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个人坐在车里的时候,姚嘉西还没告诉萧洵要去哪里。
“去哪?”萧洵正拿着手机,准备开导航。
姚嘉西看了一眼萧洵,状似随意道:“临祈,你知道这个城市吗?”
萧洵摆弄手机的手指一顿,点头:“知道。”
“我带你去那里看看。”
萧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事人似的说:“好。”
姚嘉西靠在窗边,出神的想:萧洵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样呢?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好了,还有一个杀人犯的亲生父亲。
这次泥石流出的事故,居然让她有一些意外的收获,小时候的一部分记忆突然就被补全了。
她知道奶奶是怎么死的,记起了童年生活过的地方,还有……梁玉。
所以那天在山上那个人叫梁玉的人是她吗?她看自己的目光那么奇怪,是不是也认出她了?
姚嘉西觉得有些梦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开车开了大概有三个多小时才到临祈,姚嘉西打开车窗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城市建设的很好,和川南相比并无很大差距。
她其实没有任何感觉,她在这里的时候太小,一共也就家里学校两点一线,学校和她家又在同一条路上,连个弯都没有,所以她根本没去过其他地方,回忆里也就那一条路的路程。
“去楠溪江路。”姚嘉西轻声道。
楠溪江路那边现在已经成了老城区,他们开车开了半天才到,好不容易找了个停车位停下车。
姚嘉西下车的时候,才真正觉得自己回来了,楠溪江路被翻新了,但是很多建筑物都没有变,还是以前的模样。
她凭着记忆找到以前的家,那个记忆里破旧的阁楼后来被她的叔婶卖了,现在已经被翻新,有了新的住户。
姚嘉西怔怔的站在门前看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子,回忆汹涌而来。
萧洵走过来,一只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姚嘉西歪了歪头靠在他怀里,沉声道:“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可能……比较难以接受,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萧洵说:“只要是关于你的,我都可以接受。”
姚嘉西顿了一下,没在意他说的这句话,顾自开口道:“这是我生活过的地方,小时候我和妈妈被爸爸关在这栋房子里打,后来他因为故意杀人被警察从这里带走再也没回来,再后来,我亲眼看着奶奶被人杀死在这里。”
姚嘉西闭了闭眼,身体不受控制的在萧洵怀里轻轻颤抖:“这里有我这一生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萧洵紧紧拥抱住她,轻轻亲吻她的发丝,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姚嘉西从他怀里退出来,退后了几步,她直直的看着萧洵:“萧洵,我骗了你,我其实是个孤儿,而且我的亲生父亲是杀人犯。”
萧洵再次靠近,低头看她:“我不在乎,我要的是你。”我要的是你,是全部的你。
“就算你不在乎,你家里不会在乎吗?这种事情能瞒得住吗?”姚嘉西还想退,萧洵却用手紧紧箍着她的胳膊不让她退。
“在乎什么?”萧洵反问道。
“就算从小遭受这么多厄运,却还是坚韧的长大,长成了如今这么善良乐观的模样,我的姚嘉西,明明是这么勇敢坚强的姑娘,有谁会嫌弃?”
姚嘉西呆呆的听着萧洵夸自己,对峙似的盯了他半晌后认输似的将脑袋抵在他胸口,闷闷道:“谁告诉你的啊。”
“唐牧川。”
“嗯?他怎么跟你说这些?”姚嘉西好奇的抬头看他。
萧洵笑了笑,食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尖:“他怕我知道后会在意,就提前给我打个预防针。”
“唐牧川,她真的很爱你。”
“哦。”姚嘉西又垂下了脑袋。
萧洵转而道:“不过他纯粹多此一举,他都不在乎,我怎么可能在乎呢。”
言外之意,虽然我不说,但你要知道,我比他更爱你。
“谁爱你也没用,你只能是我的。”萧洵低声道。
楠溪小学离这边很近,他们走了几步路就到了。
“我记得以前很远啊,现在怎么这么近了。”姚嘉西嘟囔道。
萧洵适时开口提醒道:“你要知道,七岁和二十七岁是有区别的。”
姚嘉西:“……”
她没什么力道的瞪了萧洵一眼,转而看着眼前在视觉上小了很多的楠溪小学,
长大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小时候总觉得那条回家的路很长,长的好像走不到头,现在回头,却好像只是咫尺之间,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
楠溪江路,自从奶奶死后她就不敢一个人走了,总是怕会遇到坏人,现在看来,她晨跑的路程都要比这条路长的多的多。
这么一想,一切突然就都释然了。
这条承载着她童年噩梦的楠溪江路,在流逝的岁月里已经被彻底洗刷干净,经年来留下的一层厚厚的蒙尘,只在她几步路的空档里,和萧洵的谈话间就被踩的稀碎。
姚嘉西告诉萧洵她出事后想起来的一些事情,说到了梁玉。
“你知道吗?我见到梁玉了,就在不归山上。”姚嘉西有些怀念的说。
他们站在楠溪小学的操场看台上,萧洵皱眉问姚嘉西:“她小时候不就和你绝交了吗?”他内心里对这个小时候抛弃过姚嘉西的好朋友没有好感。
“嗯,她那时候哭的还挺伤心的,小孩子嘛,大人不让干什么,就不敢干什么了。”姚嘉西点头。
她小时候不理解,但是以她现在的心智,轻易就能原谅了。
“怎么会丢掉记忆?”萧洵从姚嘉西出事以来就非常重视她的健康问题,生怕她身体有其他隐患,总是想找机会好好问问。
“我也不记得到底什么时候丢了记忆的,那个时期的事确实是乱七八糟的。”
“奶奶死后我被婶婶养了几天之后送到了孤儿院,又极度孤僻,不和别人说话也不太吃饭,那时候总想离开那个用高墙围着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下大雨,趁着门卫比较松懈我就跑了。”
萧洵问:“跑掉了?”
姚嘉西眯了眯眼睛,也不是很确定该怎么说:“我只记得那天晚上很冷,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再醒来,就是在医院,我爸妈坐在床边看着我。”
“估计是当时我发烧烧坏了脑子,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了,算是跑掉了吧,毕竟之后我就没回孤儿院了。”
“哦。”
姚嘉西告诉萧洵,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姚兴和刘珍夫妇因为生不出孩子,找人算了算说领养个孩子可以为他们带来一个孩子,说有一个小女孩在等他们,那位大师给他们算了个方向,正是西方。
后来,他们往西面的城市找,找了很多家孤儿院,都没有见到一个合眼缘的小女孩,就在心里要怀疑大师的话的时候,他们见到了烧晕了的姚嘉西。
小女孩的脸因为发烧,面色有些红润,清秀的小脸眉头轻轻蹙着,夫妻一看就觉得很喜欢,听说了姚嘉西的事情后更是心生怜悯,一致决定领养姚嘉西。
听到她叫什么的时候,两人都是惊讶的,只是那时候,姚嘉西还不姓姚,她姓谭,单名一个西字,后来给她名字里加了“嘉”也是对她的某种祝愿。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你看,我真的很幸运吧,遇到了这样好的一家人。”
姚嘉西说完,整个人懒懒的靠在学校操场的栏杆上,出神的望着这个小小的学校,仿佛透过它,穿过时光洪流回到十多年前。
那时候的她快乐过吗?也是快乐过的吧,没出那些事的时候,她在这个小小的操场上也和同学一起玩着老鹰捉小鸡。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姚嘉西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后的萧洵一直都没有吭声。
她疑惑的回过头,然后怔愣住了,只见萧洵脸上潮湿一片。
姚嘉西刚才给他讲的时候,除了有些心酸之外也再无其他情绪,来临祈走一趟,她已经彻底放下了。
却不想,有人是听不得这些的。
萧洵真的不想在她面前这么丢脸的,可是当他看着姚嘉西靠在栏杆上,眼睛出神的望着学校的一切,口口声声说着事情过去了,不在乎了,可她的神情却是萧洵从来没有看到过得悲恸。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画面,一个长相酷似姚嘉西的小女孩,失去了所有亲人只能寄人篱下,被身边所有人扣上不详的帽子,昔日好友将之视为洪水猛兽,像一个小流浪猫一样,渴望温暖,却只能到处躲躲藏藏。
只要一想起,他的心就忍不住的疼,萧洵甚至天方夜谭的想,若是他小时候就和姚嘉西认识就好了。
那样他就可以从小陪着她,有坏人的时候,他会挡在她前面保护她,他会牵起她的手,陪她一起上学放学,永远不让她孤单。
看着眼前哭的泪眼朦胧的人,姚嘉西也觉得眼睛有些发胀。
她靠近,抬手给他擦眼泪,轻声道:“萧阿洵,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姚嘉西的声音很轻,轻的说出口的瞬间就被吞没在风里。
春天的风很温柔,温柔的抚过人的身体,脸颊,抚过记忆里已经泛了黄的儿时场景,至此,教学楼其实早已被翻了新,操场上冬日的荒草被初春新生的嫩草所覆盖,若有若无的虫鸣声告知着所有人,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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