里的东西,突然拿起邓子羽的一柄拂尘:“邓师弟,这是你的拜师礼吧,师父送你的,听说用得好能引出风雷,嚯,厉害得紧。”
邓子羽有些疑惑,这柄拂尘是他用惯了的武器,燕青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他顺着燕青云的话说:“是,这武器厉害,不过我学艺不精,顶多引得来一阵风。”
燕青云跃跃欲试:“让我来试试能不能引得来雷。”说罢冲着窗外的树狂舞两下。
院中平地起狂风,将一排树吹得不住摇晃,树叶哗啦啦落了一地。
邓子羽素知自己这个三师兄有些不着调的脾气,今天这一出却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他站起来疑惑道:“燕师兄……”
下一秒,他就看到燕青云收起脸上笑意,快速掐手念诀,在他们两人身边布下一个小小的禁制。
在这个禁制中所说的话,禁制外的人是听不到的。
燕青云快速道:“黑山没死,附在了何师妹身上迷惑人心,窗外那些树都是黑山耳目,我们马上要打起来,到时候见机行事。”
他想想又道:“这件事万万不能告诉周师弟。”
邓子羽瞪大眼睛,一时间心里翻起惊涛骇浪,此时窗外风声渐歇,燕青云快速取消了那个禁制,像没事人一样接着刚刚的话道:“我当时的拜师礼是我那个飞剑,我眼馋师父的一把长剑,嫌飞剑短小,不够威风,师父还说我眼皮子浅,他给我们的,都是最合我们用的东西。”
邓子羽几乎疑心刚刚是他做了个梦。
然而他看到院中被吹得歪七扭八的树,想起燕青云所说的话,突然心头一凛。
“小的时候谁没有在师父面前出过丑。”他笑着说:“师父他老人家想得多,对我们一片关爱,发自肺腑。我一个笨人,只知道听师父的话,跟着师父走,其他什么多余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听也就过去了。”
两人目光一对,燕青云吁出一口气:“那就好。”
内外都是危机重重,自己人实在不能再多生嫌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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