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英丝？”
闭着眼睛的人听到了一声不一样的声音。
半分钟之前，那个西装革履的人才刚刚那准手里的枪对准他。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反而如梦一般拖延到了援救的人赶来。
酒窖里挤满了头戴防毒面具的人，四处翻找可疑的人员。
“挟持你的人呢？”为首的人摘下面罩。
“应该是看到你们来了，所以逃跑了。”
“你知道袭击监测站的人是谁吗？”
海英丝摇摇头，回想了下，又道：“应该是沈家人，我听到其中一人叫另外没动手的人沈少爷。”
那人沉吟了下，“议会里的那个沈家。”
“不能确定。”
“是他们。有这个财力和精力与我们抗衡，而且，刚刚上面的幸存者说，有一个人比划了下手势，示意‘一切安全’，是上城精英队服役过的人员特有手势，旁支末流接触不到，更嚣张的是，门外还停着挂有议会标识的沈家车牌的车。”
他看海英丝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道：“先上去吧。”
他一边指挥，一边搀扶人上去，“没对那些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海英丝在楼梯上滑了一脚，差点整个人滚了下去。
“没关系的，不管说了什么，都是在极端的条件下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只要你没事就好。”为首的指挥官安慰他道。
海英丝知道恩佐那要是得知自己说出了一切，不仅自己，连家人都不会放过。
“什么都没说，他刚把我带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盘问，你们就下来了。”他镇定道。
他的确什么都没张嘴。
指挥官扯扯嘴角，招呼成员带着所有监测站人员登上飞行器，收拾好离开。
刚转身，他就连上通讯，把这里的消息汇报给上层。
“……是的……是……另外，海英丝主管被抓，在对方手上待了十七分钟，暂时不知道泄了什么信息。”他报告了情况，之后走什么程序，这是上层的事情。
“什么声音？海英丝主管，你身上戴着什么？”
恩佐那家的人刚撤离没过两分钟，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飞行器在空中炸成碎片。
————
“什么声音？有人在放烟花吗？”白奚峤扒拉在窗边向外张望，只看到红火的半片天空，大部分还被高耸入云的废弃大楼遮挡了。
池翊站在废墟里，不停地在掌脑中输入指令，闻言望了眼外面，附和着他的话，“对，放烟花。”
今晚是因为白奚峤而产生的临时起意，他给的那些线索其实都经不起更细致的推敲，所以，只好让他们在得出初步鉴定结果之后永远闭嘴了。
“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白奚峤问。
“谁知道呢。”池翊看着他笑道，“不过，我们该庆祝一下，终于找到了恩佐那家的武器实验基地。”
“你之前不知道？”白奚峤有些惊讶，他以为池翊已经知道了。
“准确的说，我们耗费了大部分人力物力，甚至动用了墨菲家资源，也只知道微星城这一个监测站。”池翊悠然道，等拿到了主脑资料，他才发现恩佐那竟然在北域建了三百多个监测站。
整个上下城流通的武器中，有百分之七十出自恩佐那的工厂和实验基地，这让他们家族长年在议会占有一席之地。
各方政敌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出他家的实验基地，奈何他们年年看着恩佐那家出售新武器，大发横财，却始终找不到偷袭和钻空子的可能。
池翊调开了那张全息地图。
“接下来去哪里？”
“基地所在的地方。”
池翊把之前夺来的纳米爆破枪随意丢在废墟中，换下假冒车牌，把印有沈如琢儿子的指纹手套收进自己的纳米袋里——这是上次与沈家主会面，暗中收集沈家主的指纹和DNA时，顺便收集的。
“恩佐那还是太闲了，才会天天惦记着别人的宿舍。”
————
恩佐那位于下城的其中一家监测站遭到毁灭，连夜震动了整个家族内部人员。
家主连夜召开事故分析，可惜连前去救援的一支部队也有去无回，只能从当时指挥官汇述的几句报告来推断其中可能。
“沈家？沈如琢？”恩佐那家主听到这段汇报录音时一愣。
同为议会成员，防着其余几家势大不假，可也不会这么撕破脸，就算背地里搞点小动作把人拉下议会，表面上还要在星网上发表一通演讲，表达一下自己坚决拥护议会家族的立场。
在外界人眼中，议会永远是一个整体，这有助于他们正面形象的营造。
恩佐那家主立刻丢了个通讯给沈如琢，旁敲侧击最近动向，换来一切如常。
所以，他们一致认定，这是某个家族暗中套沈家的名义来针对他们家。
乍看之下只有沈家的线索，其实细敲之下，这线索给的也太突然，太流于表面了。
要炸他的监测站，就开着那么一辆挂着自家车牌的车子去，未免太过儿戏。
其他细节也经不起推敲，想要引起恩佐那与沈家两大巨头厮杀，这栽赃嫁祸的手法却拙劣到不行。
罗飞·恩佐那连夜被人从学校叫了回来，衣服都没穿完整，被自家老爹送上了前往北域的飞行器。
他带领一支五十人的精英队，于凌晨四点到达了微星城，并在二十分钟后，下属捡到了带有沈如琢儿子指纹的爆破枪。
至于其他线索，就再也没找到了。
沈如琢的儿子？
沈少爷？
罗飞想到指挥官汇报说，当时海英丝听到了这句称呼。
可惜，人已经死了，进一步调查完全没能展开。
这回，心里的怀疑不可避免地多了一分。
精英队立刻前往各地侦查那伙人的踪影，与此同时，武器实验基地，也开始缓缓启动挪移程序。
海英丝在对方手里待了十七分钟，不管他说没说具体地址，恩佐那赌不起，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连夜以最快速度转移。
————
此刻池翊好像忘了基地会动的事实，第二天临近中午，他们才来到距微星城上万公里之外的糠堆城。
这里与微星城的荒凉不同，呈现出来的，是另一种让人恐惧的荒凉和热闹。
一排又一排狭小的房屋堆叠成塔，耸入云端，将道路与天空撕裂成一条条细缝。高楼层还能享受到一点阳光，但走在街道上，与夜晚毫无分别，狭小的道路崎岖不平，永远都是湿漉漉的，汇聚一坑一坑的污水洼。
刚一下车，白奚峤就发觉有好几十道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不免让人心里瘆的慌。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四周，门窗紧闭，没有几个人坐在边上闲聊做活。
他快速走到池翊的身边，拉住他的手。
池翊知道他的走近，但右手触摸到软嫩的掌肉时，不免还是愣了下。
“我害怕。”白奚峤抱着猫道，生怕他撇开自己。
池翊没说什么，手指内曲，牵起他的手，进了其中一栋楼。
楼道房间门口都是私自搭设的电线，破皮生锈的衣架吊着变了形的衣服挂在上面，池翊撩开衣服让两人通过，一路七拐八绕，穿过不知道多少楼的穿堂，这才坐上了电梯。
“等下带你见一个熟人。”
“我在下城没认识的人。”白奚峤道，电梯摇摇晃晃地上升，款式是他从未见过的不说，还年久失修，外面传来一种金属撞击的一种旷远的声音。
“电梯到达，134层。”
电梯门打开，这里离顶楼也就三四层，那种饭菜和霉菌发酵的味道都淡了不少，让白奚峤重重喘了口气。
走廊一扇开着的门前，站着一个人。
硕莽健壮的身躯有如一堵墙，一身古铜色肌肉憋屈地挤在黑色工字背心里，绿色迷彩裤松松地裹着一双长腿，脚下永远是那双黑色绑带厚底靴。
“朗曼？！”白奚峤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应该在哪里？监狱？被关到老死？”朗曼的目光比从前更加锐利，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对啊。”白奚峤没觉得有问题，做错了事情，难道不该关在监狱里吗？
听到他这声肯定，朗曼眼里瞬间飚出簌簌冷刀。
“这白痴跟来干什么？他也是白家的人！”
“现在他是我们的人。”池翊松开他的手，继而从后攀上白奚峤另一边的肩膀。
他们紧密地贴站在一起。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最恨白奚峤吧？”
“你的话我听到了，我的行为，你也看到了。”
朗曼鼻孔不耐烦地出了声气，目光不善地在池翊温和的脸庞与白奚峤无辜的样子间逡巡了几秒，最终定格在那只惹眼的手上。
“装备准备好了么？”
他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咽下一口气，道：“准备好了。”
几人进了房间，屋子里虽然破旧，却十分整洁，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地排列好，白奚峤也分配到了一个背包，兴奋又好奇地打开，把一件件东西拿出来翻看。
朗曼把池翊请到另一个房间，压着嗓音愤怒质问道：“就算可以不顾我的感受，你也不能把这白痴带在身边，他会害死我们的！”
“他不是白痴。”池翊的目光肉眼可见地冷冽起来，“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在你嘴里听到对他这样的评价。”
本能让朗曼的身体想要往后退，反应过来后，他硬生生地站在原地，绝不退让。
“有他在，我不会和你一起去，要么选他，要么选我。”
“你在关心他？”池翊恍然道，轻笑了起来，让朗曼以为那种毛骨悚然的刹那只是错觉，“不想他跟着我们涉险？”
“不是。”他瓮声瓮气道，“他和其他白家人没什么两样，薄情寡幸，是污蔑陷害我的罪魁祸首，我怎么可能关心他。”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努力了近三十年才爬上白家主人贴身保镖的位置，一切都因为白奚峤而破灭。
因为白奚峤，他被白夫人厌弃，他明明看到了凶手面目，却无动于衷，不愿说出真相，导致自己含冤入狱，平白被关了一个多月，要不是他身手了得，早被监狱里白夫人派来的人暗杀死了。
“我一定会杀了他。”他恨恨道，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是我的人。”池翊对他的话没在意，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却让对方将愤恨的视线波及到了他身上。
“记住这一点，否则，”他的语气还是轻松，“你会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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