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什么时候让那林家小姐上船来给我们瞧瞧?”
“我也想看看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二爷念念不忘。”男人们的笑声里充满了轻薄与不堪。
周景寒确定他们口中的“林家小姐”就是林轻音,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怒意。
大约是这三年的保护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只要有人想要伤害轻音,他就必须要阻止。
这样的想法,几乎成为一种本能,深深烙在他的脑海中。
他眉头紧皱,背于身后的右手暗暗紧握。
正当他准备听得再仔细些时,船上的小厮路过,看见了他:“公子有什么事吗?”
周景寒一凛,直了身子,微微一笑,端庄俊雅:“房里没有热水了,我来取些。”
小厮有些奇怪,瞧着周景寒眼生,好像没在船上见过。不过这男子丰神俊朗,一派贵气,并不像小偷小摸之辈,说不定是刚上船的贵客。
他赶紧堆着笑:“抱歉,怠慢了。您住在哪间房,小的这就给您送去。”
周景寒随手指了里边的一间房:“那个。”
小厮伸头望去,面露疑惑:“那个房间没住人啊。”
他看向周景寒,还想追问,眼前却已空无一人,哪还有清俊少年的身影。
小厮瞪大眼睛,原地转了一圈:“是我眼花了吗?”
周景寒来到船尾,趁着游船还未走远,再次跳回原来的花船上。
沈秋元正在船舱里端详他进京赶考的浮漂,船老板和伙计忙着午宴,只有周景寒孤零零站在甲板上,眉目紧锁。
他望着渐渐远去的游船,回想起船上人轻佻的话语和调笑声,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张二爷,张二爷,他不断默念这个诨名。
思虑之时,岸边传来了欢快的呼声。
周景寒循声望去,县令大人带着师爷等官吏来了。沈秋元出来迎接,几个人互相吹捧、寒暄一阵后,进入船舱。
船主、小二等人忙立刻活起来。一顿饭吃得还算体面,结束之后,县令将沈举人送上了准备好的客船。
直到客船启程,沈秋元才“啧”了一声:“我还以为县令能请个大宴,没想到就十几个家乡菜,真是小气。”
周景寒心中挂念着事,不愿再附和他,怼了一句:“你吃得却很开心。”
“那、那是给县令面子。”沈秋元剔了剔牙,又想起了那艘游船,“要是能包下那艘游船,一路前往京城就好了。”
周景寒觉得聒噪,连带他这人都面目可憎起来,径直起身去了船尾。
客船行了一下午,周景寒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夜幕渐深,两个人站在甲板上。沈秋元眺望京城,周景寒却回望临川的方向。
沈秋元笑道:“贤弟这是舍不得了?”
周景寒没有说话,沉着脸,如这江水一般暗藏汹涌。
他看着粼粼的水面,恍惚看见那个爱躲在他身后的姑娘。可江水翻滚,将她弱小的身影淹没在浪花之中。
周景寒的心揪了一下,他下定决心看向沈秋元:“抱歉,举人。我有点事要回临川,恐怕不能与你一同前往京城了。”
“什么?”沈秋元吓了一跳。
“我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这怎么行呢?我一个人怎么去京城!”沈秋元惊呼了一声,好像赖上了周景寒一样。
他有些心虚,忙改口道:“我是说,你从小在京城生活,对那里很了解。我人生地不熟的,去了容易被骗。你要是真有事,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沈秋元死活不肯同意。
周景寒却打定了主意,准备让船家在最近的渡口停船。
沈秋元也急了:“你敢!我是举人,我命令你不许回去。”
周景寒嗤笑了一声,脸上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沈秋元自知吓不住他,只能用他在意的东西拿捏:“你要是敢回去,我绝不会帮你父亲翻案!你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周景寒停下脚步,侧面看他。
沈秋元哼了一声:“记住你的身份!”
话音刚落,一只手忽然遏住了他的喉咙,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沈秋元惊慌地睁大眼睛,他从不知道周景寒手上功夫也如此厉害。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举人!”他的脸色瞬间青紫,憋得喘不上气。
周景寒勾起唇角:“没有我,你算什么举人?”
“你想干什么?”沈秋元拼命拍打着周景寒的胳膊,却伤不了他一丝一毫。
周景寒眯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他随手一挥,直接将他甩到船板上。又从怀中掏出手帕,擦了擦被脏污的手指,冷笑道:“去京城等着,我会找你。”
他转身去找船夫,临走时,睨了他一眼:“你心里清楚,就你那点墨水,凭什么参加春闱?”
周景寒走进船舱,声音却如同勾魂铃一般,萦绕在江水之上,久久不散。
沈秋元跌坐在甲板上,看着周景寒消失的背影,冷汗淋漓。他忽然明白,自己只是他选中的傀儡。
周景寒在最近一个渡口下了船,又赶上最后一班官船,连夜回了临川。
他没有回林家,而是改了个身份,混进了那条游船里……
*
林府,林轻音坐在织机前,心绪烦乱。
周景寒走后的这几天,她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从前并不这样,只有在刘氏针对她时,才会感到一丝无助。平时里,她只需要做好林家长女即可。
可现在,即便没有危险,她也很不踏实。就像是一直守护在她周围的城墙,忽然没有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惚意识到,周景寒不是她的盾,而是她的城墙。
烦乱间,桂姨走进屋里,手中捧着刚做好的红纹云锦袄子:“老爷说了,明日的宴会,您就穿这身衣服。”
林轻音抬眸看了一眼,了无兴趣:“放一边吧。”
她托着腮,叹了口气。早上他爹派人来传话,说是张家二爷设宴,要在游船上宴请林宏和家眷。
现在还不到傍晚,她爹就急匆匆地让人送了一身最新的衣服来。
桂姨笑道:“我看这张家二爷很喜欢您。现在,就等周少爷的消息,看看那传说中的张家少主是何方神圣。”
林轻音扯了下嘴角:“他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到京城,等书信回来,都要一个月后了。”
“好饭不怕晚,说不定真是上天赐的姻缘。”桂姨笑得开心。
林轻音却笑不出来。
桂姨以为她心里还挂念着周景寒,小声问她:“小姐,您同我说实话,您是不是喜欢周少爷?”
林轻音被这问题吓了一跳,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从没想过这么问题,但她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他。
桂姨心疼地劝她:“其实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您和周少爷没有成为夫妻的缘分,但总归有亲人的情分在。日后您嫁去京城,有了难处,他还是会帮您的。”
林轻音点了点头:“我明白。”
这世间女子大多盲婚哑嫁,她并非不能接受。
可她总会害怕,怕自己会像娘亲一样,年纪轻轻病累而亡。尸骨未寒时,又要看着丈夫娶另一个年轻女子进门。
至少周景寒是好人,不会让她走上那条路。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林轻音无力地站起身来,拿起那件红纹袄子。
鲜艳的红袄穿在身上时,林轻音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命就此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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