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滴,好人卡

一缕高香敬神明,二敬高堂,三拜明月

其实吧,尽管人人都很期待大年夜团圆饭,但每年的流程仪式似乎又大差不差——除了李氏回范阳去了她的活尽数交给温惠干了外,能上桌的,那,可都是些老演员了

比如某盘皮老得根本咬不动硬要咬必崩掉你几颗牙的黄金鸡,还有那抓一把跟赌石似的也不知能有几颗‘珠圆玉润’果肉饱满的龙目福圆,以及几块要么粘着牙剃都剃不干净要么硬的跟吞金似的糍糕,唉,真是年年岁岁‘菜’相似,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呐

有官爵在身的阿爷和大兄前半夜要呆在宫里‘哄’皇帝陛下高兴,故偌大的固惠安侯府实际上只有四位‘主子’一同守岁开筵,嗯,略显冷清

管他呢,又不是在范阳,讲甚的虚礼!

温慎小姑娘大手一挥,于是乎,近些的管事侍女便纷纷携家带口前来赴宴,这下就能足足坐满四五桌,这下就不冷清啦,倘若李氏行瞬移之技忽推门而入,见此‘没规矩’的场面,定要生生被气个绝倒!

觥筹交错,众人或行酒令或举杯高歌,主仆同乐欢声笑语中,便显得正桌一左一右角两道人影,颇有几分寂寥之意

“喝酒喝酒”

几盏下肚,温慎很快晃着脑袋变成了个大舌头,端起甜醴起身作势要去砰四兄道虔的酒盅,却被后者抬袖不客气得止住,阴柔‘人夫’瞬间变严肃兄长,青年轻咳一声,将小妹摁回圆凳之上,嘴中还不忘训叨:

“你看看人家崔家娘子,食不言连牙箸都不响一声,多少安静娴雅,会跟你一样吗?”

嗯?起身夹菜的温惠感觉有被冒犯到

而温慎早就被卢大兄用这些话训了好多年训到刀枪不入自动反弹,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武力值’不如自己的卢道虔,当即将青年的手从肩上挪开,哼哼着回嘴

“好了你,左一个崔娘子右一个崔娘子,这么会念道,难不成,要娶——”

“咳”

崔时云和温惠齐齐轻咳一声,是两人的尴尬,是一者心漏跳了拍般的微惊,卢道虔下意识往堂外看去,当然,堂外除了亮堂堂的彩幔花灯,什么都没有

“找什么呢你”

温慎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捉弄取笑的机会

“阿爷和大兄可不会这么早回来哦~若非在寻公主——”

语未毕,卢道虔瞬得脸色大变,赶忙端起还剩下半碗的甜醴就要去堵小妹的嘴,也不知在心慌意乱拼命掩饰些什么——啧啧,此地无银,三百两呐~

而温惠则是瞥向一旁的崔时云,见她仍是低头专心致志品着那道糯米丸子,旁若无事,觉其目光探寻,女子微微抬眸,还以浅笑

“怎么了?”

清河侯府那儿一直没有接她回去的意思,连年都在卢府过,温惠翘了翘唇角,也不知是不是和那混不吝学坏了,她最近竟也变得黑心得紧,主动凑过去,仗着自己年纪比人家小就故意放钩道:

“其实,我大兄也是个极好的人,可他过了年就二十有二了,唉,也不知——”

是故意拉长的语调,温惠本想细细观摩女郎脸上神色,殊不料面前的素衣女子却仅仅用着牙箸尖轻轻点着丸子外覆着的如糖渍般的糯米,一举一动皆淡若月纱朦胧,是四两拨千斤的回答:

“祖业,他的确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就没啦

卢父一向宽和待下,就算像崔时云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出‘居心不良’的团体,亦是以温惠姊妹俩的规格待之,外加上卢大兄素爱打直球的‘关照’,久而久之,某些东西便如流水逐桃花而去,渐渐被淡忘至角落

要不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呢,洛阳的风太暖,可就算崔时云肯鸣金收兵,对于那些好不容易在那场浩劫中活下来的‘忠仆’而言,亦是不能够的

靠婚姻,获得权力吗......

尽管不喜语人是非,但作为一名没事就爱翻点‘厚黑学’史书的女郎,温惠不是没想过崔时云会打些什么算盘

换而言之,远如春秋赵氏遗孤近似前秦凤止阿房,没有人能甘心接受家族含冤一昭覆灭潦倒的结局,更何况报仇血恨手刃仇敌又是人生何等之快事,可温惠,还是有一点不明

她,该怎么做呢,怎么,做到呢

然则当年崔老太公之事也颇有几分咎由自取的味道,说好听点是仗义执言坚持历史本色,说难听点,家丑都不好外扬呢,您把人家祖宗丑事刻上石碑树立在通衢大路旁供往来行人议论,而且还在平城!啊这,这和站在人头顶撒尿有甚的区别?情面都是互相给的

未免,太过

嗯,这是元华的原话,对于那件事,汉人有汉人的论法,鲜卑自也有鲜卑的道理,而且当时他们的关系并不似如今这般表面上的至少融洽,崔老太公的举止,无疑是触了大逆鳞

“恃才傲物,树敌良多”

李僖评

“实则先祖亦是后悔,于阴山之行时曾长叹‘崔公可惜可哀’之语,此后大改律令,族诛之事,便也鲜少发生”

元华叹

而温惠眨眨眼,但再后悔,人都连带着五族嗝屁了啊,所以今日,她亦无立场劝崔时云不去介怀去放下,但太武帝已崩,当年蛮横的鲜卑旧人也尽数被文明太后搅蛋儿般搅碎剩下的又多死在废太子谋逆案中,她又能,去报谁的仇呢?

“然而司徒这一支也并未绝脉,其弟蔚者南逃历任给事,父皇仁慈,已将其召回,官拜太守”

太子元恪言

温惠垂下眸,在心里轻轻‘哦’了一声,原来也给机会逃了呀

“那为何,崔太公不走呢?”

至少要把儿子孙子家人女眷甚的打包送到南边,也算留点念想不是?凭清河崔氏长房嫡支招牌,在齐国,不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再说得黑暗点,他们为何,不反呢,引颈就戮是族诛,反了也是族诛,后者多少还轰轰烈烈些还有一线生机,再不济,趁乱杀入宫弄死几个落井下石的‘佞臣小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家都别好过,不也,畅快?

嗯......凭阿爷的脾气,倘若范阳卢氏遭此不公,那直接上前掀了皇帝的桌也不为过,没啥,有军队有部曲,就是骨头硬(温惠忽‘惊’觉自己还蛮有当‘反贼’的自觉的)

诚然,面对谋反的大罪,文帝都能仁慈得‘削爵一等’,这太平日子,这明君的称号,活该他当得

彼时太子不在,温惠便大着胆将心中的疑虑对另外二人托出

“候官抄家的速度,大概,逃不掉罢”

元华说这话时显是极不自信,凭四大家族在魏朝上空织的大网,估计敕令还没到五营,风声便已漏

一晌无话,只听细雪簌簌

“许是崔老太公被抓之时,也没想到,先帝会不念昔日情分对他下此死手?”

温惠想出了个合理点的解释,崔老太公年少入仕,历任三朝,年逾七十还在哼哧哼哧为大魏蓝图卖力效忠干活,本想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料他自负聪明一世,偏偏勘错了帝王的狠心

他都七十了,还能活几年?老人家不想逃,也逃不掉,本想着最差以一身赎罪便可,唉,天何曾顺人愿呢

“清白”

许是同为年少入宦海并春风得意之人,李僖颇能感同身受,幽幽然而叹:

“文士骨铮铮,君子正冠而死”

与其留下谋逆大不敬的罪名,不如慨然就义,是非对错,后世自有大儒为我而辩,而崔太公这一壮举,也成功得将自己从单纯晚节不保的权臣变为了位悲情英雄,变为了位能与荀攸谢安并肩的名士,变为了位北朝政治的代言人之一(皇权无情的代言人之一)

君子死节,而清河崔氏,只求一个清清白白

总结: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之间的思想觉悟差距

“唉,倘若能有御史为其翻案,或许还可以,还崔老一个清白”

“很难”

只因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姓元

可再难,崔时云都想试一试,毕竟范阳卢氏与陇西李为姻亲,后者是铁板钉钉的元恪党,又在御史中颇有人脉,到时太子即位,她若为范卢宗妇有权在握,怎会,没有机会呢

至少,为阿爷祖父,谋一丝死后哀荣啊,堂堂司徒宰辅,竟以罪臣身份,囫囵至此

只是崔时云的这些阴秽,着实又对不住对她那般单纯而又赤诚的卢道将

她都懂,只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

看着少女明亮清澈的眼瞳,崔时云忽觉一阵翻滚的郁热,那是一种被看穿了般的无地自容,使她不由避开视线,蓦得,手忽又被一道温柔的力量牵起,是温惠

她就这么笑看着她,人声嘈杂,少女的字句却是那般清晰可闻,尽管,轻如晚间风,可听在女子心间,却宛若平地惊雷:

“阿姊,您,喜欢我大兄吗”

“叮”

仿如素手挑起琴弦,而荡开的一声清脆,崔时云下意识望向出声处,原是四兄道虔终迫于温慎小姑娘的“淫威”,不得已与她盏杯相碰

“......”

喜欢吗,看着温慎开怀肆意的笑容,崔时云心中泛起苦意,从小到大,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他们只会用或沉痛或希冀的声音一遍一遍和她重复

“儿啊,只能靠你了啊”

“我们这一支啊,才不会如此没落下去”

喜欢和‘省得’有根本意义上的不同,她想过如果能嫁与卢道将该如何行使范卢宗妇的权力去......扶持母家,可偏偏就没想过,他们之间的日子,会是怎样

就像常年生活在阴湿细雨中之人无法想象阳光普照的温暖,就像她不敢去奢望,二人间的美好时光

“......”

“祖业救过时云的命”

千言万语,她也只有立场说出这么一句,可人终究非草木顽石,不到一年的相处,已有过无数次的刹那心动

但如果,如果真的能嫁给他的话,等平了这件事,往事沉疴晦暗便再不用介怀,她,她崔时云如果真有那么幸运,那么就算长跪于佛祖跟前一辈子,就算以命护他前路坦坦,也,在所不惜

可惜,没如果

“女郎!外头跳鬼戏的傩人来了!”

小红顶着张通红若彩霞般的脸兴冲冲得跑进内堂,众人的注意立刻全被吸引了过去,而被自家小妹拉着往外跑的惠某人也便再没机会问出那句

“说句不该当的,倘若,倘若阿姊真成了惠娘嫂嫂,到时若遇不测,清河崔和范阳卢,阿姊会选哪一个?”

好在,她并没有等多久,女子就用实际作出了回答

今日依旧埋点很丑陋的伏笔ing≡ω≡,感觉自己好爱唠历史人物一唠就收不回来,咳咳(狗头保命)

碎碎念:

想写小情侣们≡ω≡,写小情侣互动真的会爽,恨不得下章告白下下章直接大婚

剧透:接下来的磨刀石要扔向几大阀阅了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滴,好人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豪门小爸也想上学

谁规定白月光必须是个人?

穿越两界的杂货铺

当年不肯嫁东风

薄荷味盛夏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我栖春山
连载中澄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