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迟若一席长裙,在娇声惊呼中被顾衍川抱上了马。
顾衍川还算有分寸,怀里揽着潘迟若,手握缰绳,晃晃悠悠地前行。
刀削斧凿的脸上神情愉悦,薄唇微微上勾,彰显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姜沁和林放各自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从方才和潘迟若分别后,姜沁就没再说过话,林放侧头看她出神的样子,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打扰。
混乱的发生就在一瞬间。
顾衍川骑着的马不知为何,突然疯狂躁动起来,他尽力想要握住缰绳,马却丝毫不听他的使唤,挣扎着飞奔、跳跃、尽力想把身上的人摔下。
顾衍川被颠得头晕眼花,手中拉扯缰绳的力道骤紧骤松,完全控制不了马匹奔走的方向。
而不远处便是顾家庄园的东边边界——一个绝对称不上矮的山崖。
意识到前方危险的顾衍川瞳孔骤缩,想要竭力扯紧缰绳调转方向,啪嚓一声脆响,缰绳竟然直接崩断了!
潘迟若强撑着恶心,在一片混乱中摸索到他的手,接过了已经断掉的缰绳的掌控权,在剧烈的颠簸中,她回头,朝着身后大喊,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小沁,帮我、照,顾、好他!”
姜沁在马儿刚开始躁动的一瞬间就已经打马上前,距离不远不近,自然也看到了前方只有十几米远的山崖,闻言,立刻回头高声喊道:“林放!接着顾总!”
林放一挥马鞭,迅速冲到了潘迟若他们的身后,潘迟若拉紧缰绳,回头轻轻一推,本就快要被甩脱的顾衍川,直接被抛到了林放的手里。
马儿叫嚣着冲向了山顶,顾衍川向来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露出了裂痕,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目眦欲裂。
骏马扬起高高的前蹄,腾向半空,潘迟若坐在上面回眸,抬着的手还保留着方才推开他的姿势,白裙在半空蹁跹飞舞,恍若从天而降的精灵。
灵动而鲜活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轻轻浅浅的、足够顾衍川铭记半生的微笑。
紧跟着潘迟若冲上前去的姜沁,全然顾不上自己的危险,快马加鞭直冲到悬崖边上。
不值得!
他不值得你去冒险!
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不管你想怎么获得自由,都决不能是这种方式!!!
风从姜沁的耳边刮过,发出阵阵呼啸,她却浑然不觉,只想着快些、再快些!
她急着去践行自己在十四年前,郑重地说出口的保证。
姜沁很想半路将疯马截停,却还是慢了一步,潘迟若悬在半空,微笑着,唇瓣微微开合,冲着姜沁,轻声说了几个字。
“这次,换我来罩着你。”
她一直没有和姜沁说的是。
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她提前看到了被关在黑屋一夜的人是姜沁,是她故意打电话给姜沁的舅妈,来把姜沁接走,最后被关的人变成了她。
她努力学习、学医学散打,就是为了在每一次不好的预感出现之时,都能够在姜沁不知不觉中提前解决。
方才换上白裙的时候,她眼前又再次出现了陌生的画面,这匹原本是姜沁会选择的马,最终会带着她落下悬崖。
姜沁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如天神降临一般凭空出现,拉了她一把。
姜沁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所有的、一切的阴暗面,她都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承受。
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这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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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沁瞪大双眼,看着她如脱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地坠下了山崖。
姜沁紧拉缰绳的瞬间,由于巨大的惯性和冲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
见状,林放一把将顾衍川卸到地上,完全是下意识地、几乎不带任何思考地冲上前,在姜沁的马前蹄堪堪跃出悬崖边的时候,脚下一蹬飞身上前,凭借着惯性和冲力,一把揽住了身体已经扬到了半空的姜沁。
如悬崖勒马,生生将人勾了回来。
两个人环抱着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林放用手臂牢牢地箍住了姜沁的后脑勺,满地的碎石扎进手臂里的肌肉,也丝毫察觉不到疼痛一般。
他的胸前忽然传来一片湿意。
林放瞬间紧张起来,抱着姜沁强撑着坐直,语无伦次地哄道:“伤到哪里了?我看看,别哭,好不好。”
“都怪我,我当时就应该拦下她的,我真的应该拦下她的,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冒这种险……”姜沁捂着脸,泪水从已经磨破了皮的指缝间缓缓渗出,看上去无比狼狈。
想要拢住姜沁,又生怕自己手上的灰把她的头发弄脏,挣扎了半晌,林放还是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顺便把她发梢沾着的树叶一并取下,随后沉默地坐在她的身侧。
顾衍川目眦欲裂,连滚带爬地爬到了悬崖边缘,浑身沾满了泥和土,哪还有平日里高冷矜贵的模样,对着空寂的山谷喊得撕心裂肺“迟若!!!”
无人回应,只有一两只飞鸟掠过发出的声响。
此时的顾衍川苦笑着,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潘迟若的一颦一笑,和她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当她温顺的、体贴的、柔美的模样,一一浮现在他眼前时,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早已对她上心,远远盖过了对梁惜婷懵懂的喜欢。
但他醒悟得太晚了。
他后悔了。
如果老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在那样肆意地折辱迟若,他会把她捧在手心,千娇百宠、千依百顺。
“迟若,你回来……!”
他抬头望天,发出了一声困兽般绝望的悲鸣,常年干涸的眼角,终于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埃里克森带着一群搜救人员姗姗来迟,顾衍川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跪在崖边,捧起一抔土,覆盖住了疯马留下的痕迹。
像是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情。
“每个角落,仔细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他转头看向林放和姜沁,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二位相助,从今往后,顾家庄园永远对二位致以最高的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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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们很快就会再合作的,姜总。”左少轩抱着手臂靠墙,淡金色的头发上翘,透着几分桀骜。
“小若她怎么样?”姜沁手心攥着林放塞给她的纸条,手心已经不自觉地冒出了细汗。
“还行,断了腿,再站起来可能悬?醒着呢,自己去看吧。”
姜沁点点头,跨进了装修平和雅致的病房,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香水百合的清香。
看着床上双腿被打上了石膏,手里端着一本医学类参考书,面上却笑盈盈的潘迟若,姜沁忽地问了一句:“值得吗?”
“怎么问起这个,我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的呀,小沁,坐。”潘迟若合上书,指着床边的椅子,淡笑道。
姜沁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已经捏得变形的纸条。
上面一笔一画都是潘迟若精心设计的方案,她甚至连顾衍川所有可能的表现都预判到了。
包括突然放松对她和林放的监视,开通最高权限,让他们可以驾驶汽车自由出入庄园。
“你知不知道以当时的情况,你可能真的会死!”姜沁情绪有些激动,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被林放及时捉了回去,手上微微发力摁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
潘迟若不在意地挑挑眉:“放心好了,小沁,我没那么容易死。”
她可还得继续保护小沁呢。
说着,潘迟若扬了扬手上的医学参考书,笑道:“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学这个,现在终于能好好看会儿书了。我想着趁这段时间,去拿个资格证下来,然后自己试试治腿。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一女主还能被个断腿给难住?”
姜沁愣愣地看着她,深蓝色的眼珠如浩瀚银河,其中有万般星辰在闪耀,无比璀璨。
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
只不过高兴的缘由,可能和姜沁想象得不太一样。
姜沁以为她在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顾衍川的控制。
但她欣慰的确是自己终于再一次保护了小沁。
真好。
“好吧,你觉得值就好。”姜沁终于接受了现实,露出了紧张几天以来,第一个欣慰的笑。
“在我这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以顾家的势力,找到我头上只是早晚的事。”左少轩端着药,放到床头,表情看上去吊儿郎当,语气却难得正经。
“只有让顾衍川彻底没有反击的能力,潘小姐才能保证安全。”
姜沁仔细想了一下,虽然顾衍川人品要打问号,但他的工作能力还是值得认可的,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接手了顾家。
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想,潘迟若笑着提醒道:“他是很强,可小沁别忘了,这是女主向言情小说。”
“虽然这么说有些自恋,但设定便是如此,只要我在他身边,他绝对攻无不克所向披靡。但我不在的话,他就只是一个稍微出色一些的正常人罢了,人都会有倦怠期的。”
左少轩摩挲着下巴点点头:“这么说,只要不停地在他处理的项目上添乱,他迟早会出岔子。”
潘迟若点点头:“最好再找个人扰乱他的注意力,谈恋爱的时候脑子最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问题是,顾衍川现在一副封心锁爱、非找到小若不可的架势,什么人能干扰他呢?”姜沁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还真有,”
左少轩和潘迟若相视一笑,异口同声:
“梁惜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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