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专科医院——腺体治疗科
冰冷的金属长桌上站着一只四足踏雪的小奶牛猫。
医生正带着口罩，拈出长针，扎进他的后颈。
针尖捻转，薛青山只觉得如万针攒刺，心中一悸，一声哀叫憋在嗓子里，险些晕过去。
治疗室门外，玻璃隔离门紧紧地关着。
门上挂着一个粗糙的纸板，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单身特工集合处”。
门里的长凳上，几个毛茸茸的小团子正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紧闭的厚重铁门里，传来一阵宛如杀猪的凄厉嘶吼，吓得最前面那只垂耳兔浑身扑簌簌直抖，捞起两个耳朵盖在脸上，粉嫩嫩的鼻尖紧张地翕动，只敢从自己毛茸茸的缝隙里往外看。
过了半晌，门缓缓地开了，一个年轻的Alpha步伐沉重地走出来，脱力般地扶着墙，鬓角如浸水的鸦羽。
薛青山浑身冷汗，耳边兀自嗡嗡直响，疼得五感都好像封闭了，尾巴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他喘过半天，才勉强从刚才的穿骨锐痛中缓过一口气，而那只垂耳兔已经接替他进了治疗室，旁边的人都紧紧蜷缩成一团，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顺着门缝，里面和刚才薛青山在里面时候一样，传来带着哭腔的刺耳尖叫声。
薛青山擦了擦冷汗，后颈的腺体还是隐隐作痛。
方才长针钻入腺体的感觉经久不去，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手心直出汗。
捏得手中的诊断书都被汗浸透了，湿哒哒地皱着。
上面写着——"急性腺体失灵"
腺体对于普通的Alpha和Omega都有控制信息素的作用，对他们这种又异能、又能变成小动物的Alpha和Omega，就不仅能控制信息素，连妖力异能也要腺体帮忙控制，腺体一旦失灵，他们甚至连变回人形都没法办到。
不过这个病想治也简单。
既然自己的腺体失灵了，那找个替代就是了。
像薛青山这种Alpha，接触Omega的信息素可以代替他腺体的作用，帮他压制体内失控的信息素，匹配度越高，效果越好。
不然就只能每天到治疗室报道，用手掌长的针在腺体里面又扎又挖的。
薛青山心想，那还不如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屋里的年轻Alpha医生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正忙着手头的活，键盘敲得噼里啪啦，“门关上。”
薛青山依言关了门，扭捏半天，壮起胆子，挺起胸膛，“我不是单身，我有Omega了。”
林霁闻言，无框眼镜从鼻梁上滑落一截，抬着眼睛，从眼镜的上方瞪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哦，拿结婚证来。”
薛青山惊讶：“还要结婚证？我们还小，没打算领证。”
“还小。”林霁嗤笑一声，“那让他来签交往发展中的意向书，不然我们没法给你开治疗证明。”
薛青山碰了个钉子，眼皮一耷拉，“啊，一定要签吗？”
“毕竟这个涉及信息素，我们要对你们负责。”林霁一脸果然如此的不屑，“没有人能来给你签字，是不是？那就别耍花招了，治疗而已，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他不说治疗还好，一提到治疗，薛青山浑身的毛炸了、立刻来了斗志。
薛青山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放心，明天治疗之前，我一定叫他过来！”
薛青山这边一信心满满，林霁反而着急地站了起来，拦住他，“哎？你干嘛去？”
薛青山赶时间，正要起飞，一下子被林霁拽回了地面，差点闪到腰。
薛青山不满道，“拦我干嘛。“
林霁额角青筋直蹦，咬了咬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道，“你能离我哥远点吗？”
薛青山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能。”
薛青山和林霁是高中同学，还是大学校友，现在是他隔壁部门的同事。二人小时候一起逃课，长大了一起翘部门会议，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直到薛青山喜欢上林霁的亲哥哥。
林霁简直要气疯了，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小舅子？
薛青山自知理亏，愧对兄弟，摸摸鼻尖，见他沉默，更是不敢说话。
林霁哼了一声，“我哥拒绝过你这么多次，你但凡要点脸的话就自觉滚远点，别天天来纠缠他，让我哥清净清净。”
他这话说得怪不客气，不过薛青山向来也没心没肺，最近为了追林朗，他更是锻炼得脸皮厚如城墙，甚至隐隐有种“又被林家人骂了”的得意。
他全没当回事，挤眉弄眼地笑道，“要脸？我追老婆我要什么脸。”
“你还怪自豪的。”林霁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点了根烟，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
“我是真的喜欢他。”薛青山认真道，“我不想治了，也不想去基地抽血做什么匹配，就算有别的、信息素匹配度多高的Omega我都不在乎，我只喜欢林朗一个人。”
林霁叹出了一口白烟，刚想习惯性地把他骂走，可看见薛青山的眼睛，满腹劝退的恶言一下子哽在了嗓子眼。
薛青山站的直直的，眼睛坦坦荡荡地看着林霁，琉璃一样的瞳孔澄澈又透亮，真诚地近乎赤子。
林霁沉默地抽完一根烟，似乎明白了自己那个冰冷严肃、能止小儿夜啼的大哥为什么耐下心，被这小猫死缠烂打追求了小半年都没把这小东西打出门去。
“长话短说。”林霁按灭了烟，站了起来。
薛青山眨眨眼睛，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家属的妥协，心花怒放，毛茸茸的大尾巴咻咻地摇起来，耳朵精精神神地立着，老老实实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可林霁还没说两句，薛青山的尾巴就又蜷缩起来，恨不得卷起来，盖住通红的脸。
林霁医生出身，说起来这些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甚至看见薛青山害羞得要嘶嘶冒蒸汽的模样，幸灾乐祸地笑了。
“传递信息素的行为很多，严格来说只要同处一个密闭空间，都可以传递信息素，但是这种方式传递的信息素比较少，以你的情况，至少要保证八个小时以上的交换时长，否则信息素还是会失控。”
“其他的传递行为，拥抱、接吻、边缘行为、临时标记、终身标记......”林霁冷冷地瞥了薛青山一眼，警告道，“现在对Omega的保护很完善，你要是敢欺负他，我是一定要你负法律责任的。“
薛青山：“......不会。”
“我喜欢林朗，不会依仗自己的Alpha身份做违背他意愿的事，”薛青山顶着一张红脸，貌似十分沉稳，十分靠谱，无比正派地打包票。
林霁自己也是Alpha，知道Alpha的劣根性，不过作为薛青山多年好友，倒也不至于不相信他。
甚至他这半年来对薛青山坚持不懈的围追堵截，也更像是保护自家白菜——他本来就是在别别扭扭地拦着薛青山，这下多年的朋友身染恶疾命悬一线，林霁一边担心，也一边习惯性地看不上这个来追自己Omega哥哥的臭Alpha，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他看薛青山那色令志昏的样子就生气，恶狠狠地瞪着他，黑着脸，却无可奈何，索性消极抵抗，嘱咐了他两句，满脑袋官司地把他撵了出去。
从医疗部离开半天，薛青山的脸还是红彤彤的，温度怎么都降不下来，他像个傻猫一样，站在走廊噗嗤噗嗤地笑了好一会儿，这才捏了个传送符，传送到了一条小街里的破旧小超市。
超市没开灯，老板不在，也没有顾客，这个只是基地在这片区的小驻点，装成了社区超市的样子。
薛青山作为基地的特工，能在各个驻点之间传送——相当于是公交站。
这个小超市距离林朗的医院只有两条街，薛青山走出了超市，脚步轻快，刚刚稳当地走了两步，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
林朗自己开了一个动物医院，周围的流浪动物都让他照顾得很好，各个皮毛鲜亮、油光水滑。
薛青山一路过来，周围的小流浪猫都晒太阳睡觉，唯一一个搭理他的是个小橘猫，大概是以为他是来投喂的，竖着小尾巴扭扭捏捏地蹭过来，小声地喵了一声。
薛青山心情极好，欠欠地晃了两下，橘猫想扑上去，他却脚下一变，优哉游哉地拐走了，只给橘猫留下个风流倜傥的背影。
几十米外，动物医院的玻璃门轻轻一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夹着烟，轻轻撩开门后绵软的白色遮光帘。
林朗个子很高，身姿挺拔，比一般的Omega高很多。他眉目如剑，神色冰冷严肃，让人望而生畏，甚至只看外表，几乎看不出来是个Omega。
那根烟在他的指尖忽明忽灭，林朗静静看着上蹿下跳的薛青山，若有所思。
他浑身清苦的竹叶信息素被烟味压得踪迹全无，林朗面无表情地抽完一根烟，平静地放下帘子，摇了摇头，垂下眼睛转过身。
由他闹去吧。
少年人说的喜欢，有几分是好玩，几分是新鲜，几分是荷尔蒙作祟，又有几分是信息素的蛊惑。
刨除这些，剩下的心动还剩几两重。
而林朗这辈子前二十八年活的无比坎坷，八千里路蹚过来，实在是没有多少真心能供他消遣了。
或许薛青山明天就过了这个新鲜劲，不会再来了。
林朗心想。
“林哥！！”
突然，医院前台的电话催命一样，警报似的响了起来，连多余一分钟伤春悲秋的空闲都不给他。
林朗快步抢上前，只听电话那边好像起了争执。
“找到那个收狗车了！“
林朗刚才那点愁绪立刻散了个干净，”拖住，别起冲突，我这就到。“
说罢，他白大褂一脱，披起一件硬质风衣，那风衣剪裁挺括，穿在身上，像罩上了一副刀枪不入的盔甲。
林朗推开后门，小巷里的凉风猛地撞了过来，他的衣角被风兜起，猎猎翻滚，可林朗身形丝毫不动，像是根本不觉得冷似的。
林朗：独自阴暗
薛青山：独自开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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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治啦，找Omega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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