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明在司卿的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司卿所说并非空言,他真的打算去杀顾若山。
她莫名感到背脊一阵发凉,这语气怪渗人的。
且不管他能不能帮她夺回金丹,光凭他的程度,单枪匹马去对战顾若山根本是天方夜谭。
“今晚……是怎么安排的?”云月明忍不住发问,“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怎么从顾若山手上逃脱的?”
司卿沉默片刻,徐徐道:“顾若山从背后偷袭,剖了你的金丹,但他没有防备我,我刺伤了他,乘机逃了出来,那个洞穴跟极乐楼后院的地下是相通的……可能是上天保佑,我们命不该绝,我侥幸带着你逃了出来,直接带你进了极乐楼,给了老鸨一些钱,包了这个包厢。”
云月明没有怀疑这个说法,毕竟她昏迷至今才醒来,司卿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
“那我的伤……”
“我给你处理了一下,你好好休息几天,恢复原样不成问题……只是金丹……”他的声音慢慢沉下去,显然还很在意她金丹被夺的事。
云月明讶然,她以前听说过,金丹相当于修士的命,金丹被剖不亚于骨血分离,被剖之人所受的痛苦堪比剔骨剜肉,之后成为一个废人。
她现在虽然身上还是能感受到伤口的痛楚,能感受到自己身体虚弱,却不至于变成废人那种虚弱。
司卿的医术居然能到这个地步?
云月明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今天是第九天。”司卿如实相告。
九天?!
居然过去了九天!
十年前她在银环岛也曾身负重伤,当时圭垚用尽全力,四大长老轮流照料她,也治了一个月,她才恢复。
而这一次,面临被称为修士灭顶之灾的剖丹,她居然只花了九天。
她昏迷的九天里,司卿给她治疗了伤势,让她恢复到这个程度,想必就算是圭垚也做不到。
云月明茫然地想,司卿确实是很有奶妈天赋的。
她还想继续问,司卿打断了她的话茬:“你别说话,好好休息,休息好,伤才会好得快些。”
云月明一时无法反驳,司卿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静静看着司卿,少年依旧以手背覆着眼,与她躺着的地方至少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是……疏离感。
司卿向来喜欢与她亲近,从前他的温柔是体贴细腻的,而现在的温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冷淡和疏离。
云月明彷徨几息,有些记忆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印象深刻。
昏迷前,她似乎看到了他的双瞳变成了红色。
她颤抖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司卿的另一只手,少年的手冰冰凉凉,被她握住的一瞬,他明显僵了僵。
“……司卿……你怎么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若司卿真的能净化魔气,对魔气免疫,那她倒不会很担心。
可当时洞穴里的魔气明明就是被司卿吸收了,她亲眼所见,那些魔气全部往司卿身上汇聚。
眼前的司卿身上没有魔气,也有可能是她失去了金丹,没能感应出来。
但无论如何,疑点还是太多了。
“我没事。”他淡淡地回应,不经意间收回被她握住的手。
身体上的排斥骗不了人。
云月明不知为何生出一种低落感。
“那些魔气……”
“不要再问了。”他的语气不悲不喜,云月明一时语塞,只好默默松了手,重新躺了回去。
“我等你。”她干脆地闭上眼睛,“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
尽管见到了那一抹妖异的红瞳,她还是选择相信司卿,毕竟眼下的情况,她只能相信他。
屋里安静了许久,少年无声把手放下。
“……好。”
云月明本就有伤在身,醒来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又睡了过去。
司卿的眼皮轻轻颤动,仿佛承载了片刻的沉重,随后他悠然地睁开双目,双瞳早已恢复寻常的墨黑。
只是,那深不见底的黑瞳,仿佛一汪沉寂万年的深潭,埋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他侧过脸去,目光温柔地定格在身旁少女的睡颜上,她的脸庞宁静而安详。
庆幸她暂时失了金丹,感应不到他浑身浓郁的魔气……
司卿的眸光微微一暗,心中翻涌着无数种复杂的情绪。
他不是不知道她担心,可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关心,也不知如何面对她的身份——云飞扬的女儿。
也许吸入过多的魔气起了作用,他这几天心情都很烦躁。
躲在极乐楼的好处是,只要给足够的钱,他们就不会来打扰,加之他身上的气息跟那些人的十分相似,倒也没人来这里搜查。
当然,也有可能是顾若山受了重伤,还没缓得过来。
正好遂了他的愿,洞穴里的魔物倾巢而出,他尽数诛杀之后吸收了洞里所有的魔气,这些魔气化作了能量,填入了他残破的识海,也强化了重新生长的灵根。
他用了九天时间来适应,魔气已经退得七七八八了,云月明就躺在旁边,她也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看来重新长出的灵根也和以前一样,在他体内能把魔气吸收净化,转化为他本身的力量。
这九天来,他的灵气只要恢复了一点,他就会把一丝不剩全部渡给她,确保她不用承受太多被剖丹的痛苦。
因此云月明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唯一的缺陷就是就算金丹找回来,她的百年修为也会大为降低。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等他杀了顾若山,把金丹抢回来还她,她再重新修炼便是。
还给她……
然后互不相欠……
寒月似乎感应到他的杀意,剑身激动得颤抖,蠢蠢欲动。
“……不急……”
他轻声安抚。
要杀顾若山不难,难的是杀了他之后,怎样说服云月明相信。
在她眼里,只有炼气期的无色杂灵根,根本无法单挑金丹修为的顾若山。
寒月不知为何,轻嗤一声,然后沉寂了。
他也是恢复记忆之后才明白,秋月寒江之所以从石墓里出来,也是因为寒月认出了他的气息。
当年他把一缕神识放在了本命剑里,所以拿到秋月寒江之后,他总会梦见从前的事情。
梦见年少的时光,梦见所谓的手足情深。
这一切都停在了他十九岁那年。
十九岁……
满打满算,他已经重新长成了被封印时那个年纪,他的容貌和身形并没有改变,除了修为跟不上,其他仿佛一切如旧。
也难怪云飞扬能认出他来。
若是再度遇上当年那些老家伙,他们还能认出他吗?
一万年了,也不知还有几个活着。
他们最好还活着,最好别忘了当初是怎么对待他的,他会一一找到他们,让他们加倍奉还。
日暮西下,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线,极乐城重新归于黑暗之中。
华灯初上,极乐楼一如往常的热闹起来。
外头骤起一阵喧嚣,司卿警惕地瞥了一眼窗外,凝神聆听。
显然,来者不善,极乐山庄的弟子气势汹汹,目的明确——搜查。
“有人来了!”
身侧之人倏然睁眼,紧张地贴近他,司卿心头一窒,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云月明虽然虚弱,但外面的骚动太大,她还是被惊醒了。
房门被一股蛮力猛然撞开,几名极乐山庄的弟子大步闯入,声音粗犷:“奉命搜查!”
云月明惊叫一声,一头扑进司卿的怀里,带着娇滴滴的哭腔:“爷~!人家好害怕~!”
司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怀中娇躯的颤抖更是让他心绪难平,山庄的弟子也愣住了。
云月明得不到回应,疑惑地抬头看他,水灵灵的杏眼眨巴眨巴。
司卿清了清嗓子,往床幔外扔了一叠银票,冷声道:“滚!”
那些弟子见状,纷纷捡起银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恭敬地行了个礼:“多有得罪,这便离去。”
随着房门再次关闭,搜查的弟子离去,室内恢复了宁静。
他不敢面对的人正趴在他的心口上,用那双晶莹的杏眼疑惑地望着他。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还是要面对她了。
司卿平静地与她对视,片刻之后,他温柔地笑了:“怎么了?”
伪装,他一直都很擅长。
云月明噗嗤一声抿嘴笑了起来,少女眉眼弯弯:“你刚才装得好像,那句‘滚’怪有气势的,我都差点被你吓到了。”
司卿:……
搜查的弟子逐渐撤离,极乐楼恢复常态,媚语靡音袅袅而来。
云月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目光警惕地在床幔外左瞧瞧,右看看。
司卿清了清嗓子。
云月明回头望向司卿,轻声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司卿再次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云月明:?
“你压着我了……”司卿轻声提醒。
云月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颊微微泛红,连忙退回自己那一半床位。
活了两世的她还是头一回跟男生在这种场景下,挨得那么近。
方才情况紧急,她不觉有什么不妥,现在反应过来,这种突如其来的肌肤接触,让她感到既尴尬……还有些紧张是怎么回事?
云月明红着脸深呼吸了几番,才平静下来。
司卿沉默地看着她的表情几度变换。
“睡够了吗?”司卿语气清浅,似是关心,又似是要准备离开此处。
云月明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司卿见状,不禁蹙起眉头:?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云月明有些低落,“我的金丹被挖了,以我现在的伤势,还有我们两个的修为……加起来都不是顾若山的对手。”
别说夺回金丹,就连在顾若山手上活命都是个问题。
司卿安静地听她说完,听上去……她似乎把睡前他说的话都忘了。
“司卿,你说怎么办?”云月明愁眉苦脸地推了推他,“要不我们给长老们传个信,让他们先过来把我们接回去吧。”
她现在无比期待云飞扬折回来秒杀顾若山,帮她夺回金丹。
“……不必……”司卿起身穿戴,语气毫无波澜,“今晚我就帮你夺回金丹。”
云月明哑然,司卿背对着她,隔着朦胧的床幔,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能想象得到的是,她金丹被挖,少年人义愤填膺,准备豁出去跟恶势力拼一把。
但无论是对自身和司卿能力的认知,还是剧情的了解,他们两个炮灰在书中遇上危险时,绝对讨不到好!
她理智地收回鼓励的话,伸手穿过床幔,扯了扯司卿的衣角。
“别,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逃吧。”
司卿顿了顿,回身深深地望她一眼。
云月明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一时茫然。
她怎么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司卿的目光掠过一丝鄙夷?
是瞧不起她的跑路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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