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来我往

沈飞云和苏浪两人都不是能够毫无顾忌就能昏昏大睡的人,即便在睡眠之中,两人也保持了相当的警惕。

等到日头西斜,屋外有咿呀歌声传来,沈飞云才算勉勉强强睡了个够,将昨日奔波劳碌的疲惫一扫而空。

至于苏浪,他比沈飞云更加劳碌,此刻还呼吸平顺,双目紧闭,俨然尚未苏醒的样子。

子母蛊天生感应,苏浪不自觉地向沈飞云靠拢,半张脸搁在沈飞云左肩之上。

沈飞云侧头,只见苏浪乌黑的发丝正缠绕在自己的颈肩,他忽然觉得有一丝微痒。

沈飞云没有立即起身,只沉静地端详了一会儿苏浪的头顶,无奈地笑笑。

睡梦中的苏浪还真是人畜无害,能见到这样的场景,也算不枉他花费这么大的精力。说是对他百般防范,可到头来还不是乖乖枕在他肩上?

沈飞云十分满足地自我安慰一番,而后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先是伸手拨开苏浪的发丝,几绺压弯了的卷发滑下他的指尖,又像是留恋,又像是无情;接着,他用温暖的右掌托起苏浪的脑袋,柔缓地搁在枕头上。

做完这些,沈飞云才施施然撑着手肘起床。

他信手取过衣架上挂的藏青长袍,掸平并不明显的细微皱着,而后慢条斯理地穿上。

“你醒了。”沈飞云整理着衣带,头也不回道,语气半是询问、半是肯定。

苏浪弯其胳膊,枕在自己的臂弯处,并不作答,只静静地观赏沈飞云穿衣。

沈飞云的双手修长干净,一点不像习武之人的手,是那种没有一点茧子、过分干净的手。

这是一双适合把扇、执子、端酒、握笔的手。苏浪心想,就是这双手抚过他的眉眼、拨动过他的头发。

沈飞云转身的瞬间,双手正系了一个繁复漂亮的结。昏黄的余光落在藏青的衣袍之上,浅色的云纹衬得他格外雅致。

苏浪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熨帖。

——眼前这个看似慵懒散漫、胡言乱语,且不知底细来路的生人,竟然给了自己难得的安全感。

苏浪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微皱眉,将自己心中的情感归咎于蛊毒。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

苏浪淡淡道:“漠北‘一点金’要怎么解?”

沈飞云从衣架上取过绛红外袍,搁在床边。他双手撑着床沿,笑了笑:“不急,总归会给你解开的,这个急也没用。你先穿好衣服,我带你出去听曲儿。”

苏浪抿唇不语,侧着起身,一把拉过床边的外袍。

他讨厌沈飞云这幅语焉不详的样子。

苏浪讨厌沈飞云的时候,又不会觉得子蛊在作祟了,只觉得沈飞云这个人自有讨人厌的地方,自己合该与他不对付。

沈飞云漫不经心地问:“你真的要顶着陆月染的脸出去吗?”

苏浪抬眸扫了一眼沈飞云,伸手将对方推开,坐在床边低头穿鞋。

“顶着别人的脸行事,总归不是正道。”沈飞云伸出右手,手指温柔地搭在苏浪头上,“你为什么不愿意用自己的脸见我呢?”

苏浪冷笑一声,懒得打落沈飞云的手,任由对方将自己头顶打结的头发捋顺。

等穿好鞋,他抬头,冲沈飞云柔和一笑,用陆月染的嗓音细声问:“怎么,这青州第一美人的脸入不了沈大侠的眼?”

苏浪眼角一挑的风情,真是将陆月染这张脸用到了极致,可沈飞云只觉得好笑。

“各花入各眼,”沈飞云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算长成丑八怪,我也觉得顺眼;陆月染长得再讨人欢喜,我也瞧着难受。”

苏浪闻言,一时间说不出话,只好低头整理斜披的绛袍。

“我来。”沈飞云拉过衣襟压平,再用那双苏浪细细打量过的手,熟稔地将衣带收拢系好。

苏浪握住沈飞云的手,低头说了声“不必”,却没有用力推开,最后还是沈飞云完成了一切。

“走吗?”沈飞云伸出右掌,摊在苏浪眼前,想要拉对方起来。

苏浪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拍落沈飞云的手。

沈飞云大笑出声,瞧着苏浪明显不耐烦的样子,故意说反话逗趣:“不用害羞,我们是同患蛊毒的情谊,你大可放肆一些,握个手算不得什么。”

苏浪冷笑一声,霍然起身,伸手揽过沈飞云的腰,将人贴在自己身前。

“的确,握个手不算什么,更过分的我也不害羞。”说着,凑上前去,温热的呼吸落在沈飞云脸颊上。

沈飞云笑盈盈地注视苏浪,等待对方下一步动作,丝毫不露怯。

苏浪微微侧脸,双唇擦过沈飞云的面颊,一眨眼,细密浓长的睫毛刷在沈飞云耳畔。

“够了,我认输了。”沈飞云拍了拍苏浪的肩膀,长叹一声。

想他一直游刃有余,这么点风浪怎么够看?可谁叫对方偏偏是苏浪。

沈飞云只得承认自己一瞬动心,让对方暂时胜出一筹。

苏浪却不依不饶,一手拦着沈飞云的腰,一手搭在对方肩胛骨上,还将脸搁在对方肩上。

真有些脉脉温情了。

沈飞云正犹豫要不要回抱,就听到苏浪在他耳畔问:“这样可以解开蛊毒吗,还是说要我做得更加过分?”

“……”

“够了。”沈飞云坚定道,伸手握住苏浪的后颈,用力将人拉开,“你只需要和我待上一个半月,对我有些好感,应当就可以解开‘一点金’的蛊毒了。”

苏浪松手,离开沈飞云,似笑非笑:“以霸道著称的漠北情蛊,原来解法这么容易?”

沈飞云嗤笑一声,退后一步,双手环抱,冷冷地注视苏浪,毫不留情地拆穿:“很抱歉,没有在你一开始问的时候,就将‘一点金’的解法说透,这是我的不是。你想要知道解法,也不必如此。”

“彼此彼此。”苏浪说完这一句,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初沈飞云在马车里作弄他的事情,他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终于在方才还了个干净。

苏浪眯起双眼,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你说只要对你有好感,应该就能解开蛊毒?”

沈飞云回道:“我猜大概是这样。”

他瞧着苏浪,仿佛自己也跟着感到雀跃,他忽然不太计较自己的得失了。

“可是……”苏浪蹙眉沉吟,“如果是这样,蛊毒应该不难解开,我现在就对你很是有一些好感。”

沈飞云被苏浪的直白打了个措手不及。

以他对苏浪的浅薄了解,对方分明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怎么忽然说出这种漂亮话?

是实话吗?

苏浪略微思量片刻,问:“如果最快解开子母蛊?”

“……”沈飞云面有难色。

“不妨直言。”苏浪见沈飞云如此,心中一沉,刚刚升起的愉悦消散得无影无踪,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沈飞云耸了耸肩,道:“恐怕是要欢^好了。”

苏浪听到这个回答,心想果然如此,在长痛与短痛的抉择中犹豫,半晌,审慎开口:“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沈飞云惊讶地打断,显然是没料到苏浪会说出这种话,“这大可不必!我们慢慢来,解开之后,也可以交个朋友。”

苏浪听到沈飞云反驳,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名业火,虽不强烈,却好似狠狠地烧了自己一把。

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沈飞云的温柔与脉脉含情可能只是习惯,他竟然有一些天真,以为沈飞云当真对他有好感,才会处处照拂他。

是了。

沈飞云来路不明,与算计他的人相识,知道很多内幕,最重要的一点是——奔着他而来。

他不知道沈飞云目的何在,他对沈飞云一无所知。

而沈飞云对他知根知底。

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天堑,此刻终于明明白白地掀开,赤条条地展露在苏浪面前。

苏浪的心顷刻间冷却下来。

“交个朋友?”苏浪缓缓重复沈飞云的话,“不错,你这样有能耐的朋友,多一个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沈飞云留意到苏浪的异样,却不知对方因他的冷淡而冷淡,只当对方因不能尽快解开蛊毒而烦恼。

“好了,你放下心来。”沈飞云安抚道,“母蛊离体会死,但在我体内应当死不了,只是会一天天地衰败。蛊毒会越来越弱,你今日不就比昨天更精神吗?我估计最多一个半月,你就能好。”

苏浪笑了笑,神色淡淡:“多谢你为我操心,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沈飞云还以为自己说动苏浪,也跟着灿然一笑。他听着窗外传来的乐声,惋惜道:“错过了,外面已经开唱了。”

沈飞云说完,推着苏浪的肩膀,叫人坐在镜子前面。

“我替你梳头。”

苏浪收敛浅薄的笑意,盯着昏暗的镜面,只能瞧见沈飞云的腰,以及对方那一双干净的手。

这一次有了梳子,沈飞云梳得很是齐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容貌吗?”苏浪恹恹地瞥了一眼镜中精致的容颜。

沈飞云顺势问:“为何?”

“因为这种易容特殊,脸上的面具要两个月才会脱落,无法解开。”

苏浪转过身,抬头望着沈飞云,说:“如若可以,我也想用本来的面貌见你。不敢说大话,比陆月染的皮囊应当好看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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