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指望在京城能过上其他城市那样舒缓、绵长、慢节奏的生活，在中心街这样惊悚、害人听闻的喷泉喷血恐吓事件过后，警察们刚刚撤下周边防护栏，大家也就面色平淡、若无其事地，继续经过中心街，上班、逛街、执勤……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我以前完全不知道还有非自然事件的存在。”言秦叹气。
“你们效率也太高了，事发不到四个小时就解决了，还用铺天盖地的‘行为艺术’通稿盖过去，这下又是全社会海清河晏、歌舞升平的景象了。”
“是我们。”黄瀛纠正道，“现在你也是隐秘会的一员了。”
“照你的说法，我不是还在实习嘛？不是实习生怎么会这么被你们压榨啊，才出龙潭又入虎穴，不过我不明白。”
言秦停下脚步。
“什么叫，‘一整条街都消失了’？”
言秦上午刚刚跟连清他们处理完云一的事情，由警局的老熟人把云一送去警局处理她的身份和记忆问题，虽然言秦的意思是云一的亲人对云一实在不负责，不如由言秦来照顾她为好，（但毕竟还是要走手续），加上叶云舒这里又号称有新的非自然事件，十分要紧，十分需要言秦，她也只好先赶来郊区。
然而晚上，颜秘书那里还要求她来开会。说是讨论研究院的大项目——研究院确实也忙，夏澄都已经被紧急叫去帮忙了。不知道是不是研究叶赜渊的机械心脏的项目，言秦希望是，最好已经有办法把叶赜渊救回来。
“真是天生的劳碌命。”言秦在心里同情自己。可怕的是，也只有严重的非自然事件才需要叶云舒、连清这群元老级人物出马，如果是一两个人伤亡、特殊能力失控、特殊能力者打架……这种小事完全时有发生，自有专业人士处理。言秦深刻体会到了自己原来生活在一个如何单纯的、真空的环境里，原来有这么多奇妙的事件发生在她身边，瞬息万变，而她一无所知。
不过叶云舒提到的“一整条街都消失了”的地方，还是让言秦摸不着头脑，如今马上要走到了，她实在按耐不住要问个清楚。
叶云舒解释道，“是‘一整条街都消失了’，但也可以说，是我们找不到进去这条街的，真正的、正确的入口了。”
“到了。”黄瀛收起高斯计，上面数字好像疯了一样变换闪烁，“就在这里。”
小令此时站了出来，她正是负责这个片区的隐秘会成员，她也亲自体会过这里的诡异。
想到当时的场景，她仍忍不住一阵后怕，胳膊上泛起鸡皮疙瘩，“我是土生土长的郊区人，就住在这附近，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店铺的位置我都记得，街上走的面孔来来回回我都熟悉了。可是有一天……”
有一天，她的二婶跑过来和她说，西街消失了。
不是拆迁了，不是推平了，而是像水滴溶于空气，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我当时不信，我当然不信。我们隐秘会当然见多识广，什么奇怪的事情没见过？像是预知未来、控制人心……这些我都觉得很正常了，毕竟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可是整条街凭空消失？这要做到什么地步？这需要把二百九十二家店铺抹去，把砖瓦、道路都隐藏，让这片街道的空气都不存在，头顶的天空都被凭空挖去一块，这可能吗？这怎么有人能做到！”
小令认为这是二婶到年纪了。六十四岁的年纪了，子女又都在国外，喜欢胡思乱想很正常，小令决定以后多陪陪二婶。
“但是……”小令脸色苍白，“第一个是二婶，然后是五叔，隔壁小区的同学……”
总之为减小恐慌，不管是与否，她都需要先利用职权和地方警局一起先封锁这片区域，。
然后，小令自己走进了这片“消失的区域”。
小令扯扯嘴角挤出一个苦笑，“当然只能是我，虽然我胆子很小，但总不能让普通人去冒这个风险，我作为特殊能力者需要承担起责任。那天，就像现在这样……”
小令说着，往前精准地走了三步。
言秦她们眼见小令站定，一动不动。好像被定住了，僵持在原地。
“怎么了？”言秦问道，“小令是不舒服吗，怎么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言秦就要伸手去扒小令。
叶云舒赶紧拉住言秦，摇头，示意她等一会。
在言秦的视角里，小令站在原地，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但小令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小令顺着记忆中街道的方向，一直走，她感觉自己走了很远，但她走不出这里，走不出这片白茫茫的雾气。
上一刻她好像隐约能看见店铺的身影，往店铺的方向奔去，等走近了，发现还是白茫茫一片。
刚才她好像看见建筑的屋顶，顺着走去，结果还是白色，没有其他。
小令在雾气里，一直追寻，但好像一直在绕圈子，跑着跑着，她觉得自己终于走出来了，感受到一缕亮光，疯了一样地朝那里跑去。
此时言秦她们看到，小令浑身一震，倒退两步，醒了。
原来小令跑着跑着，又跑回了原地。
言秦沉吟，“听起来是鬼打墙，不过你能看到一些建筑的影子，或许这条街道还在这里，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看不真切它。”
言秦灵光一闪，“所以你们找到我，是觉得这里处在了某种真实和虚假的叠加态，有点像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因此认为我有办法解决？”
叶云舒点点头，“是有这部分因素考虑，不过，你知道吗？关于这条‘消失的街道’，还没有说完，诡异的还在后面。”
言秦不解。
叶云舒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原来这条街道上的人，哪去了？”
是啊！就算这条街道在夜晚消失，可很多商户都是住在店里二楼的，消失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是绝无可能的，那这些人呢？在这条西街消失的时候，是留在原地，还是……跟着西街一起消失了？
言秦看向小令。
小令此时面色更加苍白，因为她第二次进去了，又经受了一番折磨，嘴唇已经被她咬得下缘泛白。
小令说，“我们郊区的人，都好好的，西街原本住在这里的，因为西街的消失而失去唯一住所的人们，我们也给这群人提供了住处。”
“那就好，大家没事就好。那小令，你为什么这么害怕，这么惊魂未定的样子？里面没有消失的西街居民，那还有什么？”
小令说，这里面，这片西街原址，没有“少”什么，而是“多“了什么。
可怕的记忆再次回到小令脑海。
这片西街原址，其实只有没有生命的、固定的存在消失了，包括砖块、墙壁、房屋……这些街道上死寂的东西。
可是，当小令迈进记忆中西街的领域，百人撕心裂肺的呐喊涌向她，此起彼伏的声音回响在这个空间。肢体、肌肤、发丝……这些柔软的、温暖的、搔痒的触感拂过她的皮肤，使她浑身泛凉，寒意骤生，因为她看不到，她什么都看不到。她能感觉到自己周围、听到自己周围，至少有百人，因为她的一步步，她的奔跑，几乎都是在被拥挤着往前的，她在百人的人潮里。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大部分的声音是模糊的、是不真切的，是若有若无的，可因为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她其实能辨清一句话，他们在说的，那就是：
“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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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现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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