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所获甚少。
张之林将她送回牢房后离开。
孟栖月躺在扎人的干草垛上,思绪纷乱。
她脑子里回想着那四十三具尸身,东西两侧身份云泥之别。
按理说,凶犯若是同一人,尤其是这类手段颇为残忍的连环杀人案,凶手通常倾向于固定选择某种具有共同特征的人。
本来检查完东侧尸身,她已经确定“地位地下,命中为奴”这一特征,可西侧却全是命贵之人,若以身份论,受害者不会相差如此大。
还是有什么共同点忽视了?当然也不排除前后凶手并不为同一人。
而且,还有一点孟栖月想不通,通常剥下面皮是为了隐藏受害者身份,可西侧之人衣饰贵重很有辨识度,却并未被凶手取走,她一时拿不准这凶手到底是想隐藏被害人身份,还是想将被害人身份广而告之。
她闭着眼,耳边是囚犯不时高亢的惨叫,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脑中一团浆糊,本想稍稍阖眼,却已天光乍现。
张之林起得倒早,此时已端着一碗清粥,笑吟吟出现。
“姑娘睡得可好?”
刚说完,便看见孟栖月面如菜色,眼下吊着大大的青黑圈。
这话确实唐突了,昭狱无时无刻不在审犯人,嘈杂得狠,怎么会睡得好?
张之林干咳两声:“那什么,姑娘快吃了早膳,接着查案。”
孟栖月点点头:“自然。”
“今天咱们去哪儿?”
喝完最后一口粥,孟栖月拭了拭嘴角,道:“先去找陆大人。”
“啊?找陆大人做什么?”
“只有三天时间,唔,现在还剩两天,时间紧迫,我得看看本案卷宗,看看你们已经查到的,效率更高。”见张之林似有呆愣,她偏头问道:“怎么?难道卷宗也不让看?”
张之林摇头:“这倒没有......只是,陆大人现下不在卫所。”
“那你直接带我去看卷宗也行,等他回来再补上请示,查案要紧,想必陆大人不会计较。”
“但......”张之林一脸为难之色:“卷宗都在陆大人书房,这地方,无令不得进,违者就地格杀。”
孟栖月忍不住腹诽:万恶的封建社会!动不动就杀杀杀。
她皱眉:“只能等他回来?”
张之林点头。
“那他几时回来?”
张之林摇头,老实道:“不知。”
......
“行,但我们也不能干等着。”孟栖月正色。
张之林深以为然点点头,忽听得她话锋一转:“可否劳烦小张大人跑一趟宴月楼?”
“将鸨母带回来审一审。”
张之林问道:“可是怀疑鸨母?”
孟栖月肃色颔首:“楼中往来人等,她最熟悉。”
“是了,我这就去。”说着,张之林转身欲离,忽又顿步回身,胖乎乎的圆脸闪着狐疑:“姑娘不一起?”
她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如今是戴罪之身,怎好和你一起去拿人。何况,我还需再查验一下尸身。”
“嗯,”张之林放下心来,相处一日,他对这个“孟姐姐”颇有亲昵,于是又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能私去书房。”
“我知道我知道,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才怪。
张之林前脚刚挎刀离去,她后脚便绕去了书房。
她的小命只寄存三日,时间紧迫,才没有闲工夫等着陆云随回来,要怪,也只能怪陆云随太过苛刻。
卫所本不大,昨日又被张之林带着转了半日,此间地形她了然于心。
卫所守卫虽然森严,但或许是得了陆云随命令,谁也不曾诘问于她。
书房门口居然无一人守卫。
孟栖月拔下头上素钗,本欲撬锁而入,却没想到那锁只是虚虚挂着,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怎么回事?她皱眉,不是说书房禁地么?怎么毫无阻滞?
她轻手轻脚拎起脚腕间的镣链,闪身进入。
屋内光线昏暗,外间一张长案,内间书匮林立。
长案上放的都是笔墨纸砚,一览无余,孟栖月直接在书匮间翻找起来。
因为是近期发生的案件,所以卷宗放在上层显眼处,没花多少功夫便拿到手。
翻查之下,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原来如此,难怪这案子锦衣卫如此重视。
她只看出东侧被害人命贵,却没想到竟然贵到此种地步,被害人里,竟然还有高官之女。
她们遇害的地点都不相同,死因却很一致,都是脖颈处一道致命伤,血尽而亡。
再看西侧之人,明明义堂内西侧码的放尸身要多得多,可卷宗上仅寥寥数行,大致是说身份皆不可考,尸体皆是从十里坡翻出来的。
仅有一人身份确定,女子名庄小练,前些年选进礼部侍郎府上做了丫鬟,日前却忽然杳无音信,其兄庄小达前来报案,才在众多尸身中,凭还未腐烂的肩头的梅花胎记认出妹妹。
明明是最先报案的,可卷宗记录却在最后。
孟栖月长叹一声,若不是和之后遇害的贵女一样,皆被剥了脸皮,得以合并查处,或许官府原本并不打算替这些平民百姓立案伸冤。
忽然,她听见一阵细微砂砾摩挲声响,本来严丝合缝的璧墙缓缓转开,这里竟有密室!
不敢多想,孟栖月立马合上卷宗,放轻脚步往外间挪去。
正要拉门而出,却见门外人影晃动,这会儿出去一定撞个正着,里面摩挲声已停,响起脚步声。
孟栖月往角落长案下一躲,把自己蜷成一团。
不多时,便见一双黑底织金皂靴,她大气都不敢出,这人多半是陆云随,若是被他发现......
孟栖月脑中闪过张之林语气森然的“就地格杀”,将自己缩得更紧。
脚步停下,陆云随定立在长案前,她手缓缓抚上心口,生怕心跳声太响,他不会......发现自己了吧?
只听得头顶木案沉响,他似乎只是放东西,孟栖月稍稍安心。
默了半晌,陆云随跨出门槛,将门掩上。
总算走了。
还没等这口气舒完,便响起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
孟栖月暗叫不好!他竟然将门锁了!
要遭要遭!若一直被锁在此处,早晚被发现。
待外间响动平息,她试着推门,纹丝不动。
心念电转间记起,这不是还有密室吗,说不定有另外的出口。
孟栖月记得暗门位置,她摸索一番,能搬能挪的东西都检查了个遍,暗门毫无响动。
一番折腾,她揩揩额头的薄汗,靠着墙根坐下来,难道只能坐以待毙了么?
这位置,正好对着外间长案,案上一尊鎏金麒麟张牙舞爪,似乎在嘲笑她此刻的走投无路。
等等......麒麟?
她刚进来时,这案上摆的都是文墨纸笔,并没有这尊麒麟啊。
难不成......
孟栖月将麒麟拿起,仔细端详,对比良久也没发现有哪处能嵌入这个麒麟形状的。
本以为找到钥匙,没想到还是原地踏步。
麒麟有一定重量,拿久了胳膊微酸。她泄气似的将麒麟随意置于一处没有摆放书卷的书匮隔间。
倏然,麒麟压得木板下降几寸。
耳边听见沙粒摩挲声起,暗门,开了。
孟栖月踏足进去,身后门缓缓合上,她猝然一惊,这下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密道内没有着意铺设,每隔一段墙壁上有烛灯照明。
行到一处拐角,烛影摇曳下,她看到一道被拉长的影子,那影子似是坐着,随着烛光摇晃不止。
孟栖月的心也慌乱不止。
她没料到这密道里居然还有人!
她一路行来放任脚腕镣铐玲琅作响,这会儿怕已经被发现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一道清润男音:“来者何人?不必鬼祟,现身吧。”
孟栖月咬牙,硬着头皮转出。
烛火粲然处,石塌上端坐一名轻袍缓带的男子,墨发披散,手中捏着一柄长剑,几欲拔剑出鞘。
看到孟栖月的瞬间,男子清俊的脸上由防备转露出讶色,握剑的手松了松。
“阿词?你怎么会在这儿?”
阿词,这个称呼,孟栖月瞬间反应过来,应是认识原身。
那男子似乎受了伤,一条绷带缠绕腰间,他连忙起身披好外袍,系正了带,才行到孟栖月面前。
这时,她脑中蹦出属于原身的记忆,这人应是——左都御史李裴之。
李裴之如今年近四十,气质老成,面容却不见一丝老态,举手投足都是儒雅之姿。
可读完原身回忆的孟栖月才知道,他有多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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