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大雪。
出云国太子竟在这一日娶亲。
大红的衣裳穿在他身上,衬得人越发眉目如画。
甚至比他即将要娶的邻国公主还要美上几分。
整个出云国王城都是一派热闹景象,只除了两处地方。
一处是王后的寝殿,清冷孤寂,冬日里,连盆炭火都没有生。
还有一处,是王城的地牢。
那里更是冰冷。
雪花透过地牢的天窗洒进来,落在被锁链吊在那里之人的身上。
他的胸膛没什么起伏,仿佛是死了。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死了。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国君派人来给他灌下了毒药。
只等太子大婚以后,再告知对方,人已经意外死了。
忽然,牢牢锁着他琵琶骨的锁链动了两下。
下一刻,原本已经没了呼吸的人,竟然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鼓乐声,变得血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冽,露出一个嗜血的笑。
……
最近一段时日,九州各界均有妖兽频出作乱的事情传来。
自下山以后,云舒便游走在九州各处,只为平息妖兽带来的祸乱。
前些天听说在这个边境的小村子里有妖兽的踪迹,他因此赶了过来。
没想到竟然撞见眼前的一幕。
一个衣不蔽体地少年,正跪在那冰天雪地里徒手挖坑。
他身边,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
或许是亲人,或许是朋友。
不管是什么人,他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把人埋葬。
土地早已经被冻硬了,他费了半天力气,也不过才挖出只供一人站立的地方。
距离想要埋一个人,还差的太多。
云舒站在距离他五步开外的地方,左手微抬,一阵法术造成的漩涡直接在他面前挖了一人深的坑。
“这样应该可以了?”
以往只在薄山山埋过小动物,所以云舒有点拿不准这种大小到底够不够。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点了点头。
“那便好。”
云舒对少年笑了笑,继而转身走了。
后面的事,少年也许不想要别人的帮忙,而是更想自己来完成。
少年长着一张冷峻的脸,此时眼也不眨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有的不止是疑惑。
云舒却没有注意。
遇到困苦的人便出手帮一把,这是他入世以来一直在做的事。
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也从未期待过别人的感谢和报答。
他做这些,只为自己的心。
只是他来之前明明听人说过此处妖兽横行,到了这里竟然一只都没有发现。
实在是有些蹊跷。
这是一个小村子,村民不多,空屋子更多。
有些屋子看起来已经很久没住过人了。
甚至有了坍塌的迹象。
走了大半日也没有看到妖兽,云舒索性随便找了一间空屋子想先休息一下。
屋子四处漏风,好在他自小在山上修习术法,走来的同时就给屋子布了一层结界。
既能挡风雪,又能在妖兽出来的时候给自己示警。
屋子里一应生活用具都还能凑合,睡觉的床铺虽然落了些灰,但也不过是一个净衣咒的事儿。
修行之人虽然比普通人更能吃苦一些,但也没必要没苦硬吃。
有床睡总好过睡在地上。
只是连日奔波,他如今十分想洗个热水澡。
找遍了整间屋子,好在让他找到了洗澡的木桶,至于洗澡水,就只能用外面的雪来融化了。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师父总说他浪费时间来修习这些没用的法术,如今可不是都用上了。
在法术的作用下,白雪迅速融化后又逐渐变得滚烫。
反正有结界拦着,他也不必担心会有人闯入,便直接动手除下衣物泡了进去。
结果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头顶一处竟然缺了些瓦片,露了碗口大的洞。
好在也不会有人在这种天气爬到一间破屋子上面,否则就要将他洗澡的样子一览无余了。
他刚这么想完,就感觉到结界一震,头顶上方的空隙处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云舒反应很快地从水中起身,又扯过旁边的衣服穿上想要追出去。
只是他刚从浴桶中起身,头顶便有一人噗通掉了进来。
那人摸了一把脸,随后抬起头跟他四目相对,神色颇为尴尬。
是刚才那个少年。
只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从这间屋子的房顶上掉下来?
“这个村子都被妖兽占领了,你帮了我,我就跟来看看。”
理由很充分,只是还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从上面掉下来。
自己刚才可是在洗澡。
大概是看懂了云舒的脸色,少年再次开口解释,
“我看到有一个妖兽接近这里,情急之下追着它过来,谁知道……”
他的话漏洞百出,但一时确实看不出敌意。
云舒摆摆手,“算了,你……要不要先出来?”
那触动结界的妖兽早就已经跑远了,就算他现在追出去也无济于事。
屋子里随着他这句话说完,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哦,”看着眼前把大半个身体都沉进水里的少年,云舒终于反应过来,“我给你找件衣裳。”
他外出游历是为了清缴作乱的妖兽,随身也并没有带太多东西。
只有一件换洗的衣服。
现在这里有没有地方去买,就只能把自己这件暂时借给少年了。
索性他们身高差不多,少年看起来要比自己年纪小一些,但是身材结实,个头跟自己差不多高。
“你叫什么名字?”
云舒把衣服递给他,“赶紧换上吧,我转过去不看你。”
“珩儿。”
少年报了个名字后又不说话了,听声音是从水里出来正在穿衣服。
他自己的那身衣服,原本就遮不住什么,在这种天气里没被冻死都是奇迹。
掉进水里之后更是没法看。
虽然大家都是男的,但面对着这么一个清俊出尘的人,少年也不好意思直接出来污了对方的眼。
他只说了一个名字就沉默下去,云舒等了半天没等来下一句。
名字就只有一个字?
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还是……
想到刚才这少年不仅敢追妖兽,还能冲破自己的结界掉进屋子里。
如果不是亲眼在村口看到那一幕,在他身上又实在感受不到敌意,云舒都要怀疑少年的身份了。
“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那人也不是我家人。”
这算是给云舒解释自己为什么只有名字。
“嗯。”
云舒背对着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丝毫没有追问的意思。
少年垂了眼把衣服穿好,也没再说别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少年看起来没有走的意思,但是大概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最后还是云舒先开口,“这附近的妖兽多吗?”
“这里已经被妖兽占领了,没有几个活人。”
他一开口,少年就顺势接了下去。
同时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应当是表示自己可以留下来了。
云舒转身看了少年一眼。
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稍微有些大,尤其是领口的地方有些松,他自己没能整理好。
“过来。”
云舒朝他伸了伸手,如果是从来没有过家人,那这些事情做不好也是情有可原的。
少年听话的靠近,由着云舒亲自替他整理了衣领,然后有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不错,这衣裳你穿着倒也潇洒俊逸。”
差不多样式的衣裳,穿在少年山上却又更添了一点锐气。
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即便是为了向云舒示好总是低垂着,但看向别处时却有着不一样锋利。
这是与生俱来的气质。
好似宝玉蒙尘一般,只是被原本褴褛的衣衫掩盖了。
少年很明显有些不自在,脸都红到了耳朵根,声音颤颤巍巍地开口:
“你……你衣裳没系好。”
云舒唇角的笑意僵了僵,刚才一时情急没有整理妥当,后面竟然完全给忘了。
也许是因为少年出现的实在太过突然,让他一时晃了神儿……
“咳……”
刚才还在一本正经地给人家整理衣领,这会儿云舒只能假装镇定实则尴尬地把自己衣带系好。
“你没有家人?那就留下来给我帮把手吧。”
云舒右手一挥,将屋内桌椅上的灰尘都清掉。
原本他只收拾了床铺,现在多了一个人,一张床肯定住不下。
这是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没有亲人,没有姓氏,胆子大到敢一个人在妖兽横行的地方逗留,现在看来,大概也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的。
云舒觉得,还是把人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好。
“咕咕咕……”
一阵让人尴尬地声音突兀地在屋子里响起。
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后,云舒笑道:“饿了吧?只是我这里也没什么吃食,只有一块儿冷掉的饼子,你凑合一下?”
说着,他随手递出那块已经冷硬的干面饼。
平日里他对吃食也不是很上心,在他看来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更何况,修行之人本就要比普通人更能忍饥挨饿一点。
少年没接他的饼子,他又往前递了递,“拿着吃吧,我不饿。”
两人看着那块饼子沉默了一会儿,少年转身就往外走,嘴里说着,
“神仙哥哥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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