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阿姊,你会和我走吗

“阿爷您,何必留这一手呢”

秋意凉,又是一局棋定,可博弈的二人似皆心不在此,默然将黑白子放回棋罐,少年抬眸,望向对面正沉吟抚须的李父

“唉”

尚书不言,只转眸看向牖外景色,那本尚留一丝绿意的木叶如今早已蜕变成了完全的深橙浅黄,洛阳的日子来的比平城要暖和适意,红叶满山溪而不扫,黄花绕东篱,欲雨未雨,倒真能显出几分归隐般的野趣来

更别说当那飒然风至,目之所及便如波涛起于海上,俯仰呼吸间,浩然成一气

幸甚至哉,可惜人心惶惶,无暇品美景:

“这二皇子,也非池中之物啊”

谁也想不到,结束了这半旬以来闹哄哄的局面的会是那马球赛最大的受害者——二皇子元恪,彼时少年银靴如踏流星而来,站到了太极殿的正中,矫首昂视,声音朗朗

“可阿爷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伴君如伴虎,这二皇子既有这份耐性忍常人之不能忍,主动替太子原话开脱,讨巧于上恩施于下,诱敌深陷以待来日,便可见其心之深沉,难测,将来,指不定要将刀对准何人啊,况前朝这样的事早已屡见不鲜,昔高祖依是一代明君,汝安见淮阴侯何在哉?”

是,奉明君并为其开太平,共治盛世是为人臣者的最高夙愿,但太过‘聪慧’,疑心太重的君主也实非良木,君臣有义更有别,所谓的亲如一家不过是和‘免死金牌’一样的笑话,看似满面春风实则如鲠在喉,看似称兄道弟实则如芒在背——心有戚戚焉尔

闻此,李僖只慢条斯理夹起一颗黑子落定在棋盘正中,于悄然间新开一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阿爷所言不假,而师寔想做的,不过只是在这火上新浇上一把油罢了”

矛盾从来就有,只是有没有摆到明面上罢了

“你和这二皇子,很熟吗?”

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的?

“不熟”

随着‘叮’得一声,棋子落,李僖施施然抬眸看向当朝尚书,眼神锐利唇角带笑,是独属于少年的锋芒:

“很快就会熟的,毕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毕竟冯家不可靠,高家亦不可靠,还没有旧贵族的支持,想真正向那个位子发起角逐,二皇子唯一且必须要依靠的,就是如老树般盘根在王朝基本盘上的,门阀士族

更何况,李家还与如今最有权的亲王公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根本逃不了避不开

“义不行,便以利驱之”

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而他永远是,陇西李氏的嫡长子,李僖

“你这竖子”

李父无奈,慨然而叹道,恍然间,他依是在面前这位风华正茂的少年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从一区区秘书官,走到了如今尚书仆射的位子,可一直站在他身侧的那人,却早已轰然离开人世

是君臣,是知己

亡国之奴,掖庭宫女,贵人,皇后,太后,太皇太后,李父永远忘不了三十余年前在书库时遥遥碰见的那一面,是女子铮铮然的背影,是初现的风华: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吾命由吾,不由天也”

时光如梭,十年恍然便如一梦,那人却早不再是当年掖庭的那位倔强女奴后宫中谨小慎微的贵人,众臣跪伏在她的脚下,山呼万岁——虽无天子之名确有天子之实,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之地,何人不知,这大魏,是她冯太后的天下

李父有时也不免想:这世间,倒底是怎么出得这么一个奇人?——女子到底不可小视尔

也罢,他也老了,魏朝的明天,终究还是要留给他们这群少年啊

“老夫也曾感叹,这彭城公主为何不是男子,唉,也就不必为婚姻连理之事如此发愁,师寔,依汝之见,陛下会如何表态”

“放虎归山,且看他如何自处”

执棋落定,李僖仍是用着那副最波澜不惊的神色,说着最惊世骇俗的话

“阿爷是太子太傅,师寔是太子舍人,可这太子之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我等只不过是顺天意奉明主,作个顺臣罢了——此外,真正能掣肘陛下的也并非冯氏,而是那些个在平城盘踞的旧鲜卑贵族,于他们而言,陛下对太子的态度,就是对他们的态度”

而如今文帝大兴汉法抬高汉族士族的地位,早已触及到了他们的逆鳞,久压之下必出,反贼

“倘若太子能沉得住气还好,倘若真不找任何借口逃回平城,于陛下而言,那便如谋反无异”

“叮”

棋局不知不觉间已过半,李父粗粗一看,那漆黑的墨子正以压倒性的气势一步步得围困白子,似乎要将它们尽数吞下

“倘若太师真驾鹤西去,太子,也必须回平城一趟啊——”

“那就要看这‘虎’,会不会乖乖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蓦得,李父爽然大笑,几乎要笑岔了气,边笑还边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忍不住‘骂道’:

“竖子啊竖子!老夫和你谈冯氏呢,怎就一口一个太子一口一个谋反了,你小子眼光也忒高了,全然不把他们放眼里啊!”

“不过”

变脸如翻书,那拍在李僖肩上的手忽收紧了力道,变成重重的一捏

“当日我与你评陛下之语你还记得否?阿爷我回去细细一想,着实有失偏颇”

“陛下虽为陛下,但也是一人,是人就有野心,就有**,师寔何不再猜猜,天子最大的野心,是什么?”

“饮马长江,封狼居胥”

大一统

洛阳,南平王府内

“回平城,你是疯了不成?

虽说冯家兄弟姊妹几个都住在一个府内,但院和院中间皆隔着厚厚的围墙,颇为股分封制之下各占地为王分庭抗礼之势,而渭阳君的地盘,也是继两个嫡亲兄长外最大的一个

冯令灿素喜煊赫,凡其“领地”内皆装饰得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较外头四五品官家整个内宅都不逞多让,尤觉不够,还恨不得在院门口挂上‘渭阳君府’以作区分——虽然,她就是那么做的

而今天的渭阳君府,迎来了一位更为尊贵的客人

桀骜如太子元恂,此刻竟能心甘居于紫衣少女下首,见她面色不愉,甚至还能小心翼翼得走过去蹲下身将脸微靠在冯令灿的膝上,眼睛眨啊眨,活像只听话的大犬——

他自小在平城塞外骑马打猎长大,身形高挑壮实先不必多说,生母林氏既能得文帝宠爱率先生下长子,自也是个千载难得一的美人,他的长相,便是鲜卑的野性和汉室的温柔最完美的结合,尽管这温柔只向着一人:

“好阿姊,别气昂”

“你现在回平城,不就是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了!?”

冯令灿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站起身离这该死的“蠢货”远一些好让他们双方都清醒一下,却不料少女刚刚放在裙上的手,已悄然被一双大手反握住,愕然望去,是少年灿若朗夜野原上黑狼的眸子

元恂用那种称得上是缱绻的眼神仰望着紫衣少女,似要将她的模样直直刻入心尖般,一字一顿,坚定非常:

“阿姊,孤不怕死”

那眼神太过炽热真挚,烫得冯令灿心都漏跳了一拍,一时间所有的谴责否定都如被洪水淹没般消弥无声,她呆呆地,看着元恂慢慢将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也许紫衣少女最羡慕的,就是少年纵知身死仍义无反顾的那份坚定:

“阿姊,孤是太子,孤不能容忍那些人对孤的污蔑谴责,拓跋氏的先祖是驰骋在草原上的狼,不是蜷缩于洛阳的狗”

他最恨背叛,最恨那些弯弯绕绕的伎俩

“那日在太极殿父皇叫孤淋了一个时辰的雨,孤没认错,直至孤亲手杀了那个叛徒被那群老不死的堵着骂了这半旬,孤也认为自己没错”

元恂本来是怕死的,可有日夜间忽有人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用鲜卑文写着一行小字:

“身死可以,死国可乎?”

*的,他可是太子,他可是被太师太后一手带大的太子!他的母妃因他而死,可不是让他做这窝囊废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你回平城.....”

干什么

“他们希望孤回去,左不过是觉着孤逃了孤败了,逃回去找太师诉苦,呵”

慢慢摊开紫衣少女的手心,后者并没有挣扎,只见少年垂下眸,仔仔细细得在她手心写下他平日里根本写不惯的汉字,随着最后一划落,冯令灿立刻如被烙铁烫着般收回手,是一脸的惊愕

“你!?”

太子起兵,意在何为?

“放心,孤现在并不想要那个位子,但那些人着实吵得慌”

就算元恪愿意息事宁人又如何,他才不稀罕他的原宥!

元恂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将头埋入紫衣少女的肩膀,不可一世的少年郎如今是难得的疲惫,可十六岁的元恂还是单纯的,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以为政局能作为他和文帝赌气的工具

他高估了帝王对他的器重,对他的,父爱

“孤只想要李家,高家,和那些走狗的命”

微微偏头,是丝丝喷洒到颈肩的热气,以及少年格外郑重的语气

“那句话一直都作数的,阿姊”

[事成之后,来做孤的太子妃]

“滚....”

莫名的,骄傲的郡君莫名的鼻尖一酸,她是在为自己在未央宫里的迟疑感到愧疚吗,还是因为自己满腹的心机顾虑在如此“真诚”的少年面前,便如阴沟里的老鼠般,畏惧光亮

他是众人口中难堪大任声名狼藉的太子,却也是她的青梅竹马,陪伴她整个童年的元恂元宣道

“我这话只同你说,四,四娘”

可元恂何尝不知呢,父皇十四岁上时便与冯后定了婚约,而冯令灿下意识的抗拒以及冯家模糊不清的态度,早已让他看出了端倪

但狼是钟情的生灵,他可以死,她不能受伤

因此直到走之前,元恂都没说出深藏于内心的那句话:

“阿姊,你会和我走吗,去平城,回草原”

可转身迎着阳光而去的那刻,少年才是真正的元恂,魏朝有骨气有血性的太子

文帝曾最欣赏的孩子,草原上的孤狼

可惜没如果,变化,也总比计划来得要快

蚌埠住了菊花被屏蔽了

小情侣!爽!!!

纸条是元华给的,她在冯后宫里有细子,是谁就不用说了吧

碎碎念:

虽然文笔很差,但菜狗笔者还是很想呈现一个角色的成长性和多面性(虽然这样会ooc)

没事哒,我会苦练文笔滴!但是好想写感情流和同人但是第一本必须努力写完ing(变猿阴暗咬书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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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阿姊,你会和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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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澄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