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挽意进退两难,到底是紧随其后跟上屠廷的脚步,稍稍安慰两句,抑或是干脆地滞留在安抚缓解下念念的心绪。
她硬是在原地犹豫了许久。
直至从悬空中好不容易站稳的屠念与她这位母亲报告道,“母亲,见到你我很高兴。我无碍,您不如先去问问父亲的情况吧。”
娄挽意心想他年纪还太小。
小到无法理解肾虚对于男人而言的伤害。
她如今这个时机去找屠廷,简直就是糟透了,娄挽意也不知为何,自己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撞上这一幕。屋内摆设古朴,光线昏沉,娄挽意硬着头皮随屠廷的脚步直入屋内。
“屠廷,你切莫太伤心了。”
娄挽意亦不知道该如何开场,但这话落入屠廷耳边,可就不是一般的刺耳了。
非但开口询问之事受到有意之人的误导,就连开头的称呼也一并与以前全然不同了。
娄挽意却只能如此岔开话题,“我是想来问问你和屠念这阵子的情况。”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如果你们在生活用度上有什么欠缺,大可直接与我说。”
娄挽意小心翼翼地从储物戒中排出之前攒下的所有灵石,今日的灵鱼尚且没有卖完,她如今也只剩下这些了。
“如若不够的话,过几日等我师弟将花鲢卖完,我便再来送一些,”娄挽意知道屠廷这人本质上性情是孤高的,这是在画卷内外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说得尽可能委婉些,“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
屠廷满眼厌倦,毫不客气地拒绝,“用不着。”
就好像她的出现就是多余的。
然而,屠廷本人产生了一丝困惑,他望向白皙且清雅的脸庞,端庄华美却逢着线的旧袍子,尽管穿在她身上一丝不苟,但他几乎可以判定得知,她平常若不是用在那老头和提升功力的法器上,断断不会是个铺张浪费的人。
而这样的灵石,他要几万有几万,何必要为难她呢。
可刚想将“收回去”的话说出口,很快,屠廷又意识到如若没有这些钱财,那简直就是将他和娄挽意之间的唯一关系直接斩断。
她是孩子的生母,不能时刻陪伴孩子已经是亏欠。
他随即换了一种口气,慵懒闲散地盘点过她捧上的灵石,“就这么些?”
这已经是娄挽意的全部身家,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不过是个普通修士的男人怎么连她的全部家当都看不上呢。
但事已至此,她唯有再度致歉,“我必定会再给的,你先暂且用着吧。”
“哦。”
男人应了一声,似是勉强答应了。
娄挽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对面的男人说些什么,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无法与在画卷之中一个活法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劝道他。
但肉眼可见的是,屠廷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这境遇的落差而有太大的起伏。
他甚至看上去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情愉悦。
屠廷自己本人也不知为何,心情莫名好起来,总算知道这个女人到底也没有真没心没肺,看在未来要送灵石的份上,他总觉得他像是得到了什么——
一个承诺。
一个不大值钱的承诺。
-
娄挽意从窗边再度回到正厅。
背后议论人家最多的人往往是表面最客气的人。比如说申公。
他总是一逮着机会就对娄挽意夸得眉飞色舞,“侄媳妇,你可总算是回来看看了,你若是再不回来看看,这个家怕是要翻天了哦。”
娄挽意清楚老人家性格,议论自己的心虚是必然没有少做,她倒也没有多怪罪,而是一五一十地安排道,“三条花鲢,劳烦申叔为我处理下鱼肉。”
“这可是产自云家鱼塘的灵鱼?”
“正是。”
申公这般客气道,“侄媳妇啊,你也太客气了,来就来呗,还送什么礼啊。”
屠念随即冷咳了声,轻易地打破了大人的谎言道,“我记得申爷爷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这小鬼!”申公虽说这年纪地位明显在修仙界也不怕娄挽意,可面对着人家修仙师门的年轻美貌的弟子,有些话怎么好意思当面讲呢。
他寻了个借口要处理这一批的鱼,也就没有在狭窄的空间内继续逗留,而是寻着借口便走了。
娄挽意眼见这屋只剩下了自己和屠念,这才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问起,“这几日,你在这里过得可好,可有一些不适应的,你要同母亲讲讲。”
“娘亲,”屠念扬起一抹未脱稚气且无忧的笑,根本不像是个在半个时辰前与父亲争锋相对的小孩,他为他的娘亲宽心道,“我既然是小孩,那我的适应能力必然就是最强的。”
屠念灵动地眨着眼,好像全然没有因为境遇只转直下有过片刻懊恼。
“娘亲切莫担心哦。”
越是懂事的小孩就越是引人心酸。
娄挽意心中漾起的愧疚,这一时半会也是难消,如若自己身上并没有肩负起师门的重担,那娄挽意也愿意开诚布公地告诉每一个人,她有这么一个孩子。
可师门的事架在她一人身上。
娄挽意唯有在无人之际问问念念,“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小家伙摇着脑袋,“我暂时没有想到我想要什么,等哪天想到的话,母亲再给我好了。”
娄挽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可修仙界毕竟与画卷之中大有不同,娄挽意也不怕儿子觉着自己唠叨,硬是将这世间的规则和几大门派统统和屠念阐述了一遍。
最后,母子俩的闲话终是被端着鱼汤闯入的屠廷给打破。
“吃鱼了。”
“这是娘亲亲手钓的鱼啊,等到春暖花开时节,鱼塘的冰面都化开了,”娄挽意一手将屠念抱上小圆桌,“念念,娘亲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屠念眸中若有光,一丝一丝在这个寒夜里燃起,“娘亲,您真的愿意带我吗?”
屠念是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娘亲会卸下心防,真心实意地陪同他走一场,在他看来,母亲是成人,而成人世界里有太多的条条框框,娘亲无力挣脱。
娄挽意颔首,再度将屠念挽入怀中。
一边是她素来的行为规范,但另一边是压抑之下想要见孩子笑颜的真实内心,而后者逐渐占了上峰,娄挽意并没有在这事上纠结太久,而是觉得她完全可以找个无人发现之际。
她确实偶然也应该亲自照顾下念念,带他快速融入一下真正的修仙界。
而屠廷毫不客气地打击道,“他这种体格,估计到了那里会被灵鱼拽入深渊吧。”
屠廷的泼冷水将小孩子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屠念咬咬牙道,“我才不会被鱼给拽到深渊里。”
娄挽意一边宽慰着怀中的孩子,“是啊,有娘亲在,不会的。”
另一边,目光柔和地望向屠廷,又从中打了个圆场道,“我们爹爹是担心念念受伤,也是盼着我们念念快点儿长大啊。”
一旁沉默不语的申公总算是明白这个女人的高明之处,她非但能安抚其中一个,还能兼顾前者的同时给足另一个面子。
话说,就算这天大的好处给他,他也不情愿和这父子俩共处一室了。
申公这时不紧不慢地出场,提醒着今日份鱼汤出自于谁之手道,“想来侄子也是在你坐月子时练的厨艺,我本来要下锅的,他可是抢了我的活计……”
娄挽意举止温和有礼,替屠廷父子摆好碗筷,目光遥望向申叔,“有劳申公了。”
但她此次前来,并没想过屠廷会亲自下厨,想来是他总算是回到这里也想通了吧,他一介散修,无依无靠的,也是要懂得这里的生存秩序的。
想来却又有几分心酸。
娄挽意回望了屠廷一眼,却罕见地从屠廷身上感知到了一丝流动且乱窜的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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