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谢孤菱拧不过谢央,仍是跟着他一块到了街市。
谢央领着二人进了一座小楼,小楼上高悬着一块匾,上头端正题着“兰蕙坊”三个大字。
谢孤菱还道是什么好地方,进来打眼一瞧,原是座戏楼。
她满不在乎地道了一句。
“宫中多的是戏看,四哥不曾看腻,我都看腻了。”
谢央“哎”了一声。
“宫中虽有,可大都千篇一律,不是窦娥冤,就是赵氏孤儿,一板一眼,毫无乐趣,哪比得上这外头的百花齐放啊。”
他闲钱最多,封地的事儿不劳他管,又无妻妾子女要操心,只需做个闲散王爷,日日在这街上晃悠来、晃悠去,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满京都的掌柜,没一个不认得他这位财神爷。
“宁王殿下来了,可还是老位置?”
坊主一见他又领着两位穿着不俗的姑娘来,立马笑开了花,见其略一颔首,便连忙迎着他们往楼上去。
“好嘞——来人,快快给三位贵客上茶。”
“宁王当真是吃喝玩乐的行家。”
便是萧惊妩从前,也不曾过过这般潇洒日子。
打从她幼时起,便日日习武习文,十岁以后就开始学着打理政务,十三便上了战场,无一日清闲。
也难怪谢陨会道他运道极好,这般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就连她瞧了,也难免心生羡慕。
楼上的这间厢房,位置顶好,正对着戏台,却又算不得太远,能将台上的情景看得仔细。里头装潢也分外奢华,旁人看戏只得坐着,偏他这儿还放了几张美人榻,相当宽敞。
不一会儿,戏台子便开了场。
几名身姿出挑的伶人,着戏服,咿咿呀呀地演开了。
萧惊妩问:“这场演的是什么?”
过来伺候他们的下人答道:“一女子的丈夫掉落山崖之后,她便爱上了丈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岂料之后,她的丈夫又回来了。丈夫与弟弟长得一样,女子不知丈夫归来,还当眼前人是他的弟弟。”
谢央啧啧道:“这般戏码,在皇宫里可是演不得的。”
宫里头贵人众多,哪能演这种讲儿女情爱的戏,届时几个人抱着在台上缠绵悱恻,岂非污了贵人们的眼。
萧惊妩对这戏却不甚感兴趣。
“这有何可演的?她既两个都喜欢,三个人一道过日子便是。沅国多的是兄弟两个嫁与同一女子的。”
也便是天涞,无有两男共侍一妻的规矩,才会觉得稀罕。
她甫一说完,便拽着阿四坐到了榻上,自己则往旁边一靠,侧躺在阿四腿上,甚是舒坦。
“阿一,给我剥个葡萄。”
她伤了只手,另一只则支着脑袋,腾不出空来拿吃食,阿一剥完了,便亲自喂入她口中。
阿二则给她按摩起身子来,只留阿三站在一旁为她斟酒。
谢央接连咳了好几声,萧惊妩都不曾理他,他只好直说:“太女,你这未免也太不知收敛了一些。在府中这般便也罢了,眼下是在外头,教人瞧见实在不大好。”
“是吗?”
萧惊妩思忖一番。
从前在沅国时,蒋水便似这般,身边常有四五个俊俏小郎君围着。彼时她也曾说过,教她收敛一些,蒋水只笑着看她一眼,然后道上一句:殿下当真不知享受。
如今,她却也过上了这般的日子。
想起蒋水,萧惊妩眼神暗下来,须臾又看向谢央,勾了勾唇。
“不曾想,宁王竟是如此迂腐之人。”
像他这般名利双收、又十分清闲的达官贵人,应当妻妾成群才是,谢央大约是习惯了同女子做姐妹,才不爱花天酒地。
良久不曾说话的谢孤菱,有些烦躁地开口。
“你们别吵了,现在宋兰泽彻底不理我了,接下来怎么办啊。”
谢央继续出馊主意:“要不你再去跟人道个歉呗。”
她刚刚都道歉道成那般了,还要如何道歉,非要她跪下给他磕个响头?
萧惊妩将口中的葡萄咽下,才不疾不徐地接话。
“公主想让他对你改观,就得从他讨厌你的原因下手。那位宋公子不是想上战场吗?你不妨想个法子,送他去便是。”
谢孤菱却撅了噘嘴,“我哥他们都出发有一段时日了,即便现在想让他去,怕是也已晚了。”
七皇子谢鸿,与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其武艺乃一众皇子中最出挑的,十一二岁便跟着将士们上战场,比萧惊妩还早上两年,如今不过刚及弱冠,却已是统帅,战功赫赫。
他原本已打算给宋兰泽军职,可谢孤菱知晓之后,便死活不许,谢鸿一介武夫,哪里拒绝得了这胡搅蛮缠的小姑娘,只得作罢。
谢鸿每次回来,身上都会添几道新伤。便是她兄长这般武艺超群之人,都难免落下伤痕,谢孤菱也是不愿让宋兰泽陷入险境,才会这般行事。
她也未曾料到,自己会好心办坏事。宋兰泽非但不领她的情,反而还记恨上了她。
萧惊妩由衷觉得,这两人委实不般配。
谢孤菱不懂宋兰泽的抱负,宋兰泽也不愿同她解释。
偏偏她倔得很,跟头牛似的。想来即便劝她放弃,她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那没办法,为了不令他更加反感你,公主暂且还是不要见他了。”
谢孤菱垂头丧气的。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萧惊妩想了想。
“也不会太久,待到他下次上了战场、回来之后吧。”
可前去打仗,一去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不回来。
眼下天涞与沅国那边的战事已经暂且平定,要想再上战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今年已十五了,还能等上几年?
她是女儿家,不同于谢央是个男儿身,若迟迟不肯婚配,父皇定是要将她指给旁人的。难道她与宋兰泽,注定做不成圆满夫妻吗?
见谢孤菱神色伤怀,萧惊妩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身边虽女子众多,却也无人似她这般,为一个男子伤怀至此过,只好斟酌着开口。
“我这儿还有四个面首,不若分你两个?”
瞧瞧她这儿的阿一阿二阿三阿四,单论容貌,未必比宋兰泽逊色多少,还比他知趣懂事。她一张嘴,葡萄便来了,稍稍仰起下巴,酒就递到了跟前。
在她看来,谢孤菱身为公主,又不愁钱花,寻个知冷热的体贴人便是,何必非要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谢央一听,忙不迭叫停。
“太女可莫要带坏我三妹,你是不愁嫁了,孤菱还待寻个好婆家呢。”
似萧惊妩这般被男子们簇拥着,哪个正经人家的公子会娶,也便是圣上给她和谢陨赐了婚,她才不愁嫁。
她闻言,不禁十分感慨。
“天涞女子当真可怜,都已贵为公主,却还要一门心思地寻婆家。”
话音未落,戏台上的人忽的都停了下来。
紧接着,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
谢央有些茫然地问:“这是怎么了?”
兰蕙坊在这儿伺候的下人连忙说:“贵客稍等,小人这就去看看。”
可那人走了好一会儿,也没回来同他们禀告。
谢央正起身,打算亲自下去瞧瞧情况,就听见了几道脚步声,正踩着楼梯上来。
伴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的,还有一道微弱的银铃声。
来人是谁,他们心中已都有数了。
“哟,这么巧,都在呢。”
谢陨似笑非笑,视线静静扫过屋内。
见他过来,谢央问:“老九,你也来了,底下这是怎么了?”
“无甚,只是有个官员涉嫌利用兰蕙坊做假账,我奉太子之命,前来查账簿。”
谢陨四下望了一遍。
“倒是个好地方,可惜今后怕是来不了了。”
谢央这才记起,谢陨前不久似乎说过,他在给太子打下手、查贪污。
“你小子不错啊,如今还真能办点正事了。”
他还当那日是谢陨的托词,未曾想是真话。
谢陨笑吟吟地看了过来,眸光扫过倚在阿四腿上、就着阿一的手吃葡萄的萧惊妩,语气放得缓了一些。
“扰了诸位的雅兴,实在抱歉。”
见谢陨眼神落在那几个面首的身上,谢央这才想起来,真是不巧了。
他连忙起身,看似不经意地挡在了谢陨的面前。
谢陨这才收回视线。
“眼下天色也不早了,既已看不成戏,那咱们,便各自打道回府吧。”谢央道。
他早已封王开府,然谢孤菱尚且住在宫里头,时辰晚了宫门落锁,怕是不好回去。
谢陨似笑非笑道:“不送了。”
三人一道下了楼。
走出兰蕙坊,谢央压低了嗓音凑过来。
“太女,你今后还是莫要带着这般多的人出门了。”
招摇,实在招摇。
瞧他这般,莫不是怕谢陨记恨上他?
可惜他多虑了,谢陨不曾在意这些。
萧惊妩也不曾反驳他的话,只是笑着道出一句:“好。”
说罢,便各自上了马车。
阿一和阿四坐在外头驱车,马车往前行出几里路,却忽然停了下来。
萧惊妩正坐在车中闭目养神,被骤停的马车颠得往前倒去,她睁眼问:“到了?”
阿四有些害怕地开口:“不是,殿下……”
萧惊妩直觉有事,遂掀了轿帘去看。
马车停在一条狭小的巷子里,不远处站着十余人,个个手中提剑,似乎,正好整以暇地等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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