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云飞扬外出云游将近一百年，但云月明也没想到他消息这么闭塞。
居然不知道天道门在九州已经稳居百宗之首，其他宗门若想送弟子到天道门听学，得竞争一番才有名额。
既然这几个弟子都这么积极，就让他们试试也无妨。
开春之后，天道门便会派人亲临选拔，留给他们训练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了，连带着这个新年，他们也在暗自努力。
云月明也不甘落后，每天三顿丹药，眉头都没皱就咽了下去。
云飞扬看过了他们的晴光剑谱，沉默了两天，才认真地评价了一番，晴光剑谱比雨打飞花更适合云月明。
雨打飞花的招式华丽，虚招不少，虽有杀招，却被虚招削弱了杀伤力，尤其是镜花水月和万紫千红，要打出来十成的杀伤力，所消耗的体能和灵力都很大，那是宿少寒年少轻狂时写的剑谱。
而晴光招式实在，光明磊落，如雪后春光一般明媚，使出的剑招能将修者剑意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于体能不够用的云月明而言，晴光显然更好。
云飞扬每天盯着她练剑，亲自指导，像个严抓学习，生怕闺女早恋的敏感老父亲。
云月明每天除了调养身体就是练剑，无暇思虑其他，她的空间法术如昙花一现，没能再次使出。
好奇心却还是没能压抑得住，她悄悄去找藏书阁找了法术的古籍来钻研。
顺带着约见了几次顾听枫，两个现代人还是很有交换信息的必要性。
尤其顾听枫还是个熟知剧情的小伙伴。
顾听枫说极乐楼大战的那天看到了司卿浑身魔气，分不清是魔物的还是司卿的，但是他有一种直觉，那时的司卿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云月明在回来的路上也一直想着这个事情。
她没记错的话，被顾若山偷袭时，她在昏迷前一刻，确实看到了司卿的眼睛……
窗户嘎吱一声缓缓打开，银色的月光如瀑倾泻而入，继而被阴影掩去了一半，云月明掀眸望去，少年倚在窗台上，月光洒在他白色的法衣上，像披上了一层圣光。
那是入门试炼时，云月明送他的御寒法衣，这套法衣的材质甚至比不上他自己种出那些材料编制的衣物，但司卿似乎并不嫌弃，每年冬天都会拿出来穿几回。
“你怎么来了？”云月明放下书本，快步行至窗边，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看看附近有没有人。
司卿见她如此慌张，不由得疑惑地侧了侧头。
“我能进去吗？”
云月明确认附近没人，后退一步，司卿一跃而入。
“有事？”她好奇地打量着司卿。
以他在人间所受的教化，哪敢半夜三更跳窗进姑娘家的闺房？
孩子真是长大了，变了，胆子大了。
“我来给你渡灵力。”司卿离她几步远，拂去衣袍上的细雪。
继上次渡灵力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那时，他身上涌现的魔气实在诡异，云月明没有机会当面询问，也不敢轻易向云飞扬透露。
以她爹那暴躁的个性，没准一冲动就把司卿抹脖子了。
半个月不见，少年没有一点异样，哪还有什么魔气，分明灵力充盈，仙气缈缈。
司卿的视线落在她的案几上：“这么晚你还在看书。”
身体不好又不肯休息，真的让医修很为难。
“我不想落后，如果你们都被选上去天道门，那我也想去看个究竟。”
不管是宿少寒，还是顾听枫所言，冥冥中许多线索都指向天道门，她正好借着选拔的机会混进去。
若是还能多几个小伙伴一起，到时候发生什么事也好有个帮衬。
“天道门没你想得那么好，要想好好修炼，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司卿轻抚过手中书籍的封面，薄唇微抿，毫不犹豫地把她的书本收起来，言语间对天道门竟有些不屑。
他下巴点了点另一个方向：“回床上躺着。”
云月明身形未动，她的目光深深地锁在司卿的脸。
司卿见状，轻拉她的衣袖，引领她至床边坐下，正要施法渡灵。
云月明突然紧握住了他的手腕，那份力度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你身上的魔气是怎么回事？”
司卿的眼眸平静无波，月光之下的面容显得尤为恬静。
云月明眉头紧锁，心中那份隐忧愈发强烈。
“我被顾若山挖丹时……好像看到你的眼睛变了……”
变成了诡异的红，血一样的颜色，魔一样的红……
云月明的声音渐渐低沉，最终，两人之间，只剩下了沉重的静默。
良久，司卿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短促地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夜晚，这一笑显得多有突兀。
“如果我变成了魔，你会杀了我吗？”
他的话语轻得如同夜风拂过，仿佛只是问她今天天气如何。
却字字落在云月明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
云月明凝视着他，相识四年了，她从没像此刻一样茫然，面对司卿这个问题，她甚至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曾把司卿当做潜在的金大腿来培养，但不知什么时候，这种想法已经变了。
在朝夕相处之中，她已经把司卿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伙伴，或者可以说……是比男女主更亲近、更靠谱的伙伴。
若司卿成了魔……
她的视线描绘着他冷峻的轮廓，少年长大了，连模样都成熟了不少，那张俊美的脸庞此刻在月光下竟然显得格外温柔，像是期待着她的答案，又像是等待她的审判。
“你呢？你会杀我吗？”她的呼吸难免有些急促。
如果司卿想杀她，他有很多机会。
是之前实力不够，还是时机不对，又或者说，他在图谋什么？
云月明脑子里凌乱地翻涌出云飞扬对司卿的种种态度，心里有了更多猜测。
司卿的笑容渐渐淡去，他凝视着云月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不会。”
云月明蓦然抬眸，对上司卿的目光。
“阿月，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伤害你。”
他的语气出奇的坚定。
云月明呆呆地望着他，心中悬着的大石像是跌入了一团棉花上，被一股柔软的力量包裹着，暖融融地呵护起来。
“那……”她动了动嘴唇，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长久的沉默之后，司卿看着她：“如果我说不知道，你会相信我吗？”
云月明原本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但他说不知道，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司卿从一开始就没有记忆，他连自己的灵根何时被人剜掉都不知，又怎么会知道身上的魔气是什么原因。
“我自然信你。”云月明凝视着他，关切地提醒，“可你不能这样下去，总得想办法把魔气去掉才行。”
身上带有魔气，不管在哪里，其他修士遇到定会不容分说就要开杀，哪会听他的解释。
司卿轻轻点头，他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云月明的发梢，仿佛是在给予她无声的安慰：“放心，我有分寸。”
“阿月，我要去天道门。”
云月明颔首，她知道他想去。
“我有办法让你的身体恢复到被挖丹之前。”他扶了扶她的发钗，避免滑下来，“但你要帮我进天道门。如何？”
这是……谈合作？
“我当然会帮你！”云月明承诺，“就算你没办法治好我，我也会帮你进天道门的。”
“那走吧。”司卿站起来。
云月明愣住了，去哪？
司卿走在前面，心中暗暗喟叹，原本打算慢慢来的，但她好像比较聪明，既然如此，倒不如一次性把遗留的问题都解决了。
也好断了念想。
*
云月明没想到司卿所说的治疗需要进后山洞府，那是她闭关时所在的洞府，洞内一切用品都按照明月殿的规格。
云飞扬打造闭关洞府时，就生怕委屈闺女半点。
两人进了洞，洞内有一张上古红玉打造的灵玉床，灵玉床蕴含的灵力浑厚，有助于修士破境时稳住周身灵气。
司卿往灵玉床上盘腿一坐，示意云月明坐下，云月明一脸狐疑地与他相对而坐。
“这一次渡灵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司卿温柔地看着她，“阿月，结束之后，若是看见我浑身魔气，还请你先让我留在结界里。”
“什么？”
云月明还没明白他说的什么魔气。
话音刚落，他双手快速结印，繁复而神秘的阵法随之显现，一道柔和的光芒瞬间将整个寝殿笼罩其中，形成了一个严密的结界。
云月明正疑惑，司卿一掌打在她的心口，一股纯净而磅礴的灵力自他掌心涌出，如同潺潺溪流般涌入云月明的体内。
那灵力温暖而强大，仿佛无数道温暖的细流贯通她的全身经脉，宛如晨曦初照，穿林越涧，温柔地渗透进她的每一条经脉。
云月明只觉一股暖流自心口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都沐浴在这股灵力之中。
这股灵力太过浑厚，洞府内渐渐弥漫起一层淡淡的光辉，与灵玉床的自然灵光交相辉映。
柔和的光芒在两人周身轻轻摇曳，如同细碎的星光，昏暗的洞府内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氛围，竟感觉没有那么冷了。
洞府里看不见天空，时间一点点流逝，逐渐失去了概念。
云月明渐渐觉得身上的寒意褪去，身心轻盈，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这浩瀚的灵力之海中，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不断地被净化与升华。
破碎的灵府逐渐愈合，灵脉也被修复得完整通畅，云月明终于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如初。
司卿依旧给她继续渡灵，将她体内的灵力调整到最佳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云月明忽然觉得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妥，就好像纯粹的灵力场中，被投入了一丝杂质……
她微微掀开眼皮，睁眼只见一股黑气隐隐约约地在司卿的眉心聚拢……
是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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