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说罢,只见青年浅色的眸中闪过几分异样的情绪。
不过,很快杜桁便调整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小晚,你当真变了许多——”
从前少年性子柔弱,瞧着让人忍不住心疼,可如今他的双眸中不再似从前迷茫、摇摆不定。
朝中的局势杜桁所知不多,但是眼下圣上的心思已如司马昭之心。
内乱结束,西北南海都安稳了下来,辽东的蒙古人不成气候,燕王已被俘,不久就要押送京师——肃王,危矣。
陆晚舔了舔唇瓣,见杜桁察觉异样,便小声咕哝了句:“是吗……大概是小晚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事了。”
陆晚:“经历的多了,或许心境就不一样了。”
“也是。”见少年说起他的遭遇,杜桁心中愧疚难安,便道:“还是说正事吧。”
杜桁:“圣上重用东厂制衡文臣,而肃王乃是太祖皇帝的次子,手中的西北十万铁骑是当年太祖皇帝交给他的,先帝驾崩后,肃王为了当今圣上戍守西北边境,先后打走了鞑靼和西戎,如此不世之功手握兵权的权臣,怎会有人真的一点都不忌惮?”
杜桁谨慎道:“祖父年事已高,圣上已经有意思让祖父退休颐养天年,赵阁老是圣上的太傅,自全心为圣上,陆尚书是赵阁老的学生,他将小晚的画像呈上,本意就是除掉肃王,只是——本来为肃王待选的男妻足有十几人,却偏偏挑中了小晚你。”
杜桁心间微微抽疼:“许是,司礼监那帮人不愿得罪赵党又不得不忌惮肃王,暗中查到了炎阳丹便和赵党一起举荐了你。”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陆晚抿了抿唇瓣,思忖少顷,“肯定是这样没错了,这样一切都能说的过去了。”
“那,那萧闻雍肯定知道这件事!”陆晚琢磨不明白萧闻雍的心思,若是萧闻雍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才留下他,那之前种种全都是假的。
什么会保护他和小童都是假的。
陆晚突然觉得好无助。
人心隔着肚皮,他如何能猜透萧闻雍的心思?但是杜桁不会骗他,他又帮不了杜桁什么?
“谢谢先生愿意告诉小晚这么多……”陆晚深深吁了口浊气,抬眸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的杜桁,又动了动唇瓣:“先生,您为什么愿意告诉学生这么多?”
他和杜桁,非亲非故。
“我……”杜桁青色鹤氅下的手微微一收,垂眸,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想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只道:“你是先生的学生,先生只盼望着自己的学生能好过些。”
陆晚闻言,油然升起一番敬佩之意,作揖给男人行了礼,正色道:“先生今日的恩情,小晚记住了!”
杜桁:“嗯。”
“不过,肃王如今的处境只有两条路可以走——”杜桁压低的声音,将陆晚带到了墙角,微微俯身在他耳侧轻轻道:“要么反,要么死。”
谋反?
陆晚蹙了蹙眉心,突然觉得恶心至极,这封建社会当真让人觉得恶心、压抑让人喘不过来气:“可,我已经嫁给他了,只要他不娶女子进门……他不是还能为圣上守边境吗?”
杜桁微微摇了摇头,又道:“此时处理肃王确实有些着急,但是眼下大凉境内还算海清河晏,勿要说西北边境,就是加上辽东、南海、北荣三线的边境,只要圣上一纸诏书,前仆后继有的是人愿意去。”
“好了,”杜桁站直了身子,抬手,犹豫了少顷,最后还是将手垂下:“先生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再过几日宫宴……”
杜桁话又说了一半:“小晚,若是肃王死了,你愿意换个身份活下去吗?不做陆家的孩子,或许是奴籍或者是平籍,你若愿意,先生定护你周全。”
陆晚闻言,不由得有些吃惊,浓稠的长睫微微一颤,抬眸看着杜桁:“先生……”
杜桁今日找他,是想要帮他逃命的吗?
陆晚懵了,他没想到杜桁竟然愿意这么帮他。
陆晚有些感动,看着杜桁一时说不出来话,最后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小童身上。
就算杜桁能帮他,也要费好大的力气吧?那小童呢?若是杜桁要帮他,最多是找个替死鬼,可是小童一定会被当做确保他身份的证人。
他又如何向杜桁要求将小童也带走呢?而且他和萧闻雍……他不能这么轻易就做了决定。
“谢谢你先生,”陆晚垂下长睫,咕哝道:“我……我不能就这么逃走了,我还有我想要保护的人,至于王爷他——我会见机行事的。”
“好……”杜桁大概也猜的出来,少年心里记挂着什么,便也不再强求:“那小晚你小心行事,你毕竟对肃王有用,或许留在他身边也是一条好出路。”
“嗯嗯。”陆晚再次拱手给杜桁行了礼,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小童有些着急,便让杜家的小厮过来。
陆晚见状便先拜别了:“先生,小晚先走了,改日有空一定请先生去最好的酒楼吃饭!”
少年说着,脸上的惆怅之色抹去,换了往日清澈单纯的笑容,杜桁看着心中也舒展开了,“好。”
“快些回去吧。”
别了杜桁,陆晚和小童步行往肃王府走。
小童心里惦记着杜家向圣上提议将他家少爷嫁给肃王的事情,心里对杜桁就是没好感,但是他家少爷心情好像不太好,他也不敢说了。
就这么到了王府,小童将买回来的千层酥和糕点拿去小厨房准备晚膳了。
陆晚带着心事,没回萧闻雍房间,自己去了学堂看书。
……
这边。
萧闻雍一整日没见到小孩儿,倒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等晚膳好了,九思进了门:“主子。”
萧闻雍放下了手里的书,阖眸,淡淡道:“王妃呢?”
小东西说要给他买糕点,糕点倒是回来了,人却不见了。
九思:“王妃好像在学堂——”
明天就是会试开考的日子,九思记得主子说过,王妃本是今年要参加会试的,后来嫁给了他们主子,这件事便黄了。
许是太伤心了。
“主子,王妃是不是不开心了?”九思挠了挠头:“要不属下去取来您那支雪狼毛笔送给王妃吧?”
萧闻雍蹙了蹙眉心:“……”
冷道:“你倒是上心。”
“属下多嘴。”九思嘴上不敢多问,但是实在不解,主子明明前几日还花时间见了内阁几个人,又要会试的考题又要把知贡举请了过来,这分明是想要给王妃一人安排一场考试。
怎么一支笔就不舍得送了。
“罢了,”萧闻雍将手中的书扔在小几上,起身穿上自己的大氅:“推着本王的轮椅,去学堂转转。”
九思:“…………”
方才不是说太冷了不出门吗?
九思:“是。”
白天,陆晚不在,萧闻雍便不坐轮椅。清心居都是他们的人,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陆晚在院子里的时候,萧闻雍就只能真的变成一个‘废人’。
九思将主子的轮椅推到门前,男人走到门前,又不得不坐在轮椅上让他推出去。
结果萧闻雍刚坐下,后门的便出来了笛声。
九思开门的动作停下,“主子,有消息——”
说着,九思去后面的暗门取了影卫送来的密信,回到门前,九思将信交给男人,准备再将人推到房间里看。
萧闻雍大咧咧地从轮椅上下来,拿了信,径直走了进去。
九思只好将轮椅放好,等他进去问情况的事情,却见自家主子脸色突然沉的吓人。
九思:“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九思最会观察自己主子的脸色。
主子生气的时候脸色本就难看,现在加上明明灭灭的烛光,就更吓人了。
萧闻雍转身,双指夹着信封,递给了九思:“这个杜桁和陆晚什么关系?”
杜桁?杜家?
九思接过信纸,扫了一眼,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杜家竟然有意勾结王妃?
九思:“主子,杜桁在朝并未官职在身,属下没有派人仔细打探,只是派了人跟着……他是不是想拉拢王妃?”
九思:“好险恶!”
萧闻雍闻言,回眸冷冷凝了九思一眼,道:“吃了。”
九思:“?”
手上立马利索地将信纸吞了。
九思叩首在地,嚼着信纸,不明所以:“还请主子明示!”
“他——”萧闻雍掀了掀眼皮,“想帮小东西金蝉脱壳。”
九思:“主子的意思是?他是王妃的……朋友?”
杜桁虽是杜家人但是并没什么威胁,而且他和王妃好像也就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他想帮王妃跑路?
难道他想挖主子的墙角?!
萧闻雍转了转手上的玉戒,扯了扯嘴角:“跟紧这个杜桁,不许让他再见王妃。”
九思:“是……”
九思说着,听主子的语气没那么冲了,这才敢抬眸,疑问:“那主子,您还去外头转转吗?”
九思:“王妃见了您应该会很高兴!”
萧闻雍没了心思,冷冷道:“将人唤回来。”
少顷。
九思还没出门,便又听到:“罢了,推本王出去。”
九思早已准备回头:“是!”
晚晚酿造陈年老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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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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