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几乎就在慈英喊出这一声的同一刻,王仲和已经被女鬼一掌击飞,胸前霎时四道血淋淋的爪痕,血痕之上隐隐有黑气浮现,王仲和面如金纸,跌坐在地上,虽然还没有失去意识,却显然已受了极重的伤。
胡老道连忙取出怀中的瓷瓶,将药粉洒在王仲和的身上,怒斥女鬼:“女鬼,死到临头,还敢伤人作恶!”
女鬼冷哼一声,十分不屑地看着他:“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突然暴起袭击我?”
“恶鬼人人得而诛之,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慈英怒道。
女鬼桀桀怪笑道:“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因为他做贼心虚。”
王仲和在胡老道的怀里剧烈地抽搐起来,嘴微微张开,似乎竭力想说什么,却被伤势牵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面如死灰般看着女鬼表演。
女鬼正在捏起嗓子学人说话。
“二郎君,那放贷的又来催债了,咱们府上已经没有现银了,要不然,跟大郎君说实话吧,先借钱过来把这一关给过了……”
“不许再提跟他借钱的事!”女鬼话头一变,竟然把王仲和说话的语气声调学得一模一样,俨然是王仲和本人在说话:“把府里用不着的金银器先拿去卖了,要现银!”
“那也不够呀!”
“先挨过这两天。以后的事……再等等,说不准马上就有转机了。”
蔚禾:好了,这女鬼居然是个戏精。
她尝试着放下抵着女鬼喉咙的箭,活动活动酸麻的胳膊,却见女鬼毫无逃跑的打算,甚至越演越起劲。
众人听明白女鬼竟然是在学王仲和曾经和仆人的对话,一时间面色各异,忍不住向王仲和望去。
女鬼笑吟吟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问:“你们猜他在等什么转机呢?”
在场的没有一个傻子,心里都已经约莫猜出来了真相,只有若水一清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孩还对此懵懂无知,下意识问:“等什么?”
等王生死。
王生受惊昏厥,第一天时水和药都喂不进去,在这个一场风寒就能把人送走的年代,这已经是很危险的征兆了。
王生若死了,王夫人没有孩子,外室虽怀孕,可孩子既没有生出来,又没能进王家的门,算不上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么就要按照兄终弟及的律例,王家的财产理所应当就要归于王仲和,他的燃眉之急顷刻之间就能解决。
蔚禾:“怪不得那时他一天三趟派人来探望王生。”她想到明十七曾给过她一个消息,说王家有人在急卖金银器换钱,原来就是王仲和。只是当时蔚禾并没将这个信息和王仲和联系在一起。
那时他们还以为是王家兄弟感情深厚,王仲和担心王生才会如此,现在看来,他担心王生也是真的,只是恐怕,他担心的是王生死不了。
眼下已经是一场闹剧,王家兄弟俩各怀鬼胎,被女鬼毫不留情地全部抖了出来,她犹嫌不足,继续说道:“可是偏偏,王生一天天好了起来。”
王生的病要是好起来,王仲和的盘算就落了空,他所欠的高额债务,凭他自己绝无法偿还。
在一开始,恶念譬如一粒微末草籽,散落在荒野里,或许一阵微风就能将它吹走,就此了无痕迹,可若一不小心在土里生了根,给它机会长出枝干叶子,等到人发觉时,就已是遮天蔽日,再难拔除。
女鬼冷笑:“王仲和早就知道我是鬼了,之所以陪我演这一出戏,不过是因为我手里有他的把柄罢了,现在看到我被你们识破,就想让我速死,这样他自己做过的龌龊事,就再也不见天日了。”
一时间众人皆惊。
王仲和早就知道“王生”是鬼?刚才种种全是作戏?
蔚禾心念转动,瞬间明白了女鬼的盘算——只占据“王生”的身体,对女鬼来说还不是最安全的结局,因为道士们还在府里,只有抓到女鬼,道士们才会毫无疑虑地离开,王府从此才能成为女鬼的庇护所。
可真女鬼已经成了“王生”,所以只好再造一个假女鬼出来。
王仲和是这场戏里的重要配角,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女鬼手里,竟然能让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诬杀王夫人。
蔚禾问:“什么把柄?”
这女鬼很会欺软怕硬,蔚禾一问,她就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纸包扔在胡老道脚下:“这是我披着那仆人皮时,王仲和要我过来寻机下在王生药里的。”
胡老道捡起来闻了闻:“是番泻叶的粉末。”他瞧了一眼剧烈喘气但一句话也说不出的王仲和,神色古怪地补充道:“会让人腹泻不止。”
若是一个身体健康的人,这点粉末所造成的腹泻自然不足为虑,可对于刚从鬼门关收回一只脚的王生来说,这点粉末不是砒霜,却胜似砒霜了。
带着这包药的仆人一去不回,怪不得王仲和坐不住,亲自来“探望”王生。
“好歹毒的心肠,既要杀兄,又要杀嫂!”慈英啐道。
眼见众人看着他的神色或鄙夷,或厌恶,王仲和突然爆发了,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出人头地而已!就因为他生得比我早,王家就要他说了算?王家的生意他操过一点心吗?凭什么?一个无能好色的……兄长……”他说到这里,力气已经快要耗尽,却非要硬撑着,突然面向王夫人古怪地笑起来。
“你得帮我,知道吗?”他像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你不仅不能报官抓我,还要给我请郎中看病,我要是死了,王家就没有成年的男丁了。”
“到时候王家的族亲,有的是办法把你赶出去,因为你没有孩子……想要这份偌大家业的人,可多得很哪……你得保我,不能让这群臭道士报官。我活,你才能活,懂吗?”
他说完这几句,终于支撑不住,面如死灰地晕了过去。
“呸,真不要脸。”蔚禾忍不住大骂出声,因为他的伪证,王夫人差点被当作女鬼杀死,现在居然还有脸这样胁迫她。
明十七看王仲和,就像在看一只死老鼠:“这人已经烂透了。”
就在这一刻,蔚禾的技能冷却时间终于结束了。
幸好这女鬼的表演欲还怪旺盛的,硬生生拖了半个小时,反派死于话多,果然没错。蔚禾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箭。
她的手都举酸了。
丝毫不知自己错过最佳逃跑时间的女鬼,看到她放下箭,似乎也知道自己即将被道术镇压,突然问道:“道长,你们说我该死,要抓我杀我,不过因为我是鬼,可这世上到处都是比我更该杀的人,你们怎么不去杀他们?”
蔚禾被她问得一愣。
慈英深恐她年纪小,被女鬼三言两语带歪,正要走上前来,就听蔚禾中气十足地骂道:“谁说抓你是因为你是鬼?抓你是因为你害了人好不好?杀了几个人自己心里没数啊?”
“该杀的人自然有官府去管,我又没领官府的钱,凭什么叫我去抓?”蔚禾理直气壮地反问。
蔚禾沉浸在难以名状的愤怒中。
来这儿两天了,不是在抓鬼就是在抓鬼的路上,简直比加班两周都累。还没有工资没有加班费!
现在一只鬼,还给她玩上道德绑架的把戏了?
你道德绑架我,我就道德枪毙你。
“去你的吧我。”蔚禾不再管眼前目瞪口呆的女鬼,心里默念“抠图成符”,果然女鬼再次变成了一张纸片。
只是这次蔚禾再也不敢把这张纸随便放在谁那里了,她嘀咕着,这个“美图捉鬼”的技能倒是挺有用的,就是怎么不给配个说明书呢?
全靠她自己摸索了。
上次女鬼隔了一夜逃跑,那这个“捉鬼技能”的有效期就不会超过十二小时,难不成她夜里还得给自己定个闹钟?瞅准女鬼再次恢复原身的时机,再念一次“抠图成符”?
这也太麻烦了,以后岂不是她都睡不好了?
一定还有一个隐藏的条件,只是暂时没被她找到而已。
这边女鬼已被暂时收服,那边王夫人正挨个向众人致谢。
小苇儿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夫人身后,叫蔚禾想起来她和周鲸鸣一起养过一只叫“饼干”的小猫,也总是喜欢贴在人的脚后跟后面走。
更别提小苇儿一路走,一路漏毛,更像一只掉毛的猫了。王夫人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显然是不希望道士们再追究的意思。
道士们虽然已经确定小苇儿不是人,碍于王夫人的面,似乎也不好直接上来捉拿她,然而就这么轻轻放过,似乎心里又有些不安。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看向了蔚禾。
“何道长,你拿个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
正在妄图找到系统说明书的蔚禾:?
蔚禾看着小苇儿,怀疑她毛已经快漏完了,因为她整个人比蔚禾之前见她整整小了一号,叫蔚禾想起来“饼干”掉毛的时候,稍微往沙发上一坐,就跟天女散花的现场一样。
“你究竟是什么呀?”蔚禾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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