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来了!”王老伯端着木盘,肩膀上搭着条帕巾,吆喝声打破微妙的氛围。
这让叶希言松了口气,绝口不提自己刚才口不择言的尴尬场面。
青花瓷碗中,油花带着碧绿的葱花层层浮在表面,碗边留着陈年留下的缺口,微微发灰。
本来落下的心又提起来,她抬眸小心瞥去视线,观察鹤轻羽的表情。
叶希言的脑子莫名想起半年前苏秋瑜意外提起的八卦。
“听说鹤丞相最是洁癖,去年宫宴有个舞姬想趁机攀附权贵,不巧,正好瞅准了他,便悄悄伸手想碰鹤丞相的肩膀。”
“你猜怎么着?”叶希言听了苏秋瑜绘声绘色的描述,好奇的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她道。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袖子给割断了!”
回过神,叶希言轻抿汤水坐立不安起来,看到他瞧过来,便马上垂首。
鹤轻羽不知她的想法,拿起一旁的汤匙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送入口中,没有任何异样。
一举一动端的是温其如玉,风姿绰约,赏心悦目。
见他毫无芥蒂,叶希言眨了眨眼睛,一时看愣了脸,心里惊叹。
书中秀色可餐诚不欺我……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
难不成阿瑜的消息出错了?
“是我脸上沾了脏东西吗?”饶是鹤轻羽再镇定自若,也经不住被人盯着看这么久。
再加上门外那老伯时不时看来的眼神……
忽然的询问把叶希言从深思中拉回,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她嘭的一下,耳朵霎时红成晚霞的颜色。
她局促的拿起汤匙,欲盖弥彰道,“没什么,今天馄饨真好吃啊哈哈……”
说完叶希言眼睛一闭,脚趾尴尬地微缩,紧抓鞋面,已经不敢抬头。
鹤轻羽低头,便瞧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暗自握紧拳头,恨不得回到方才给自己一拳。
还好没人……
察觉身后的目光,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不动声色地回头,一下撞上了王伯的视线。
王伯知晓自己被发现,连忙转过身继续忙活手中的事情。
人看见……
叶希言默默补完最后一句话,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手里的汤匙机械地完成舀起,进食的动作。
直到付钱离开,王伯神情犹豫,拉住走在后边的叶希言,欲言又止,“阿言呐,姑娘家看人不能光看相貌,还要看人品。”
“王伯,不是的!”
“我知道,年纪到了,害羞是正常的,快去快去,别让心上……咳咳公子,等急了啊。”
叶希言欲要解释,结果话到嘴边就是找不到时机说出口,硬是被推嚷走下阶梯,只差几步就到鹤羽尘身侧。
她站在他身后,脸憋的一阵青一阵红,一股子郁气正差个人发泄出来。
叶希言鼓着脸颊,刚撸起袖子准备算账,鹤轻羽突然转身,手里一手抓着糖葫芦,一手握着一根糖画。
方才的想法被这么一出搅和,顿时消散了大半,叶希言接过糖葫芦,看了看四周,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鹤轻羽点了点头,神色如常,但只要细微观察就能发现他眼底不经意流露的温柔。
叶希言边吃着糖葫芦,想一起接过糖画,鹤轻羽却把手往后退去,及时解释,“太多拿不了,等你吃完再给你。”
仔细一想,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叶希言便也没有细究,任他去了。
看似简单的举动,在旁人看来亲密无间,而当事人丝毫不觉。
经过一番闹腾,竟也慢慢习惯了男子伴于身侧,拒绝无用,叶希言看他没有别的目的,没有再纠结。
反正自己无才无色无利可图。
另一边,心思一样不似表面云淡风轻,暗藏汹涌。
鹤轻羽隔着一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走在叶希言身后,左手的兔子糖画和他的气质不相冲突,比起刚才的芝兰玉树,多了些许平易近人。
小姑娘面子薄,看样子急不得,还要慢慢来。
不过,至少让她习惯自己在她身侧也好。
一路上,凡是叶希言目光停留了十秒的物品,鹤羽尘就默默再心底留意记下。
等到正午时分,猜到她吃了太多甜食有点口渴,鹤轻羽看好时机,在她开口前,率先将事先买好的乳茶递到她面前。
叶希言反射性接下竹筒,低眸看了眼,忍不住回眸。
一次两次没关系,可这一路,身后这人已经不知朝自己递了多少吃食。
关键连自己想做什么都能准确无误的猜到。
面对质问,鹤轻羽丝毫不慌,不慌不忙的说出准备好的说辞,“那家店今天开张,买一杯送一杯,在下喝不了这么多……”
“只好麻烦小娘子帮忙喝掉一份,不然着实可惜了。”
话落,他露出摘不出任何差错的笑容,眼里的惋惜不似假装。
叶希言迟疑地盯着他,最终还是接了下来,她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行,这是你说的!”
及时出现的乳茶解了叶希言的口渴之急,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连带着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她背着身,看不见身后发生的变化,鹤轻羽察觉女子渐渐欢快的步调,嘴角不自觉温和翘起,冰冷的神色浮现出温度。
相比之前礼貌摆在面上的微笑,此刻如冬雪初融,染上温度。
冷若冰霜,疏远难近,又因为他的处事手段过于雷厉,甚至盖过了相貌的名声。
碎了不知多少闺中贵女的芳心。
大臣纷纷把自家女儿的心思摁回去,发现点苗头就掐灭在摇篮。
谁多了这么个女婿才该头疼,哪天被查出个蛛丝马迹,晚上都睡不安稳。
因此,逐渐无人注意鹤轻羽的仪表,而是先想起他的事迹,最近查办的案子。
生怕一个不小心,一个贪污受贿,欺君罔上的名头落在头上。
直到后来,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心尖上居然有名爱之入骨的青梅,令所有人震惊不已。
听说求娶的过程花了不少心思,他对这位夫人万般宠惯,每天送的东西几乎不重样,唯恐她受了委屈。
当然,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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