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晨光熹微。
春桃唤醒林黛的时候,宋礼鹤已经不在房中。
林黛身上不舒适,磨磨蹭蹭地起来,听春桃说,宋老夫人的寿辰要到了。
宋老夫人平日勤俭,寿宴向来都是从简,往年因宋礼鹤的眼疾,干脆没有摆过宴席,今年的七十大寿,要好好办一次。
林黛赶去老夫人房中时,大郎夫人李芊秋早就等在那,白皎伴在李芊秋身侧。
老夫人对昨夜的事闭口不谈,将事情交代给李芊秋便离开了。
尽管林黛不想与大郎房中的人同行,但还是不可避免要一起走一阵路。
李芊秋忽然牵起林黛的手:“二郎待你是极好的。”
见林黛面露疑惑,李芊秋又笑:“昨儿个底下人可是传遍了,说二郎夫人崴了脚,是被二郎抱着回院子的。”
林黛蓦然红了耳根,面上有种说不出的娇艳,她一偏头,一截脖颈白皙纤细,没入衣领的肌肤有几处扎眼的红。
李芊秋原本只是想说出来敲打一下白皎,可看着林黛羞涩模样,不难想见她与宋礼鹤新婚燕尔是如何的甜蜜。
谁不想嫁一个只对自己深情的儿郎呢?李芊秋才嫁给宋询逸时,也以为自己对宋询逸来说是不一样的,可宋询逸不出半月便本相毕露,她既已嫁来,便没有转圜的余地。
林黛心中埋怨宋礼鹤,面上不显:“二郎是待我很好。”
李芊秋不免有些惆怅,她一时没吭声,白皎已经接上话:“二郎待人宽厚,我从前也受过二郎的恩惠。”
李芊秋哼笑一声:“你也该对二郎感恩戴德,若不是他,你怎么能做大郎的妾。”
林黛走在二人之间,总察觉到一丝火药味,二人仿佛再多说几句就要争执起来。
林黛无心调和,下了与前院隔开的拱桥就先行告辞。
她才走了两步,白皎就追了过来。
林黛对白皎没有偏见,但也没有想与她熟稔的意思,一直摆出生疏的姿态,可白皎丝毫看不出来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
林黛忍无可忍,停下脚步。
白皎于是抹抹眼角的泪滴,开始诉说:“我讲出来也不怕二郎夫人笑话,大郎将我视作二郎遣来的细作,常恐吓我,我过得十分艰辛。”
白皎是美人,想来平日没少在哭上下功夫,连泪水落在哪都算好了,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林黛终归狠不下心离开,便应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帮不了你。”
白皎摇头:“我知道二郎夫人心善,曾还帮我挡过川哥儿的刁难,只求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见见二郎,若是二郎知道我遭遇,定不会坐视不理。”
林黛已经很久不曾听过这么荒谬的请求:“可你已经做了大郎的妾,如何再去求二郎?”
白皎被她问愣了,半晌才道:“郎君有三妻四妾,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何况以二郎身份,房中绝不会始终只有夫人一人。”
见林黛不语,白皎又说:“既然二郎总归还是要纳妾,夫人何妨不帮衬我,我只求过得安稳些,绝不会与夫人争宠。”
林黛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另请高明吧。”
林黛尚且还未摸清宋礼鹤脾性,对宋礼鹤与白皎的往事也一无所知,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白皎咬唇追上来:“夫人只需在二郎那里提起我,二郎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白皎似乎对这件事很有把握,张口闭口就是宋礼鹤一定会帮衬她。
春桃已经装聋作哑一阵子,实在听不下去,正欲发作,就见白皎将衣袖拉起,露出一截手腕,白皙的肌肤上竟然留有几道狰狞的鞭痕。
白皎的泪水又要掉下来:“若非真的熬不下去,我也没脸再求到二郎那里,我知夫人心善,但求夫人救我。”
宋询逸多年不受重视,纪氏一直在府中揽权,疏忽了宋询逸扭曲的心理。
他不能将邪火发在宋礼鹤身上,比是比不过,连患上眼疾的宋礼鹤都能压他一头。
昨日宋询逸在接风宴上颜面尽失,回来就将白皎关在房中折磨。
春桃瞪圆眼睛,斥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白皎见春桃都动容几分,忙道:“我知二郎对夫人是极好的,想来也愿听夫人的话。”
白皎昨夜受尽折磨,心力交瘁,她等宋询逸走后,就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发怔。
本想再如往常一样忍耐,但听丫鬟相传,二郎夫人昨夜被唤去老夫人房中挨训,二郎一听说就匆忙赶过去,还将人一路视若珍宝地抱回去。
白皎于是生出一丝希冀。
林黛思虑片刻,实诚道:“此事我帮不了你,只能由你自己去同二郎说。”
若她还是组织里的头目,会利索地救白皎一次,但她被困在宅院里,此事她若插手,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宋礼鹤与宋询逸关系本就不合,老夫人千防万防,她若在此时撞上去,得罪了老夫人,日子指不定过得比白皎还要艰难。
在无法施展身手的地方,她不想引火烧身。
林黛一直回到院子里都魂不守舍,春桃见她总是走神,宽慰她:“此事怨不得你,咱们自身难保,顾不上旁人了。”
林黛小憩一阵,李芊秋便来教她布置宋老夫人生辰宴的规矩,李芊秋的声音轻柔婉转,仪态得体,对林黛的疑问也没半分不耐烦,而是一遍遍教过。
林黛只与李芊秋相处一下午,便知李芊秋是真的温婉娴静,不是装出来的温柔从容。
二人性情相契,没一会儿就说起闲话,什么都讲。
与大郎房中的人接触越多,白皎腕上的伤痕便越让她忘不掉。
林黛忽然问:“夫人觉得,白皎为人如何?”
李芊秋:“她今日去寻你,莫不是求你帮她了?”
林黛没应,李芊秋轻笑一声:“大郎是如何的脾性,她在进大郎房中前,不是最该清楚?如今后悔又有何用,莫不成还想再侍奉二郎?”
林黛:“我瞧夫人温润,还以为夫人会怜惜她。”
李芊秋:“她刚嫁给大郎做妾时,惯会说些好听的,我便真信了她的万不得已,信了她的苦衷,处处帮衬着,可她害起我来也是毫不手软。”
李芊秋将宴席要采买东西的账簿收起:“我原也不想多说,但我若是你,绝不会帮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林黛应下:“多谢夫人。”
李芊秋:“你好生歇息,多学珠算,待将二郎房中的事都捏在掌中,再生下个小郎君,就算二郎纳再多的妾,都无法撼动你的地位。”
李芊秋今日心绪纷乱,什么都口无遮拦的说,说完就知已经来不及挽救,心中正紧张,见林黛无半分探究取笑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李芊秋脸颊泛红:“许久不曾与人说过这么多话,可别取笑我。”
林黛摇头:“无妨,夫人别嫌弃我才是。”
李芊秋起身:“天色不早,我得走了,川哥儿近来顽皮,我管着他,难免疏漏祖母的寿宴,有劳你多费心。”
林黛送李芊秋离开,正打算回房,便见春桃从回院子的路气鼓鼓走过来。
林黛与李芊秋学了一下午,早饥肠辘辘了:“晚膳怎么还没送来?”
春桃憋了一肚子火,低声叹:“你怎么还想着吃?白皎真去求郎君了!”
林黛:“你不是都打听过了?她是郎君的表妹,又是郎君生母临终前的执念,眼下除了求郎君回心转意,没别的法子了。”
春桃气得不轻:“可她不是背弃了郎君?她在郎君面前一哭,求郎君借一步说话,郎君就真与她走了!她若真的再过来侍奉郎君,你在人家眼里连盘菜都不是,咱们非得完了不可。”
说丝毫不在意也是假的,林黛耸耸肩:“郎君的心思,我也猜不到,算了,与其忧心那么多,不如先酒足饭饱一顿。”
春桃气鼓鼓的要回院子,林黛忙喊住她。
这院子里还有暗卫把守,尚未知道是哪方人手,许多话还是不要摆明了说的好。
屋漏偏逢连夜雨。
宋礼鹤整夜未归,春桃去打听过,他与白皎见过,便匆匆回到郎中那里。
韵福守在门口,有人来问就木着脸说,郎中在施针。
春桃看谁都不顺眼,林黛在对着请帖描摹时,春桃就走来走去,一直不曾停过。
林黛被她晃得头晕:“好啦,你坐下歇歇,吃些点心。”
春桃丧气地坐下:“你不怕吗?”
林黛怔了怔。
若她真是张妞,一无所有,被困在四方宅院之中,以夫为天,被种种规则约束,夫君与故人再续前缘,她是要怕的。
但她做过林黛,知道天高地阔,圆滑惯了,什么苦都吃过,就算宋礼鹤真纳十八房妾室,再怎么冷落欺辱,对她来说都不算苦。
林黛托腮,被春桃的话也带丧气了些:“幸亏在此地的人是我。”
二人都沉默下来。
还是李芊秋的到来让二人从悲凉中回过神来。
见春桃眼下乌青,林黛也难掩失落,李芊秋心里就什么都明朗了,她笑道:“我今日是来邀弟妹同住的。”
宋府宅子宽敞广阔,被一条小溪隔开,前宅住着宋老夫人,那是会客的地方。
老夫人在那也有几处闲置的房屋,有丫鬟婆子常去清扫,能住人,每每到府上摆宴席的时候,李芊秋就会去住几日。
李芊秋:“前宅与此处太远,弟妹要是不嫌弃,不妨搬去祖母的院里同住几日,待祖母寿宴筹备好再回来,也便于你我议事。”
春桃正因宋礼鹤生气,一听李芊秋的话,起身便去收拾衣裳。
林黛见春桃折腾,便也没有阻拦。
反正宋礼鹤施针,指不定何时回来,她也的确不想插手白皎的事,未多加思索就同意了。
李芊秋看出她心不在焉,与她一同去往前宅院落时,没忍住劝:“郎君有个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你若不能早习惯,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也不知宋询逸给房中人都灌了什么药,让李芊秋和白皎都挑不出他的错处,只劝自己大度。
个人有个人的看法,林黛不欲争辩,只笑着应下。
忙着筹备老夫人的寿宴,白日便匆匆过去,林黛心思被勾走,自然没再思索旁的。
夜里忙完,早就眼花缭乱,林黛褪下衣衫,与李芊秋说了几句话,李芊秋先上榻,林黛才要钻入被窝,就听门外一片纷乱。
春桃慌忙跑进来,一脸无措:“郎君过来了。”
房中人皆是一愣。
林黛蹙眉,低声问春桃:“他在哪?”
春桃努了努嘴,林黛躲在柱子后,向窗外略过一眼,隐约可见宋礼鹤身影。
没一阵,李芊秋的贴身丫鬟翠珞在门外唤:“二位夫人,二郎说要接二郎夫人回去。”
宋礼鹤:我补药分房睡啊(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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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咯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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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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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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