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赌

清平村,竹林小舍。

一案桌,两盏清茶.

是对峙而坐犹如弈局的两个人,见烛火照目。

“这似乎不是叨扰二字可以轻淡拨去的事吧。”君无为淡淡的说道。

“若非如此,又如何寻得近日屡次夜闯地牢的劫匪呢?行极端事,自然要有极端的方法逼之现形,你说可是,七弟?”君若无笑的很是温文和善。

“……”君无为望着眼前的人。

他不知道此人来历为何,但是在听到了这一句话后,心里却安了心。只要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杀,在没有对上绝对的武力之前,那么便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夜捣鼓了这么大的动静只为抓劫匪的话,那么至少可以证明此中还存有法纪可言。

至少,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

又遑论若只杀他,真没必须出动这么多的禁兵,他没那个份量。

故而,对方此举是另有其他目地。

“极端的方法?”

君无为将目光转向了另一旁的傅棋,“如此说来,今夜你们持剑夜闯寒舍劫持于我,已是经过傅棋大人的首肯,甚至是协助?”

君无为笑,“我倒不知,原来在这九衢城中,掌司首肯,竟可这般无礼夜扰民生行盗匪之事。”

能试探的边界有多深?他不知道,只能赌。

用一切的未知,去赌另一个未知。

傅棋没有说话。

应天台上,这人的巧言善辩他已经是见识过了,心里全然明白,自己多言争辩不仅讨不得半分好处,更会在无形中被他带入陷阱之中。

站在一旁的应天师亦不语。

君若无也笑了起来,指腹微抚着茶缘,神色自是一派悠然,“七弟说笑了,我们此番前来,实为捉拿劫匪。刑拿犯人自是少不得一番手段,纵使如此,当中亦不曾伤及丝毫于你,此间尚在律法条理之中。 ”

他抬起了眼睛,笑的很是和善的继续说道,“人言物以类聚,官者识官,贼者识贼。七弟如此直言断定此番刑捕为盗匪之径,想来可是对这盗匪之道有颇深的了解?不知可愿指点于我一二以成我好奇之心呢?”

“……”

言词交锋有时只消只字片语便知深浅。

君无为望着对方坚毅的脸颜,眉目举止之间自是一番悠然不徐不缓的从容之色,当下几句言语交涉,这人自是神色不变,只字片语之间却极为强势的掌控着全局。

这个人,绝非池鲤之辈。

“不敢当,如此好奇之心当自可亲身前往山匪众集之地。我想,那方人氏寻见阁下,自是很乐意授传此道,以求精更进。”君无为道。

“七弟此话可是意指我有劫匪之资?”

“你说呢?”

君若无只是微微一笑,低首之间浅嗅薄茶,半掩明目,“我只是一介凡子怎有此能呢?不比七弟身为仙皇之裔,雨泽之后,为百世鲜得一遇可平定天下的旷世奇才。”

君无为知道对方意有所指,只神色不变的望着他,“身临在世,脚落凡尘。自是世人无异,无论仙凡皆是无别。众神大爱,自来一视同仁,嘉于勤者,惩于惰者,其中殊别自在己身,与天无怨。”

托盏的手微微一顿,他微微睁开眼眸,望着杯盏中的一叶青色。

只浅品微抿,便将茶盏重置矮案之上。

“说的好。”

君若无品茶叹道,“如此之言出于七弟之口,当真是阔别数日不可旧衡。”

君若无点了点头,神色很是欣然的样子。

品了茶,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神色悠然的说道,“原来如此,天者之为一视同仁,事不在天而在自身。不错,那么——”

话语一转,君若无但道,“这般说来,应天台上天雷刑落皇台之事,可是七弟口中的一视同仁事不在天呢?”

“神者之威不可触,应天师为侍天者,却是行道偏池,辱及神灵,这是天罚之罪。”君无为道。

站在一旁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的人笼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隔着斗令冷冷的望着他。

“天罚之罪?”

君若无略有所思的望着他,笑了,“由你代之?”

“承天监民之责为世人应尽之事,无论谁者,皆可代之。”

“所以,应天台上天雷刑落皇台,当是应你一句话所致而成宫台损毁,数民牵连其中,死伤惨重不得计数?”

望着他的那一双鹰眸微利,在这片幽竹昏灯中犹如审视猎物一般的凌然。

君若无微眯起了眸子,见了几分的冰冷之色,“你可知,天雷刑落皇台,我九衢城有多少无辜的百姓祸成其中?只承你这一句话,因应天师一人而牵连到一干无辜众生,这便是你的一视同仁?神者临世,落地为人,所在其中,不论仙凡,自为世间人。”

愈见锋锐的语字,利如刀刃。

“然,皇台之灾,祸出你口,无数百姓因你而重伤垂危失去至亲至爱,你非祸子又当为何!”君若无厉声道。

静。

幽竹之间是一阵风动竹叶清碎的声音。

烛火幽晃。

君无为明白了过来。无论他是谁,这其实都不重要,人有恶贱,神有凉薄,但凡有心扣罪,天之祸子只不过纵多罪冠之一。

因为这个世上是绝对不会存在真正符合人心所期的神者,而人,立事之下或多或少都有负罪。

君无为能够感觉到执素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就坐在他的旁边,那双柔韧的手似乎想要最大程度的给予他些薄的力量。即使她自己是那么的无助,又是那么的无措。

笼于袖中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

君无为神色不变的坐在了那里,微敛着目,叫人望不真切,探不明白。

直等对方彻底完说了。

君无为却是笑了一声,睁开了双眼,“我本当阁下非池鲤之辈,当心怀一番真知灼见,呵。”

尾末的那一声笑得极为的轻蔑讥讽,唇角微勾。

君无为眸色微沉,“阁下以为,皇台之上落下的天雷祸及九衢百姓,其罪在我?”

君若无只望着他,但笑不语。

君无为像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望不见他的底,只见着他的神态像是从非常高的地方审视着这一切,作得眸色微倪。他但将目光转向了立在一旁的傅棋,“傅大人立司九衢为民数载,尽心尽力,此番民之所见。罪而当惩,恶而当诛,傅大人立司时久,应当刑审过不少身负罪孽之徒,我可有说错?”

傅棋未语,君无为望着他的神色,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君无为继续说道,“那么,所审所惩的那些极恶之人,受刑之下,重则亡命,轻则伤身,此番之举到底是罪在自身还是在于扔下刑令的傅大人?”

隔着一方桌案,君若无面容温文而见和善的望着他,只是眸中锋芒尽现。

“当真可笑!”

君无为直面对向了他眸中的锋芒,冷笑道,“行道偏池而承其罪,反倒不加自省而得怨天尤人。刑罚之下错不在自身反倒成审罪之人?呵,当真是愚人之言,可笑之极!”

“放肆!”几个黑衣人登时抽出了剑直指着他。

“砰!”君无为当即沉掌重重的一拍案几,矮案上的灯烛一震,一盏玉杯倒了下来。

君无为正坐于案前望向了他,眸色之中具是一片冷然之色,“谁给你这个胆子在此地妄动兵刃!掌司大人未有指令,禁兵尚在待命,你们几人当是权在禁兵之上?!”

“你——”

“夜闯民宅动辄刀刃,念及掌司大人心怀九衢治安之事,我可不做追究。此番于寒舍之中屡现兵刃,惊我爱妻,可是强劫不得预行私杀之举!”

他提命而赌。

赌一切的可能,赌一切的未知。

没有哪个官府抓人需要先搞上一出夜袭暗杀,这些黑衣人断然不是官府的人,而是眼前这个来者不善的人。

掌司听他,天师畏他,这人有一双搅弄风云的手,他许是有高权在手,却并不直掌这一方权力。

几个黑衣人被他的这一番沉言冷色给震住了。

只回神过来,一个黑衣人恼羞成怒的大骂道,“君如玉,你以为你是谁!不过一个被丢出去的狗罢了,纵然此番就地杀了你又当如——”

“退下!”

“公子!”

“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那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脸色俱是一派的阴戾狠色,却还是依言收剑回鞘,退出了竹舍之中。

“下属失礼在我之过,惊扰到七弟妹犹感歉意。”

君若无将视线转向了执素,微微颌首以示赔礼,执素有些拘谨地摇了摇头,微低着头,耳际隐有泛红之色,脸容微羞。

君若无瞧着她脸上的红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男人,神色满是暧昧,“爱妻吗?……也是我远行之日太久,竟不如七弟与七弟妹竟已如此恩爱情浓。”

执素耳根之处更显红色,皎白如月的脸更满是羞色。

他望着君无为,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我方才注意到一事,但请七弟解疑。从坐下相谈至今,七弟于我称谓不过‘你我’之说,或者冠以‘阁下’之名。”

“我有些好奇,七弟,你可还记得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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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如素
连载中砚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