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摆在成王府。
成王知道世子没揣好心思,宋询逸是世子看好的人,可宋礼鹤的舅舅又在京城位高权重。
成王两边都不想帮衬,免得过后遭人嫉恨,干脆没有露面。
宋询逸受成王世子恩惠,跟随一个在战场厮杀多年的老将领,得了一些赏赐,还捡了个好差事,此刻正被人围着恭维。
宋礼鹤与林黛姗姗来迟,宋询逸起先没吭声。
他一直在打量。
见宋礼鹤虽眼上蒙着白布,但行动自如,连脚下的台阶都算好了,走的闲庭信步,惹得许多闲言碎语响起来。
“我听父亲说,等不了多久,二郎就又要去战场了。”
“咦?他不是患有眼疾?还能带兵打仗?”
“可你看他一路走来,可有磕绊到?二郎不愧是二郎,这么多年了,瞎了都比你我强。”
见宋询逸瞥过来,那两个悄声嘀咕的郎君瞬间噤声。
宋询逸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又将视线放到林黛身上。
宋礼鹤什么都是好的,从宋询逸有记忆来,明明是同一个父亲所出,但宋礼鹤拥有位高权重的舅舅,有胜过同龄人的聪慧。
连娶妻,他都能娶到京城中世家大族的姑娘。
眼疾之后,宋询逸一点一点从宋礼鹤身上找回丢失的信心。
从前视宋礼鹤为天的白皎不惜爬上他的床榻,他总算听到祖母叹息,听到父亲慨叹宋礼鹤不争气。
听说宋礼鹤与刘相宜的婚事作废,要娶一个连字都不识的乡下姑娘,宋询逸人在战场,士气大振,兴奋了几天几夜。
打了胜仗的赏赐一箱箱抬回宋府,成王世子又亲自为他摆宴席。
他以为已经将宋礼鹤踩在脚下。
可林黛却是出乎他预料的美。
林黛杏面桃腮,螓首蛾眉,她小巧玲珑,向成王世子欠身时的动作不太合乎礼数,但胜在美人腰若约素,对着世子抿唇一笑,世子就傻了。
成王世子朱陵郅挠挠头,本来憋着一肚子嘲讽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他没憋好屁,从昨日策划接风宴就想好要怎么为难二郎夫妇了。
下马威没给,宋询逸心中憋闷,面上挂起笑,朝着宋礼鹤和林黛过来:“二郎也来了?这位是,二郎刚过门的夫人?”
明明是一家人,此刻疑惑的好像没什么亲缘一样。
宋礼鹤疏冷之色明显,林黛就也没答。
朱陵郅没有苛刻美人的打算,看宋礼鹤都顺眼不少,摆摆手:“好了,先都快坐下,一会儿再叙旧也不迟。”
林黛扶着宋礼鹤,路过宋询逸时,林黛很轻易就察觉到他的杀气。
她偏头看过去,见宋询逸已经收起那副恶狠狠的模样,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腰侧,垂涎之意明显。
不知是不是林黛的错觉,身侧的宋礼鹤也顿了顿。
武将之间的接风宴,多数都是比武作乐,美人才在中心跳几支舞,就有人蠢蠢欲动想比试一番。
韵福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好。
来赴宴前,郎中就已经提议过,今日的宴席不仅为给宋询逸接风,也是宋询逸试探宋礼鹤的契机。
在眼疾恢复前,一切都要以藏拙和韬光养晦为主,不宜过早暴露实力,虽然宋询逸不足为惧,但麻烦还是能少则少。
若宴席有人挑衅宋礼鹤,只需韵福代战打退敌手即可。
已经有一面生的郎君起身,向宋礼鹤走来:“早听闻二郎骑射百不失一,可惜二郎如今无法骑马,不如二郎与我来比一比射箭?”
所有人都看向这处,等着看热闹。
在苓州长大的儿郎,多数都听家中父亲夸赞过宋礼鹤,甚至有些魔怔的,学不到宋礼鹤的天赋,就只能学他穿青衫,沾一沾翩翩风采气。
有的郎君都能将宋礼鹤的事迹倒背如流,谁还想过有看宋礼鹤窘迫的一日。
可说窘迫,也看不出来。
宋礼鹤神色间波澜不惊,身上是不符年纪的沉稳,他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扬唇道:“许久不曾摸过弓箭,阁下若不嫌弃,比一比又何妨。”
这下轮提出比试的陈石愣住了,他是受宋询逸叮嘱来挑衅的。
宋询逸与他说过,以宋礼鹤心计,无论宋礼鹤能不能赢,他都绝不会应战。
这唱的哪一出?
陈石不由自主看向宋询逸,见宋询逸朝他点头,陈石忙笑道:“二郎眼睛多有不便,我与二郎一样,将眼睛蒙住,由世子随意投掷一物,射中即赢,如何?”
陈石知道宋礼鹤敢应战,多半就是赢定了。
世子抛掷香囊时,陈石刻意没有射中——他家世比起宋礼鹤差远了,替宋询逸试探宋礼鹤会不会应战就足够,真让宋礼鹤颜面尽失,宋老夫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许多人也都猜测宋礼鹤会射中。
韵福没想到宋礼鹤会应战,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主动开口:“郎君,我想试试。”
宋礼鹤没有理会。
林黛看他起身,也不明白他为何会答应这种显而易见的挑衅。
难道也是手痒?
世子也明显反应不过来,抛香囊都没敢耍花样,可宋礼鹤拉满弓,却完全没理会香囊的去向。
林黛只一眼就反应过来了,她下意识起身。
箭离弦,如霹雳弦惊,冲着世子身后的宋询逸直直飞了过去!
宋询逸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在战场也算待过,见识过箭如白虹贯日俯冲而下,可他被死死钉在原地,吓出一身冷汗。
还是世子眼疾手快,推了把宋询逸。
宋询逸没站稳,被桌子绊倒,将案上金樽美酒挥落一地,那箭已经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若不是朱陵郅反应快,那箭已经射中宋询逸的眼睛。
席上落针可闻,连自认无耻的朱陵郅都傻了,一时没人扶宋询逸,都齐刷刷看向还握着弓的宋礼鹤。
宋礼鹤生的极好,他长身玉立而不僵,嘴角还噙着笑。
这才有人慢慢回味过来,宋礼鹤是真的上过战场,杀敌无数,手上沾着鲜血,他们这些小打小闹根本不成气候。
朱陵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二郎你,放放放,放肆......”
宋礼鹤嗓音低沉,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冰冷:“怎么,我没有射中香囊吗?”
没射中,却胜似射中。
他这一箭冷不丁,既警告了宋询逸,又打发了蠢蠢欲动想挑衅的人。
宋询逸显然要发怒,朱陵郅及时抬手,将怒不可遏的宋询逸摁下:“二郎不愧是天生奇才。”
林黛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慢悠悠坐了回去。
是她多虑了。
以宋礼鹤的本事,孤身来赴宴也不会吃亏,他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宋询逸觊觎林黛,他就用箭去射宋询逸的眼睛以示警告。
林黛不由得想——若他知道自己是替嫁来的呢?
宋询逸也后知后觉明白宋礼鹤的用意,总算不再明目张胆打量林黛,只是余光略过,还是遮掩不住的狠辣。
宋礼鹤再入席,席上终于安静下来,没人再恭维宋询逸,美人在中心舞的动人,朱陵郅也把原先计划好的全忘了个光。
除了林黛,也没人在意席上饭菜是否可口。
林黛本以为今日来能蹭个投壶玩,可是一直到宴席结束,都没有人再提议比试别的东西。
临走时,林黛一人慢吞吞走在后面,她正想追上宋礼鹤,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林黛回头,只见一眼生的人愕然道:“是你!?”
林黛瞪圆眼睛,被吓得不轻,已经快上轿的宋礼鹤听到动静,停下了动作。
那人气的面红耳赤,问道:“你能耐啊,都嫁给宋二郎了?”
韵福走来时听到这句,不免有些责备地看向林黛,意思明显——怎么又是你欠下的桃花债?
林黛连忙摇头,看向那人:“郎君莫不是认错了人?”
那郎君眉心一跳:“你装什么傻?平阳城,江几河船上,你居然是个姑娘?”
林黛从此人暴跳如雷的模样中,隐隐约约记起来那么一回事。
她经常帮姑娘出逃,偶尔也会帮衬着教训一下没心肝的郎君,尽管已经足够谨慎,有时也会遇到一两个谎话连篇的姑娘。
三年前,平阳城,林黛就被一姑娘作弄,和手下在船上误抓了一个郎君,她那时做男子打扮,还贴胡须,画了麻子,带来的手下都是块儿头极大的莽夫。
那郎君前言不搭后语一解释,林黛才知道被那姑娘耍了。
他们将那郎君好生放回去,未料那郎君临走前拽掉林黛的胡须,看清了林黛的脸。
林黛却不记得那郎君长什么样子,只还记得那郎君姓赵。
韵福一句话打断她的回想:“赵郎君定是认错人啦,我们夫人不曾离开过苓州。”
林黛已经彻底回想起来,知道不能露馅,楚楚可怜地眨眼,有些怕生似的点头。
可赵见章不依不饶,正想多说点什么,就见林黛被为难极了似的,眼里酝酿出两团泪,委屈地回头喊:“夫君......”
赵见章眼皮一跳,竟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赵见章三年前去平阳城游玩,偶然遇一姑娘,那姑娘无依无靠,想卖身给他,求他将她带在身边。
赵见章家中已为他相看好妻子,他没有狎妓的习惯,婉言谢绝,可那姑娘恩将仇报,竟找来江湖大盗绑他。
所幸那几个大盗也是被蒙骗,听他讲述过事情原委就放他离开。
可赵见章也实在气不过。
他见其中一大盗身形娇小,明显是头目,被簇拥在中心,那位头目待他及其不友善,姿态狂放豪迈。
赵见章是在撕下那头目胡须,见她白嫩肌肤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姑娘。
等那群人放走他后,像是为表达歉意,还给他留了一袋银子。
赵见章以为自己被耍了,之后一直遣人追这几个大盗,可惜那个姑娘武功精妙,他遣出去三回的侍卫都没有得手。
本以为只能吃个闷亏,没想到居然在苓州成王府遇上了故人。
可是眼前的林黛已经攀上宋礼鹤的手臂,她将头埋在宋礼鹤颈间,闷闷不乐的一声:“我不认得这位郎君,也不知他为何要纠缠。”
宋礼鹤方才没能一箭杀了宋询逸,心情本就不爽,此刻眉目间尽是寒意。
赵见章也不傻,知道不能论下去,连忙赔罪走人。
林黛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宋礼鹤冷声道:“回去再和你算账。”
宋礼鹤:都杀了。
晚安大家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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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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