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对对，男生这个时候就要回头看女生，稍微带点笑容，深情一点。”
正午，学校大门前，平常川流不息的人群纷纷止住了脚步，望着学校标识前方。
此刻，这里正聚集着一堆穿着中山装和旗袍的俊男美女们，相携着冲摄像机唱着《我和我的祖国》。
眼看国庆就要到了，正值长山大学90周年校庆，学校特意在各个院挑了一些人拍宣传视频，但能腾出的拍摄时间很短，导演嗓子都要冒烟了，指着最后一排某个男生喊：“兰望川，求你了，给点表情行不行？”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立领中山装，扣子系到锁骨，稍微露出一点白边，映衬着他修长的脖子，一仰头就能看到凸出的喉结和下巴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烈日下洒下一片阴影。
兰望川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眼神转向身旁的女生，李月月娇羞地看他一眼，有些结巴地说道：“没…没关系，你看…看着我。”
说着，还冲他甜甜一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兰望川移开视线，盯着她头顶，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这也行吧”
看着画面里尴尬的互动，导演无奈地叹口气，拍了拍手，“行，先休息一下，大家记好走位，等会儿就按这个来。”
话音刚落，兰望川转身就往岗亭下走，李月月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只能哀怨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冲人群外招呼了一下，有些焦急地冲前来的女生挥了挥手。
“怎么样，项链拿到了吗？”
“别急，刘茗跟男朋友出去了，我叫向语辞去找了。”孙婉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手。
“向语辞，她能行吗？”李月月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转眼看到有个人正不急不慢地往这边走，赶忙喊了一声。
“向语辞，这边！快点！”
她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在场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就连离她们十几米远的兰望川都听到了。
他喝水的动作一顿，远远地就看到向语辞跑到李月月跟前，递给她一串珍珠项链，然后又不知道说了什么，退到了场地外，没走。
一阵热风吹来，兰望川松了松衣领，又狂灌两大口水，似是有些焦躁。
*
“等会儿不用拍其他人，就他们俩就行，看好角度，多抓拍几张。”孙婉拍了张照片，在向语辞面前晃了晃，又嘱托道：“拍完传给我”
画面里，李月月正笑着往兰望川的方向走，眼里尽是期待的笑意，和她脖颈间的珍珠项链交相映衬，水蓝色的裙摆在空中悠扬，透着股青春动人。
向语辞垂下视线，淡淡地应了声：“嗯”
……
不管怎么说，正门前的内容总算是拍完了，接下来转场图书馆，众人提着器材走在树荫下，兰望川落在最后，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走着，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除了李月月，她仰着头，围着兰望川叽叽喳喳，即使没得到回应，也能一个人自娱自乐。
“兰望川，你周六有空吗，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
“好吧，那你去不去图书馆，我可以提前占位置。”
“……”
“或者我们去教室自习，听说你最近在忙大创，我可以帮你查资料！”
李月月歪头看他，用力挤出一副甜甜的嗓音，眼神期待着等他的回复。
一股股幽深浓烈的香水味传来，兰望川不语，皱着眉头，快走几步，李月月赶紧小跑跟上他，转眼又换个话题。
“没关系，你要是不喜欢被打扰，我去篮球馆看你打球也好，但你能不能理…理理…我。”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兰望川，即使眉毛皱成一团，但也尽力挤了个微笑，生怕给他留下坏印象。
兰望川却没回应，掠过她，视线扫向远方，向语辞的脸藏在手机后面，看不清表情。
有些生气地皱起眉头，他语气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很烦”，说罢，便加快脚步，背影冷漠而又决绝。
李月月愣住了，她狠狠地跺了下脚，又重新扬起笑容，追了上去。
……
向语辞放下手机，捋了一下碎发，有些莫名其妙，兰望川刚刚是不是瞪了她？
为了验证猜想，她赶忙翻相册，向前滑了几张，愣住了。
连拍的镜头下，照片有些模糊，李月月期待的情绪几乎溢出屏幕，只不过他看的那个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在烈日长空下，捕捉到了她的镜头。
*
“这里需要女生挽着男生从楼梯上走下来，步子慢一点，两人相视而笑，再一起看镜头。”
导演驾着大喇叭，热火朝天地指挥着走位，走到兰望川身边还不忘提醒他，“哥，求你了，配合一下。”
兰望川不置可否地给他一个眼神，架起胳膊，算是给他一个面子，李月月小心地抓住他的胳膊，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拍摄开始，两人相携着，从阶梯上，互相对望，缓缓往下走。
“好配啊啊啊啊啊！”
人群中爆发出小小的骚动，向语辞也不禁望着他们。
忽略掉导演的大嗓门，此刻的他们，的确是郎才女貌。
女生一袭水蓝色旗袍，亭亭玉立，微微仰头，就像捧起一汪春水，在阳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男生高大英俊，中山装衬得他身形颀长，弯起嘴角时，冲淡了些许他凌厉的气势，二者相得益彰，活活演出了一部民国时期的爱恨情仇。
她情不自禁地拍了张照，微微摩挲着屏幕。
“其实他们很配的吧”孙婉冷不丁在她耳边出声，向语辞惊地抖了一下，皱了一下眉，没说话。
孙婉冷冷地斜了她一眼，边拍照边说：“你是不是觉得李月月挺自不量力的，明明没可能的事情却还要一股脑扑上去。”
拍照的手顿住几秒，视线不禁转向手机画面，照片里的兰望川微微蹩着好看的眉毛，额角崩出了青筋，一副在极力忍耐什么的样子，而女生依然不自知地看他，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像是要给他全部自己的爱意。
向语辞笑了一下，看孙婉，“所以你是这样觉得的，对吗？”
“难道不是吗？”孙婉自顾自地拍照，没看她。
“兰望川这种人，本来就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是吗”向语辞瞥向兰望川，他站在阶梯之上，傲人的身高和五官将周围的人全衬成了平面。
“所以他又是哪个世界的人？外星人？”她自言自语道，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孙婉这才看她，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向语辞摇摇头，不想说话了。
孙婉被噎了一下，皱着眉，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你知道吗，你挺没劲的。”
“像你这样的人，也活该没有朋友。”
……
“哦”向语辞扯了扯嘴角，突然觉得有些无聊，自己果然不应该浪费一下午的时间陪她们在这里过家家。
她果断收了手机，弯着眉眼，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那我先走了”
转身利落干脆，孙婉都没来得及拉住她。
“你去哪？还没结束呢。”
向语辞不语，隔着喧嚣的人群，光明正大地看了一眼兰望川，他似是心有所感，迎上了她的视线。
女孩儿扬起嘴角，脸上尽是盈盈笑意，她扬起手臂，愉快地摆了几下，算是道别，接着便转身融进了人海里，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似是视线停留过长，时刻关注兰望川的李月月疑惑地歪头问他：“你在看什么？”
空气中，灰尘浮动，似乎还停留着她手掌划过的残影，兰望川愣愣地回神，淡淡地回了句，“没什么。”
*
自习室里，向语辞把图片一张张地都传给了孙婉，然后都点了删除，只余那张兰望川看过来的照片，她手悬停在删除键上，有些犹豫。
照片里的人视线微怒，她百无聊赖地将照片放大再缩小，如此重复几次，便觉得兴致了了，准备点删除。
一袭阴影却挡住了她面前的光芒，将她整个笼罩其中。
抬眼看去，兰望川站在她面前，怀里抱着课本，面色冷冷地盯着她。
向语辞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匆匆按灭手机，稍微弯了下嘴角。
阴影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笑意有些冷淡，兰望川盯着她的眼睛，张嘴想要说什么。
向语辞却错开他的视线，把头埋进了课本，他愣了一下，哽住喉咙里未发的声音，转身坐了下来，座椅“嘎吱”一声，似是有些不爽。
……
教室里寂静无比，只余时钟的“滴答”声和水笔擦过书页的“沙沙”，向语辞算完最后一道题，伸了个懒腰。
教室里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就剩下她和兰望川，看了看时间，寝室要关门了，把书放到书包里，她拉上拉链，起身，椅子却接连响了两下。
兰望川也背起书包，回头看了她一眼。
“……”
像是有一道凄厉的寒光射来，向语辞觉得他似是看到了自己心底。
她没说话，慢慢走到门口，兰望川跟在身后，手一伸，“啪”一下，按灭了灯光。
黑暗霎时袭来，走廊外的声控灯恰好也暗了下来，一抹月光投进窗户，凉凉地照在地板上，显得有些阴冷。
眼前降下几秒漆黑，向语辞不禁抓住门框，感觉到心脏瞬间提起。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热源停在了她的身后，近到向语辞能闻到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
“不知道是立白还是奥妙？”向语辞走了个神。
“你到底”
低沉婉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向语辞打了个惊，“啪啪”两声，拍亮了走廊的灯光。
声音打破沉寂的气氛，她没回应，加快脚步，闷头就往外走。
疑问再度哽在喉咙里，兰望川吃了个瘪，于是他也不甘示弱，加快步伐跟在她身后，就这样，两人一追一逐，很快出了教学楼。
但兰望川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不紧不慢地坠在她身后几步远的距离，幽暗地看着她背影，像是在玩弄猎物。
鸡皮疙瘩顺着胳膊蔓延，向语辞终于忍无可忍，停住脚步看他，开口说了一句话，“就到这里吧”
“……”
兰望川不语，眼神略略拂过她的脸颊，又很快移开视线。
“你到底”
“还有什么事吗？”
声音重合在一起，兰望川第三次被堵了回去，他有些生气地皱了下眉，呼出口热气。
紧接着一股冷风吹来，落叶盘旋，向语辞歪头打了个喷嚏。
“啊切”
再抬眼时，兰望川已经走了，他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高挑的身形映着昏暗的灯光，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照片里的他，一双深情眼，款款遥望，当然，如果再笑笑就更好了，向语辞停在删除键上最终没有按下。
手机恰好“叮叮”两声，她点开聊天窗口。
兰望川：周六讨论作业，下午两点，图书馆三楼见。
不自知地弯了下嘴角，向语辞回了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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