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

所以说,他只要活着就够了。

活着已经够艰难。

被掀飞撞向旁边石壁后的君无为完全像一滩烂泥一样的掉了下来。

“嘶——”他吃痛的闷哼了一声,一手压在了被撞伤的地方强撑着半支起了身子,估摸着自己这会儿又断了几根肋骨。

疼。

是真的疼。

却正是这样断骨的疼,让他深刻的感觉自己还活着,即使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他还全然不知,但唯一清楚的是,此刻他还活着。

以及,眼前这个来劫狱的人是真正的想要救他。

“我——”

那个姑娘是在异性破线接近的本能下掀飞了他,却不想他这方撞的这么狠,惊愕之余,倒抽了一口冷气,眸中莫名生了几分恐惧,便做了三两步冲了过来想要扶起他。

火光一跳。

只听着铿锵的脚步声疾步而来,无数冲进来的守卫将这里顿时围得水泄不通。

“拿下他!”当首的掌司大人傅棋沉声喝道。

“锵!”

霜寒的剑刃在横目之间直泛着一层冷光。

握剑的手一挽,却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那女子纵身而起,侧足一踏一旁牢笼的铁栏,便做长身一掠踩向了攻来的守卫手中的长矛,小步疾行。

她直冲向了当首的掌司大人傅棋,似乎想要一力拿下他做质。

“锵!”七支长矛可堪强悍的错杀而至,直将这劫匪强拦了下来,傅棋在一众守卫的保护下脸色发白的退了几步。

扑了个空。

眼见着擒下人质再无可能,那个女子便当机立断的提剑挑落了地牢里灯烛。

落下的灯烛,借助着洒落在地上的烈酒登时烧起了一片大火。

“走!”

她再一次冲至了君无为的面前,一把拉住了他。

“我伤的重,走不了。”

君无为又被她拽了几下,直感觉自己像快散架了一般,吐出了几个字,“脚好像断了。”

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断的不止是脚,但这却是最致命的问题。

“忍一忍,我背你。”

她说着,又一次拉起了他的胳膊环过了自己,想要试试将他背起来。

这方她有了心理准备,虽不至于又一次被超过自己的重量给一把压了下去,却走得非常的吃力。

“……”

君无为身上本来就有伤,被她这么一拉一拽,感觉伤得更重了。

却看她这么艰辛,着实不忍心怨责于她,只得咬牙硬撑着。

虽然眼下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方是在大牢里,还是个看着像死牢的地方,无管如何,从这个地方逃出去总归是没坏的。

火势高涨着,一时之间整个地牢乱成了一团。

“救火!快!”

“不能让那个劫匪逃了!”

君无为望着身下极其吃力背着自己的姑娘,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她几乎用了吃奶的劲背着他往前走。

这个女子并不精悍,相反,非常的瘦弱。

不断的有守卫冲了进来,更甚至惊动了城中的禁军,那个女子得几十支长矛的力量震退了数步,望着冲进来的禁兵,登时神色大变。

君无为伏在她的身后能感觉她身体明显的浑身一僵。

“来人!给我就地拿下这个劫犯!不论死活!”傅棋站在地牢唯一的出口处怒声的挥袖下令。

“是,大人!”

“是,大人!”

明焰的火光跳动着。

火舌舔舐着牢狱里的木门与刑具,她背着他望着走过来的禁兵,不断后退着。

垂下的手死死地握着那柄剑。

“把我放下来,你自己逃。”君无为说道。

“——!”

骤然听道他这一句话,那个女子有些惊愕的侧过头望他。

他想要活下来。

而不是拉人陪葬。

君无为伏在了她的背后望着眼前一片席卷而来的大火,望着火中不断逼近的禁军与守卫,他道,“你一个人应该逃得出去,不用管我,我自己想办法应付。”

“……”

禁兵越逼越近。

女子死死地握着剑,随即松开了他的衣服。

“你……”

君无为正想要开口询问对方是谁,话刚启,那人却已经站了起来。

映着跳动的明火,那一柄垂下的剑冷冽生光。

长剑过处是一道秋泓之色,如破竹之势一般锐不可挡,见她长身掠过,身形极为敏捷,劲身素裹,长剑缠腰而旋避开了对方的银枪。

“快拦住他!”

“关门!给本官关门!绝对不能让劫匪再度逃了!”

君无为靠在了墙壁之上,抬头望着她纵身踏上了长矛,便是一把拦下了横扫过来的银枪,拧身之间,长剑一挥,斩下了数支纷射而过的箭矢。

当真是很俊俏的身手。

只是不知道那面具下是一个何等英姿飒爽的女子?

以及,她是谁?

“小心!”君无为惊开了眸子,见一柄银枪/刺下,直挑开了她的左臂穿刺而过!

“呃——!”

那女子一阵吃痛,便没有在顾着留手,反手一剑削了下去,竟是直接斩断了对方的手腕!

鲜血暴破,直溅向了她的面具,像是没有想到会这样一般,黑衣人猛地一僵,竟似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望着断了手腕的禁军连声惨叫着。

“快走!”君无为见她像是被骇住了一般的呆站在了那里,当即喝了她一声。

得他这般一喝,那个女子顿时回过神来。

“射!给我射!”

“一定要抓住他!”

起剑。

长身之下一扫而起的剑扫落了无数支飞射而来的箭,丁当响作了一片。

“锵!”破开的箭矢,她长剑而斩。

“砰!”地牢的门沉然的关上。

无数的禁军与守卫冲了过来想要拿下此人。

退步。

黑衣人用脚一抵后石台,借力斥退了压下来的禁军,随即翻身转剑,势如破竹的冲了出去!

少了他这个累赘,竟是无一人能拦得住她。

君无为重咳了几声,靠着身后的墙壁望着,虽不知她是何人,但她此番强闯地牢是为救他,他自是希望她能够安然。

“锵!”折剑下,便是沉腕一斩地牢的那一把门锁,却是坚固异常。

那黑衣人见状当即反手横剑,一剑裂开了十数个狱卒的衣物,一手抢走了掉出来的那串重门的钥匙。

意外的聪明。

并且反应非常的快。

君无为缓了过来,便是站在那里望着地牢中混沌的局面,心里却是越发的对这个女子感到好奇。

“给我拦下他!”傅棋怒然而喝。

“嗒!”

自背后刺来的银枪被她反脚一踢,拧身之间,却是如游鱼一般的避开了数十支长矛的攻势,一脚踩在了牢门的铁栏之上,翻身中,长掠去,手中的剑直指向了掌司大人傅棋。

“——!”霜寒的刃惊开了傅棋的眸,在连连后退之中,只是这一次却没有逃开。

无数的人动作在一瞬间硬生生的僵住。

剑,架在了傅棋的脖子上。

“你——大胆狂徒!”傅棋这方被她擒住,竟是气得发抖。见她将剑抵着自己在无数的守卫和禁挥面前往牢门移去。

主城司在手,一时之间无人敢得妄动。

“都停下做什么!守卫!禁军!弓箭手!该死的谁让你们停下!不要顾及本官,给本官拿下这个劫犯!”

“谁要是再敢后退畏战,本官一律重罚!”

怒喝之下,几方守卫和禁军相觑之下再出长锋。

那黑衣人却是以他做盾,缓了几方的攻势,正在这一方拉锯之中,她套出了钥匙打开了那一把重锁,正准备打开牢门——

牢门外无数的银枪长矛刺过!

黑衣人微微后退,折步将傅棋挡在了前面。

牢门外的士兵看清了是掌司大人,登时不敢妄动。犹豫退步间,黑衣人将傅棋推向了牢门外的一干士兵,在他们一脸惊恐手忙脚乱扶起掌司大人的时候,随即长身一掠往外冲了出去。

“追!给我追!”傅棋一手甩开了士兵们的搀扶,怒喝道。

“犯上作乱者一律不得姑息!狱卒将被犯人押回牢笼严加看守!所有禁兵即刻起巡察整个九衢城,发现行踪诡异者带回由本官亲自审问!”

傅棋沉着脸一把拉平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继续下达道,“传令下去,当天值班的狱卒以及更夫到九审台!”

整仪的手不经意摸到了颈间的血,傅棋登时瞪大了眼睛,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大人!”

“掌司大人!”

“不好!大人晕血了!快去叫大夫!”

“……”

帅,不过三秒。

地牢中的明火已经被扑灭。

几个狱卒将坐在牢笼外的君无为重新带回了牢笼里将他丢了进去。

三把重锁锁上。

君无为重新坐在了牢里的稻草堆上,双目隔着铁栏望着牢笼外壁插上的火把,随即他的视线落在了几个狱卒的身上,思忖的眸子微微一沉。

正巧那几个狱卒一手挽着刑鞭也正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他。

“不是说君家小公子已经死了吗?”

“这!竟真是他!他不是断了气了吗?我和虎子刚刚亲手检查了的!”之前巡视的狱卒不可置信。

“邪门了这是?”

“说来,君家小公子没死,那岂不是应验了应天师的话?”

“嗯?应天师的话?”

“天怒祸子,洪刑遗恶,生时家破,死后乱世。”

年长的一个老狱卒将刑鞭收挂于腰间,磕了磕旱烟,神色咸淡的道,“今儿个地牢里没死成对他来说是祸非喜,几日后应天台上应天发刑,活剐之下烈火焚身,便是连个全尸都没有,死在这里可不是好过些?”

“……!”

活剐???

君无为闻言悚然的望了过去。

“说的也是,可不就是他自己选的死吗?活剐,啧,真是想想都觉得发寒。”

“……”

狱卒一边说着一边走回了地牢的中堂里。

君无为只觉得胸口强压下了一口气,久久不得出,直哽在喉。

他环顾了一番,但望着地牢之中的布设,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泼了一地发馊的饭菜,和几只倒在了地上的耗子。

手,无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脖颈,那里留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抓痕。

那是只有自己才能抓住的抓痕。

“……”

活着,是真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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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如素
连载中砚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