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影风进来时,左明冬正低头摆弄着手腕,没有在意访客造成的动静。
等盖影风带着客人坐到床边,他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回神。
虽然他没有亲耳听见年寒英分发的指令,但黎鸦倩替他还原并夸大了部分现场。
剩下的角色这不就主动来了吗?
“……我们到场时,易庄主管易谷生已昏迷不醒,现在其他医馆治疗,小年被武一和黎鸦倩叫去撑场。其余佣仆也被缉拿关押水牢,印师姐正在审讯。”
“就小鲜所言,另一管事带领的剩下精锐看守着失窃的王船,等小年下来再说,总归替代品武一已经造好了……”
“对了,那批集体被控的弟子也在小鲜师兄的帮助下恢复正常,应该能赶得上明天的庆典。现在就差你了左小兄弟。”
大批量信息在盖影风口中轻描淡写两三句,可左明冬深知背后一二不会像他说得这般轻松。
是不想让病人多虑,还是认为界外者没必要过多干涉?
耳边关切的话没有多言,像是并不担心左明冬安危,盖影风就此别过。临近送王船,海山庄人手本就不够,罪魁祸首又突然落网,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留下一个易小鲜瞪个大眼来回打量脸色尚好的左明冬。
更像是在看他手上的东西?
“你知道这是什么?”
省略开场白,左明冬单刀直入自己的疑惑,手臂一抖露出一节手腕。
家里蹲作者纤细的手腕截然缠绕着一圈红绳,深沉如血色的绳上串着两颗惨白的牙型饰品,显得他的手腕更加苍白。
红绳是他醒来后就发现戴在手上,问过黎老师说他也不知来源。
那还用问吗。
年寒英那小子,不会去生生拔了别人的牙血祭来他的康复吧?
不然怎么解释一夜消失不见的伤口?那可是枪伤!搞不好会有一辈子疤痕的!
但左明冬不用担心,他可是特殊的界外者,疤痕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点代价。
……所以才不能让年寒英中枪。
易小鲜不知眼前大哥哥的小心思,生怕暴露自己,连忙否认:“不不不,我怎么知道!还是让恩人亲自和你说吧!”
左明冬瞥一眼坐立不安的易小鲜,没有深究他的反应。
也对,确实该让本人来说。
所以这边的也该易小鲜自己来。
左明冬透露出询问易谷生怎么和易小鲜缠到一块的意思,易小鲜便如倒豆子样全盘托出。
原来易谷生听闻年寒英失踪就深感不妙,加上殷华连夜转移阵地,他便对殷华从海山庄带回的易文钱和易小鲜留个心眼。
于是得知易小鲜一得空便溜去海山庄,又停留几个时辰的事后,易谷生几乎第一时间牵制住小鲜并做好后手。
指使易文钱操控路人完成阵法的绘制,认为年含英等海山庄会返回溶洞地牢追查龙船下落,他便早早在溶洞设下守卫,正是个守株待兔。
虽然年寒英和左明冬没有从殷华暴露的洞口进入着实打了个措手不及,可后来仍是按照易谷生预料的那般发展。
直到枪声响起。
左明冬昏迷,年寒英撕开传送阵留下一片狼藉,易小鲜趁乱混入其中来到海山庄,等盖影风带队将再入溶洞,自己毛遂自荐说明情况。
易小鲜高涨的情绪随故事的结尾而坠落,他的手指扭捏绕圈,终于像是鼓起勇气问道:“你现在和我们一样……是游灵体了吗?”
什么体?
见左明东不理解自己的话,易小鲜只好搬出现成的例子讲解:“像易管事中的那一枪,并非我们想的那样。恩人手里那把火铳似乎是用特殊手段打造,里面配备的子弹也并非海山庄或易庄使用的金属,而是我们更熟悉的游灵。”
“但恩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寻常成年异人体内所含游灵的量压缩成一颗小小子弹,于是易管事接受超出他所能处理的游灵量后直接休克了。”
“就像超出河流自净能力的杂质强行倒入小河,小河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一潭浑水,而若是将多余的杂质倒入大海则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河流就是异人,大海就是游灵体。”
“现在你体内的游灵量……是比一般人要多的不少,但你又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所以我才好奇。”
“那寻常百姓和修仙者呢?”
没有在意易小鲜对自己身体的评价,偶尔抓到世界观命脉的左明冬想要经可能多的问清。
易小鲜愁眉苦脸道:“嗯……一杯水和河流?我也不清楚,因为强行将游灵倒入其他人的事我也没干过,文钱可能知道更多,因为我听易管事让他弄来一批海山庄弟子替他完成没做好的任务。”
“不过在恩人的建议下,他已经去收回自己放出的游灵,想来应该快结束了。”
说到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大哥,易小鲜难免多嘴两句,心智尚未成熟的他如同初生的雏鸟,在左明东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左明冬算是明白海山庄哪怕人手不够也不愿让小鲜打下手,一看就是个嘴碎到被工地赶出来的好苗子。
不过也好,大病初愈的他确实需要一些令他打起精神的兴奋剂。
大病初愈?
左明冬一个猛子翻身下床就要往外走,动静大到易小鲜吓得直接站起。
“怎,怎么了?啊呀左哥不是才好嘛!”
就是好了才要去问的!
迈开腿的几步路,左明冬明显感到身体仿佛回到少年时的轻盈。
是没有高中生早八晚十伏案劳作的创伤,没有大学生熬夜驼背赛博养生的暗损。
是最健康的左明冬!
年寒英是怎么做到的!?
“年小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同样的问题昨日已经问过一遍。
看着易谷生行将就木的脸色逐渐好转,武一不由发问。
刚接手盖影风送来的病人,武一正和年含英讨论自家弟子带回的消息。见易谷生中弹的样子,武一压下惊讶便于检查。
手术刀划开血迹斑斑的上衣,紫黑血痕潜伏皮肉之下,沿胸口伤处辐射而出,像是无数盘踞的黑蛇。
黑洞洞的伤口如同深不可测的隧道,叫人望不见里面细节。
可看不到伤口好赖,武一无法判断易谷生伤势如何,好在年含英主动提出帮忙。
只见年寒英就着武一划开的刀痕,两指深入胸腔,黑红血液自伤口泉涌冒出,腔内黏腻水声不断,像是没入的手指来回翻找着什么,片刻后他眉头舒展,夹着一个黑色半梭形物质退出胸腔。
武一再度查看,却发现原先密布易谷生胸口的可怖黑色血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伤口和鲜红的血液。
之后便是武一的领域,按寻常枪伤处理后,他忍不住拉过年含英问出上面的话,后者则将易谷生胸腔中取出的东西收好,任他如何哀求都不肯多说。
不用他多说,与枪械打交道多年的武一也能一眼看出刚刚拿出的是一枚弹头。
问题是怎么拿到?就这样徒手在黑色血肉里翻找?为什么弹头取出后连带紫黑经脉一起消失?
若不是场外询问声如此耳熟,说不定还能看到冶铸堂堂主拉下老脸恳求小辈的场面。
“年师兄,年师兄?”
武二来到师尊给的地址却不见师尊和年师兄,只好原地呼唤。
听到心仪弟子的声音,武一慌忙收拾好自己,推门而出。
还不忘抓住想要逃跑的年含英手,老人家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看起来弱不经风,实则整日同钢铁打交道,什么都缺就力气不缺,一双铁手箍着年寒英寸步不离。
见二人自医馆而出,还以为打扰到手术,在武一极力夸赞下,武二放心汇报收获。
“和上午一样,我们在海山剩下三角都发现类似痕迹,只是刻画者掩盖得很好,加上周遭百姓没有识得符号,还以为是谁家幼童顽皮留下的字画,并未多留意出现的时间。”
自那日水牢前与年左二人分别,武二依年师兄建议,带领一批冶铸堂弟子在海山搜查有无怪异之处。
尤其是与年师兄抄写的、由被操控弟子们在辞悔崖上反复刻画的符号一样的内容。
还给他们找到了。
东方一家鱼铺的晾晒杆脚下,隐匿着结构相似但不完全相同的诡异符文。
警示周遭百姓的同时,武二不忘将每处符号誊抄,后来干脆留有弟子在原地看守,不让靠近也不让破坏。
“加上辞悔崖的半成品,总共五串符文,都抄在这里了。若年师兄有空,还请到现场亲眼核对,防止我认不清笔画抄错内容。”
武二恭敬递过纸张,年寒英单手接过,挨个端详后收起。
“走一趟吧?正好里面的还有一会儿才醒呢。”
他一手被武一钳制,一手拉着武二衣袖,轻快地用脚尖顶开医馆房门。
武一师徒只觉眼前一白,房门背后仿佛不是普通医馆而是满天白光,正如昨日仓库方向屡次出现的光柱一般。
再睁眼,已是海山角落的一间普通鱼铺,幸好渔家娘子经海山庄劝说,收拾细软回爹娘家暂住几日,不然免不了一场口舌纷争。
留守的弟子见师尊师兄被一个陌生人拽着出门,先是一惊,以为陌生人是要对师长不敬,等看到年含英身上破烂的海山庄校服后,又放松下来。
趁着武一来回穿梭鱼铺大门,年含英跟随武二指引,亲眼对照此处的符文。
接下三地如出一辙,等回到医馆,年寒英将修改后的符文摊到面前,年轻的武二还看不出什么,可经验丰富的武一像是明白年含英的用意,尝试改变五张纸条的顺序。
可无论顺序如何,看不懂的语法不会自己开口解释。
正当武一想换个话题,弄清年含英那一招任意门的来头。身后唯一一张病床上传来男子的痛苦呻吟。
不用师长多言,武二快步上前,从挎包翻出怎么也不看都不像海山庄会有的金属手铐,将尚未恢复意识的易谷生背手铐住。
年寒英眨巴眨巴眼,贴着角落慢慢收回没跑过武二的黑色污浊,免得碰上了大家都很尴尬。
受到年含英示意,武二押着易谷生走到摆有纸条的桌前,无情欣赏他的变脸。
茫然,惊讶,不甘,愤恨……这都与武二无关。
他只是听从冶铸堂大弟子的指令,一如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现在能告诉我们这个地方指向哪里了吗?”
年寒英冷静点桌,不带任何情感地等待易谷生的回答,仿佛先前给他一枪导致休克的不是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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