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渐闻最开始总会想起死后听到的那几句话。
那几道声音太过高高在上，恶毒得令人胆寒，仿佛此间所有百姓、修道者，都是他们的玩具，任由他们揉搓拿捏。
后来又怨恨上天，是否上天不愿见修道者太过顺遂，所以设立重重妨碍，戏弄他们，逼死他们。
在神舟大陆上，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天道的公义。
因为皇帝要借用‘上天之子’的名义来统率百姓，太虚宫要用‘天道化身’来彰显其独特地位。
天道，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至高无上且无法琢磨的。
它拥有最广阔的视野，注视着所有在这方世界生活的生灵，它同样是最强大的，可以轻易发动灾祸，令生灵涂炭，几乎无人可以在它的眼睛下躲藏。
陆渐闻以为是天道的放纵，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兴许是因为天道不兴，而天幕之外，有另一方对他们充满恶意的人，在时刻的注视着这里。
那些人会是谁呢？
古籍有记载，修道大能在步入一定的境界之后，会离开神舟大地，去其他的地方，探索天地的极限。
传闻中至强者，可以登顶仙界。
那是天之外的世界。
……
从学堂离开，无视身后学子先生的目光，陆渐闻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走。
他不知道要走去哪里，也不知要将心中的猜测说与谁人听。
天大地大，是否所有人都在‘他们’的注视之中，他的重生，是否也是他们新的戏弄手段，或者，是因为他的不甘……
陆渐闻的彷徨肉眼可见，直到他碰到了路上的师清樾。
师清樾正从灵植课上下来，作为圣子，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小的灵植课程，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陆渐闻叫住他。
后者缓缓停下，看过来。
陆渐闻快步走上前，他紧张的注视着师清樾，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这人和未来的他有同样的命运。
“师清樾，你知道——”陆渐闻猛地顿住，他张开嘴，仿佛时间凝滞一般。
师清樾微微侧目，“这是你的新游戏吗？”
“不是，”陆渐闻嘴唇闭合，露出为难的神色，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间接的问法，“我是想问你，作为天道圣子，你真的能听到天道传达的旨意吗？”
师清樾处理过很多这样的问题，答起来十分得心顺手，“天道在上，目视生灵万千，祂不会只将目光放在一人身上，也不会为一人牵动心神。”
“什么意思？”陆渐闻不明白。
师清樾敛目，“天道的意义在于，修正。”
“修正……”陆渐闻顿了顿，他的重生，是不是就是天道给出的修正？“所以，你其实听不到是吗？”
师清樾定定的注视着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陆渐闻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冒犯了师清樾，他咳了咳，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你说的修正，方才我听课上的先生说，若是天道顾之不及，我等修道者便要替天行道，突然领悟到，这或许是太虚宫的建立初衷。”
从这个方面来说，太虚宫确实走在修真界所有人之前。
替天行道。
他明白了。
陆渐闻捏了个拳，忽然燃起万丈豪情。
他欢快的走了两步，又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师清樾，“我已经明白了，这一次。”
说罢，陆渐闻转身离开，这回再也没有回头。
他身后，师清樾微微眯着眼，似乎在考量陆渐闻的行为，究竟是有病还是有病。
……
陆渐闻去思索要怎么对付天幕之外的人，但想来想去，发现除了预防未来事情的发生，没有一点思路。
当然，还有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让他未来能有余力庇护更多的人。
说起修为——陆渐闻看看自己的双手，面上隐隐流露出迟疑。
他的神识强度延续了死前的力量，可如今的修为却不足以支撑，除此外，平时忧思，多梦，似乎也印证了他体内还有其他的隐患。
修道者若道心平和，是不会这么轻易且频繁的入梦的……
翌日。
卯时初刻，陆渐闻起身练剑，将神识扩展些许，以神识和剑术同时修炼，以求能达到神识与□□的合二为一。
只可惜，修炼到了一半，他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陆渐闻捂住胸口，神情晦暗。
适逢师妹粟清找来，他连忙起身调息，装作无事发生。
粟清却已经看到了，她走到近前，神色难掩关怀，“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陆渐闻微微抬头，“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剑招生疏了……唉，这些时日都没有好好练习，我偷懒了。”
“师兄从前从来不偷懒的。”粟清道，“不过偶尔休息一回也没什么，师兄这么厉害，很快就能恢复的。”
“嘴巴真甜，来找我做什么，你现在不应该正在上课吗？”陆渐闻问她。
粟清深深呼出一口气，神情有些犹豫。
“师兄，法术课长老问我，是否有意改换道统。”粟清说完，很小心的看了一眼陆渐闻，“他说我在剑术上的天赋，远不及修行法术。”
陆渐闻闻言一怔，“我早前便想过此事，只是……”
只是掩月宗内都是剑修，少数几个法修，却都不是能撑起一门主峰的程度，又要去哪里找人来教粟清呢？
若再改换师门，其他门派愿意收她吗？
他早前便想过此事，不仅他，在粟清入门不久，他们就发现她在剑术上并无天分，本想让她改换他道，甚至载阳道君都准备送她去其他宗门修炼了，可她不仅拒绝，还趁机躲了起来，废了很多功夫才将人找回来。
他们明白粟清缺乏安全感，从那时候起，便不再提将她送走的事情。
“算了师兄，我不学了，还是练剑适合我，都练了这么多年了。”没等陆渐闻说话，粟清便自顾自的否认了自己。
陆渐闻却拧住眉头，“修行是大事，以前你年纪小由着你，现在能有机会晋升，万万不可再敷衍了事。”
“师兄……”粟清声音低弱。
陆渐闻却已经坚定了想法，世人常说长兄如父，他觉得自己也能算粟清半个爹。
剩下半个爹留给师父当。
“我会去信一封，询问师父的意见，你也可以仔细想想，总不希望日后我与召凌都修得高阶修为，寿命无匹，你却只能止步进阶，寿命不长吧。”
时间记载寿命最长的修道者，乃是上上任太虚宫圣子，足足活了八千岁，亦然当时世间最强之人。
粟清低下头陷入沉思。
过了许久，陆渐闻继续道，“届时让师父再为你找一位厉害的师父，找不着也无妨，学宫百年，你精进些，我去为你想法子，找些高阶法术书。”
粟清眼神微顿，“谢谢大师兄。”
“何须客气。”陆渐闻笑道，学宫底蕴厚重，他可以现在就去学宫的藏书阁准备着，为师妹找些适合的法诀。
粟清带着满腹的行事而来，离开的时候却脚步轻松，她捏着胸前的玉坠，心底默念着什么，神情渐渐明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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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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