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夏天,我拖着行李箱,坐在小区的椅子上,望着我和李唯一曾经的家,直至天亮才离开。
我并不担心李唯一会追下来,他一向很尊重我的抉择,很听话,不会因为他自己私心,让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情。
其实我骗了他,我还没有找到地方,司机只是我怕走不了所以特意叫的,就为了能在刚刚那样的时刻给我电话。
我骗他,说找到了喜欢的人,表现出仿佛已经在一起的假象,可人家只是对我表现出好感,虽然我很有信心,但终究还没到这一步。
但我已经想象过很多次这一幕的到来,而刚好今天是推动我往前走的契机,所以毅然决然突然,我必须这样,因为我一直在害怕我会在这个名为李唯一的沼泽里,走不掉,逃不出,只会越陷越深。
清晨,当新的阳光快晒到我脸上的时候,我看见李唯一从公寓里出来了,穿戴整齐,背着他去年生日我送的黑色斜背包,踩着那双他前年生日我送的运动鞋,迎着阳光上班去了。
除了可能因为一夜没睡而灰白的脸色外,一切都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当然了,因为我不没敢靠的太近,自然没注意到他肿的跟包子似的眼睛。
挺好的,时间是万能的,慢慢都会好起来的,李唯一会忘了我,然后每天都像今天一样沐浴着阳光前行。
我终于舍得迈开步子,走向我所期盼的,阳光大道……
……
……
可我还是低估了李唯一对我的爱。
2021年,冬,我和她正式在一起了。
同年冬,2021年的最后一天,我回公司拿落下的资料,在进去前看见了李唯一,他坐在公司前的花坛的园艺砖上,木着一张脸,呆呆盯着公司大门看,身上穿着我没有带走的棉服,双手和以前一样傻傻的露在外,冻的通红,脸也一样。
看到我,他先露出了有些惊喜的表情,然后慢慢转变成怕我责怪而小心翼翼的表情,双脚欲动不动,眼睛飘忽不定,最终还是看定我,对我浮现一个很轻微的笑。
是发自内心的笑。
见我抬脚走近,他的双眼闪烁。
一米之距,我站定,没什么表情的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盯着我面无表情的脸,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同时双手给我递过来他从棉服口袋掏出来小盒子。
我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有收下,没有打开,但我认的这个牌子,卖手表的,是和她逛街的时候被她第一个淘汰的牌子,给我买了最贵的那一款。
这一款的价钱我还模模糊糊记得,对大小姐来说不值钱,但如果是李唯一,至少要花掉他大半年的工资。
这个差距,提醒了我,瞬间回神竭力理智占上风,努力忽视心里那不值一提的酸涩。
我用冷淡的声音回应他给予的祝福:“李唯一,别再因为这种事来找我了,我不会再上前理你的。”
我试图用绝情的话语当作击退李唯一的武器。
然而击退是不可能的,击伤是肯定的。
笑没了,李唯一没有了表情,眼睛眨了两下,又用那种很茫然的眼神看着我。
他眼神的茫然比露出伤心的表情更让我难受,就像我剥夺了他的一切乐趣。
他唇瓣挪动,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双手还拿着礼物没有收回,很傻,很呆。
就一直看着我,直到我抬脚欲走,李唯一才说:“我只是有点想你了,对不起。”声音不大,语气平静,如果我没能听出那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些微颤抖就好了。
我转身往公司门口走,不愿再看他。
他真的很傻,很呆,很……让人心疼。
这一面,最终以李唯一亲眼看着我上了她的车结束。
2022年除夕,我回老家了,没有见过李唯一,但我问了保安,那个傻子在外面冻了一整天。
2023年,我和她订婚了。我生日那天,把陪我过完生日的她送回了家,开着她给我买的车,来到了公司,远远的看了他半小时,然后打电话让保安把他赶走了。
那年冬天出奇的冷。
2024年,我没有见他。
2025年的夏天,我和她的婚期定了,是在我们确定关系的冬季。
同年夏天,李唯一出了车祸,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就在我的公司附近,不是来看我,只是路过。
我说过的,他很听话的,我不想见他,他不会来,即使偷偷来,也不会。
而一年一次见我一次,应该是李唯一能保持听话的唯一支撑点,却被我残忍的剥夺。
所以,他也残忍的离开了。
后来几年,我常常在想,李唯一是不是不想在寒冷的冬天看见我的婚礼,所以在一个炙热的夏天选择了离开。
夏天,一个我们相恋又分开的季节。
这个季节走,你是开心还是难过呢,李唯一。
……
其实,李唯一是被抢救了过来的,可医生说李唯一求救意志不太强,可最终还是没能醒来,被宣布了脑死亡。而我是第一个得知李唯一死讯的人,因为他把我的号码放在了联系人列表第一位。
我不知道怎么说,当时接到电话的心情,太突然了,我只记得,当时除了砰砰乱跳的心,整个脑子都是,不能吧,这么狗血的剧情怎么能发生在李唯一的身上,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李唯一身上,不可能,不会的,打错了吧……
可当我来到医院看到李唯一那比平时的苍白还要惨白的脸,我在他面前,那浓密的睫毛也不再颤了,只安然的贴着紧闭的双眼,真成了一动不动的木头人。我终于了然,何为世事无常。
我想上前,想再摸摸他的头,看看他的脸,握握他的手,却怎么也动不了。我又懂了,原来悲伤至极的时候,再聪明理智的脑子,都别妄想试图控制那糟糕破碎的心。
良久,我才终于能上前了。我爱不惜手的,摸他的略干燥头发,抚他触感极好却毫无生气的脸,抓他指节分明却已僵硬的手。我紧紧贴上抱住气息熟悉却没有气息的李唯一。
即使我根本不想摸、不想抱冰冷毫无血气的李唯一,也已经根本没有选择,无法回到过去。
我做出了选择,即使后悔,我除了承受,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其他奇怪的举动,但应该没有,身边的医护人员一直神色如常,没感到意外,毕竟各种各样的情况他们都遇到过,医生只叹了口气,上前对我道节哀,便离开了,随后,护士便走上前,跟我说话,不知道她说什么,模糊听到她让我松开,我很听话放开,就像李唯一那时很听话的放我离开。
我呆呆的站在一边,旁边有个护士扶着我都没察觉,看着护士盖上那并不刺眼的白布,眼睛一阵刺痛。
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李唯一的眼皮不会再颤动,我的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我闭上双眼,心里疑惑,这种东西也守恒吗,要转移到我身上了?
脸上被东西划过,手腕沾染温热,我抬手捂住双眼,咸湿难止。
我低头笑了,原来我哭了。
我边笑边哭,边哭边笑,哭了笑,笑了哭,周边的护士被吓到了,以为我承受不住打击,疯了,关切的问我,我抬起泪
流满面的脸,用不那么正常的声音非常正常的回答了她关心的询问。
我说,“没事,让我发发颠就好了。”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我的心已经不受控了。
在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想要的得不到便想要毁掉,可也有这么一种人,他喜欢的不一定要得到,但一定要存在,否则,他受不了。
这天,医院里有一个男人,穿着体面的西装,毫无形象的哭了大半天。
直到一位护士告诉我,李唯一的父母已经把他的遗体带走,才混混沌沌的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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