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秋白坐在柜台前,仔细地在一块巴掌大的方正木块上的三面勾出软萌小兔的正面和侧型,手下拉花锯,上刻刀,做到兔子正现端倪时,她却困倦了。
阳光微醺,四下无人,唯有窗外疏影横斜浅,泼漫入室。
丁秋白放下工具,靠在木桌上睡着了。鼻间的木质香调柔和,似乎可以做个好梦,亲甜不醒。
梦里她雕的小兔变成了一只短脚橘猫,摇摇走来,没有雕刻清晰的五官在她面前幻形,变成了个中年大叔的脸。
大叔的五官她看不清楚,意识却告诉她,那人的眼神很是正气。
啊,第三视角的她不经意地评价:像是军官……
然后天塌地陷,身后的地板撕裂开可怖大洞,里面熔岩滚滚。随着洞口扩大,石板一块块掉落进洞里,丁秋白被迫朝前跑。
前方出现了具银白色的棺材,上面攀着一圈圈无尽夏,蓝紫色的绣球花,团团云雾一样氤氲。
丁秋白猛地驻足,地陷转瞬间已临近,可她只是失神地看着那具棺材,手抚上棺材的金属外壳。
棺材盖打开了。
危险好像已经不重要了。
丁秋白慢慢爬了进去。
失落、担忧、希望、恐惧……
古怪的情绪。
——丁秋白忽然惊醒!
“怪梦。”丁秋白嘟囔,抬头去看玻璃外。
风景正好,阳光和煦,少行人,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小三花猫挠着门口放着的木支架喵喵叫——对了支架是摆花的,立体的支架上下共摆了三盆花,迎风招展。
很温暖的场景。
丁秋白心中稍定,拿起刻线刀慢悠悠刻画起了刚才未完工的木雕。
混乱又震耳的心跳淡下,盘踞在心底的梦中阴影渐渐退出了脑海。
这一日便过去了。
晚间下了点朦胧细雨,丁秋白收拾了一下工具,觉得今天的小兔子刻得挺喜庆,就顺手塞进了双肩包。她拿好柜台下面备着的伞,仔细锁了门,,钥匙揣兜里,晃晃悠悠地朝家走去。
丁秋白在一家手工木雕店工作,说是工作不太恰当,因为她是老板,一个不在乎收益纯粹因为玩乐方才开着这家店铺的老板。
每日晨昏定省算是给自己找的事。
岁月之静好,令人艳羡。
夜灯是暖黄色的,潇潇雨声里,丁秋白打着自己的透明伞,不紧不慢走在路上。却被一只三花猫扒拉住了脚步。
是今天白天在店门口拔着自己的木架的那只。
这三花猫眼神泪汪汪的,水灵的很,夹又夹得厉害,一声又一声的“喵喵”谄媚甜软。
丁秋白试探地走了两步,猫咪叫得凄厉,勾得丁秋白心里心猿意马,几乎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
她蹲下身,手法熟练摸着小猫,在猫脖子上摸到了个金属猫牌。
丁秋白凑近一瞧,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远处手电筒的亮光和女孩子的呼喊声就先被三花猫接受到,猫立刻撅着屁股跑向来人。
女孩子扎了个双马尾,妆还没卸,神情有些憔悴和焦急,挎着单肩包,胸前的口袋露出了蓝色条带。看样子是刚下班不久。
丁秋白觉得对方看着面善,天然勾人好感,微微一笑:“姐妹刚下班呢?”
“是刚下班。结果一回家发现今天早上门没关紧,猫溜出来了。”双马尾女孩用脑袋和肩膀夹着花伞,腾出两只手翻来覆去看着自家猫,下了好一阵雨,猫又在外待了一天,现在猫身都是泥水。她干脆把伞往地面一搁,脱下外套用来包小猫,一面说:“可把我吓坏了。对了,还要谢谢你找到了喵喵夹。”
喵喵夹?
这名字让丁秋白乐了三秒。
丁秋白见她这样就没有手撑伞了,而雨又紧了,左右现在无事,丁秋白就蹲下身捡起她的小花伞,提议道:“现在雨有点大,怕你淋坏了,我送你回去吧。”
对面迟疑道:“不太好吧。天已经太晚了,你送我回去也太麻烦了。而且你还帮我找到了猫!”
丁秋白蹲在她面前,帮她撑着伞:“我没有帮你找猫。猫本来就在这附近,没有我你也可以找到。而且你家也不算远,我周末每次都可以看到你从那边的楼走到这里溜狗。”
女孩子神情疑惑。
丁秋白主动解释道:“你每次都会路过我的木雕店。”趁现在双方蹲着,她把对方的伞递回去,示意对面自己收好。
说店面小姑娘就有印象了,她一边收好伞一边问:“你在那里上班吗?”
丁秋白面不改色:“是的。”
她们两个站起身,丁秋白帮忙打着伞,朝双马尾女孩家在的单元楼走去。路上避开坑坑洼洼的地面积水。
丁秋白回到家时,手机里多了个叫“季君雯”的女性的联系方式。她“啪”开灯,屋里的白猫跳出来,绕着她转了三圈,又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丁秋白养的猫是拿破仑,矮脚、长毛——好吧,准确来说不是她养的,是隔壁邻居宋翰墨的。
邻居不但是青梅竹马,还是男友,工作暂时走不开,就寄养在了丁秋白家。
丁秋白虽然平日里总说讨厌麻烦,但真有小猫需要照顾时却对麻烦闭口不谈。
她喜欢毛茸茸的猫咪,自然也要承担喜爱毛茸茸的责任。
她将一切收拾妥当后,终于入睡。
睡前在心中对现在平静美好的生活表达了自己的感恩。
真正清闲的日子不多。最近接二连三有老板来找丁秋白订了些比较大的订单。其实从工程量上说并没有很大,但是它们聚在一起的工期太赶。
清闲如丁秋白也忙碌起来。白天坐在店里的工作室,晚上坐在家里的工作室,反正一天到晚手就停不下去,刻得手生疼,完了赶出货还要急着送。一个人忙上忙下,不得空闲。连新交的好友季君雯请的两次饭都被她拒了。
这日清早她计划着要去单主家里送货,还在琢磨着自己的木雕店是不是要歇业一天,就听见隔壁有动静,推开门一看,是那个常年没见人影的宋翰墨。
古人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两人在成年后的一天毫无征兆但非常丝滑地在一起了。可能因为自小家里便住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她们彼此心里也没有过多的欢喜,反倒觉得这段感情理所当然。
而之后的两人一直维持着这段关系,哪怕是宋翰墨做研究员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哪怕丁秋白从来不主动维持联系,一直到现在,她们两个仍然没有分手。
丁秋白看见宋翰墨翻找着挎包——那只挎包是个黄嫩色的小鸡,丁秋白买的。她主动邀请道:“要先进我家坐坐吗?”
宋翰墨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寻声望去,干净清俊的脸上先是带点笑意。他的眼瞳颜色偏浅,现在身在楼梯口,里面的颜色贴近焦糖色,如果盛着笑意,那真的要温柔醉了。
丁秋白看起来对宋翰墨的笑毫无反应,只是侧着身把门缝又拉大了点。
宋翰墨盯着她的脸,片刻后放下搭在挎包上的手:“那就进吧。你最近没睡好吗?黑眼圈都要出来了。”
“别提了,特别忙。好像所有单主都约好了要这个时间点一起订单,所有单都聚在一起,我的手都要废了。”丁秋白有个特点,就是身上有种大佬处事不惊的态度。就算她现在说着近似抱怨的话,听着也像是平铺直叙的陈述,并有种例行汇报工作的既视感。“你呢,还顺利吗?”
两位面对面坐在懒人沙发上,没有情侣久别重逢的亲密,处事模式更像是主客。
“我都有时间放假了,能不顺利吗。”宋翰墨皱着眉头,“你的工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果然,听到这个,丁秋白摸着下巴,眨巴眼:“你是说你放假了,放几天?”
“一周。”宋翰墨回答,“一周都有空,你要做什么?”
丁秋白眼睛亮了,言笑晏晏:“知我者,翰墨也。就是我等一下要出门送顾客的订单,我的店没人照顾,需要你帮我看一天店面。”
关系太过亲近,联系太过紧密就是这样。
青梅竹马的情份,让丁秋白求宋翰墨帮忙都极为自然。
宋翰墨没建议让她干脆关店一天。只是略一颔首,就答应下来。
虽然他自己也刚从繁忙的工作日程里脱离出来。
丁秋白非常雀跃:“非常感谢宋翰墨男友。”
“我柜台后面的几本书你上次看了一半,今天可以继续看了。啊,对了,还有猫,你也记得帮我喂!”
宋翰墨不置一词,但显然也没有反对。
看样子宋翰墨帮忙看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也看样子对颇有争议的猫的归属权没有异议。
丁秋白就这样出门了。
宋翰墨捏着鼻梁,感觉有些困倦。
宋翰墨捏着鼻梁,感觉用眼过度眼睛有些干涩。指尖又翻过一页,到了书的尾页,拿起一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该下班了。其实他这里有丁秋白给的钥匙,他随时可以锁门回家,但他还要等着丁秋白过来收拾东西完一起走。
今天早上丁秋白走得急了,工作室里一堆刀和木屑都没整理清扫。丁秋白送完单应该会回来收拾才对啊——虽然宋翰墨替她已经打扫干净了。
丁秋白刚送完货,走在马路边上,花坛里的美观花卉永远只有那么几种,不如自己种得新鲜——看中什么种什么。
今天早上自己要去送单给顾客是位商人,过去时她被塞了好几张名片,当时被丁秋白随手塞进外套里了。丁秋白把手塞进外套口袋,想要把名片拿出来丢掉,却从口袋里掉出只木雕小兔子。
丁秋白看着兔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皱着眉头回想:“嗯?那天的小兔子还没拿出来啊?”
她正弯腰捡的时候不远处一辆低速行驶的汽车忽然七扭八拐并加速撞上来。
不是,谁车技烂成这样,往行人道上撞。
汽车好像先将丁秋白撞飞出了三米,再从丁秋白身体上碾了过去。身体是没知觉的,意识是昏昏沉沉,丁秋白的耳朵边迷迷糊糊响起一道机械混响音。
“系统Utopia真挚为您服务。”
鬼魅一样的动静,那一瞬间心底深处涌现的感情,却像是久病之人遇神医、困于深渊者见升梯,在她心里炸出道惊雷,闷闷地响,震动四肢百骸,几乎让她聋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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