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三人离开后,符安死死盯着谢九渊,像是用目光就能把谢九渊盯穿似的。谢九渊也偏不说话,任由他盯。
边上阿古站着,比他们还沉默不语。
长久的无声对峙后,符安终于没忍住开口:“公子这下可满意了?”
“还行。”谢九渊将眉一挑,全然不似先前那般软弱无力,良善模样,神情语气更是与温润公子全然不搭,反倒像是运筹帷幄的高台看客,最擅隔岸观火。
符安深知这样的人最是不能得罪。
他摆出笑容来:“人都走了,公子还装什么呢?”
“这鬼市人多眼杂的,当然得演得像点。”
站久了累,谢九渊索性走了几步,抱臂靠在墙角。
符安心中道了一句:瞎子可不会这么闲情逸致的靠墙和人说话。
“我与公子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还是第一次见,公子搅了我的生意,难道就不给个说法?”
说是要说法,但符安笑脸相对,在路过人眼里,倒像是他们相谈甚欢似的。
谢九渊想了下,道:“因为我在积德行善。”
“噗嗤——”符安嗤笑出声,“公子你是装瞎,又不是真瞎,怎么睁眼说瞎话闭眼说鬼话的,你看着可不像是会积德行善的人。”
“不像么?”被人这么评价,谢九渊倒是好整以暇。
符安不答反问:“公子自己觉得像吗?”
“嗯……”
谢九渊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才道:“有时候……还挺像的吧。”
有那么一瞬,符安认为这是句真话。
但转念一想,这人又是装瞎又是搅他生意,还明里暗里威胁他,能是什么好人?还积德行善,积阴德行伪善还差不多。
符安:“来鬼市积德行善,公子可真是与众不同。”
“没办法,积德行善不挑地方,谁让我这么不拘小节呢?”谢九渊语调松快。
符安面无表情哈哈笑了两声,道:“公子对自己的认识还真是清晰啊。”
面对反讽,谢九渊只轻笑:“向来如此。”
符安觉得很奇怪,明明他不认识眼前这人,但你来我往的谈话间,他们竟有点像是旧友重逢,在此地闲谈。
他在鬼市混迹多年,论嘴皮子上的功夫,鬼市一半的人都得甘拜下风,哪怕是对着刚见第一面的陌生人,他都能熟稔得像是和对方认识几百年一样,所以同这人说话时,他依然拿捏着分寸,可对方的反应却似乎太过平淡自然了,自然得像是他们早就认识一样。
难不成他们真是同病相怜,失散多年的兄弟?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符安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目光斜斜觑着谢九渊,过了会儿,想着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人,拐弯抹角也没意思,便直言问:“公子,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故事的?”
早逝的娘,与人私定终生的长姐,流落在外的孩子。这个故事他可没对几个人编过,这人却能完完整整说出来,还拿出了一样的玉佩,显然是知道这故事的来源就是他,冲他来的。
谢九渊却只是看他一眼,懒懒道:“都说是故事了,自然是听来的。”
“从哪儿听来的?”符安又问。
谢九渊又是一阵沉默,开口时却又语气轻松:“勉强算是一位故人吧。”
这一听就是个敷衍糊弄的答案,符安断定自己再问下去也问不到什么了,便不再说此事,改了话头道:“公子搅了我的生意,又迟迟不走,是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物件?还是消息?”
或许是夜色正好,灯火正亮,风抽在脸上的力度也不重,是个很适合闲谈说话的气氛,谢九渊便起了心思,没有答他的问题,而是道:“鬼市的人最会察言观色,我想做什么,你不妨猜猜看。”
符安便从头到脚将人打量了一遍,最终视线落到谢九渊脸上,定定又瞧了一会,才道:“看公子穿衣打扮极为讲究,想来也不缺钱,既不缺钱,那一般的珍奇玩物也不会缺。气色红润,印堂不黑,那就没有重病缠身,想来也不是为了什么灵丹妙药。如此看来,公子是为了消息。”
下这定论时,符安胸有成竹。
谢九渊也不驳他的面子,顺着他的话道:“那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样的消息呢?”
“这可不好猜啊。”符安拖着长调,似是感慨自己猜不出来,但他脸上笑容未减半分,又分明是心中有数,早就看穿了一切。
瞧他如此情状,谢九渊便知接下来没有好话等着自己。
果真,下一刻听得符安又道:“公子能装会骗,什么消息打听不到?”
这回,谢九渊一下子笑出了声,笑了好一会,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别说是符安,就是年少不经事的阿古,看他的眼神都仿佛在看一个怪人。
哪有人被说了埋汰的话还这般笑得出来的?
“你的阿九哥哥……”符安欲言又止,“一直都这样吗?”
阿古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还不熟,我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
“原来你会说别的话啊,还以为你只会叫哥哥呢。”符安顺带着把阿古也调侃了一句。
谢九渊唇边还有残留的笑意,却在此时接了话道:“他只是话少,你可别欺负他。”
符安道:“话少可不好,在鬼市不会说话可是要吃亏的。”
谢九渊偏头往阿古的方向看了眼,才对符安道:“他这样挺好的,话少又不是什么缺点。”
听出这话里的认真,符安没再继续反驳。
他往前走了一步,神神秘秘道:“虽然不知道公子要打听什么消息,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不一般的消息,公子有兴致听听看吗?”
谢九渊问道:“和谁有关?”
符安一字一顿道:“魔都。”
魔都的消息?那确实不一般。谢九渊道:“说来听听。”
符安却是一笑,往后退开道:“公子,灵石白送就算了,鬼市的消息可从来不是免费的,公子见识不浅,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吧?”
敢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谢九渊睨他一眼,道:“符安,你还真是会做生意。”
“公子谬赞。”符安点头,微笑,一气呵成。
下一瞬,符安又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人怎么叫他的名字叫得这么顺口呢?
没等他多想,谢九渊已经将手腕一翻,灵戒里便掉出来一块灵石,悬浮在他手心下,外壁透亮,金色流光煞是好看。
阿古盯着那灵石,眼里满是惊羡。
灵石朝符安飞过去。符安伸手接住,眼里是按捺不住的惊喜。
只需一眼,他就知道,那是一枚品相极好的七阶灵石。
再看向谢九渊时,符安的目光又带上了几分探究。随手一掷就是七阶灵石,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又是敌是友?他那灵戒里又装了什么别的?更高阶的灵石?还是高阶丹药?
一个接一个的猜想蹦出来,符安都忘了要说话。也正因为这沉默的间隙,谢九渊目光轻扫时,注意到了阿古一脸神往的盯着那枚七阶灵石。
“你也想要么?”谢九渊问了句。
听见人声,符安和阿古双双回神,互相看了看,一时都没搞明白这句话是在问谁。符安反应快,见谢九渊看的方向不是自己这里,便没说话。倒是阿古愣愣的,好半天才确认那话是在问自己。
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他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抿唇迟疑了会儿,才说:“好看……”
符安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人家是问你想不想要。”
谢九渊笑笑,解释道:“好看就是想要的意思。”
阿古这脾性,他还是记得的。
好看就是喜欢,喜欢就是想要,但只说好看,不说喜欢,也不说想要。因为鱼子巷的那方天地太小了,而喜欢的东西总是碰巧在外面,想要却很难得到。
谢九渊又是手腕一翻,一枚灵石慢慢飘落到阿古手中。阿古小心翼翼捧着那灵石,流光投落在他手指间,也映得他一双眼眸愈发清亮。
“送你玩了。”谢九渊语调稀松平常,仿佛他只是扔了个小玩意哄小孩子开心。
但符安不这么想,符安认为这人脑子有病。
七阶灵石是用来送人玩的吗?!给仙门里那些整天“苍生天下”挂在嘴边的人知道了,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气死!
“真的……”阿古受宠若惊的抬起头,“真的给我吗?”
“真的。”谢九渊道。
阿古:“谢谢。”
谢九渊失笑一声,回他:“不客气。”
“你们……”符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还是怀疑,“真的不熟?”
谢九渊笑而不答,只道:“你说的消息呢?”
符安这才想起,他收了灵石,消息还没说给人家听。于是往谢九渊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凑近后才放低了声音道:“这个消息和魔都那位有关。”
那位?
谢九渊略略抬眸,能称得上“那位”的,得是高处的人。
“魔君?”谢九渊猜测。
符安依然是低声:“正是。”
得了答案,谢九渊这才开始真的有了点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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