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闻言,立刻抬头,一双眼睛染上几分焦急之色,他略微慌乱道:“流筝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流筝姑娘这样心地善良之人,怎么可能会是……”
流筝好笑道:“傅公子好似很了解我,这么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眼睛挑起来时,眼尾也微微上翘,一双眼睛明亮又专注看着他,傅行对上这双眼睛,心跳又快了些,忙撇开头,轻声开口:“虽然……我跟流筝姑娘相识不久,但我能感觉出来,姑娘是个好人。”
他说着,转过来,认真地凝望她:“流筝姑娘……是很心善之人。”
流筝听见这话,恍然一怔。
她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男子,忽然轻笑一声:“傅公子,多谢你的夸赞,天色不早了,我今日便先回去了。”
傅行忙上前一步:“流筝姑娘,我送送你吧。”
流筝正要拒绝,府中忽然走出来一个小厮,他走到傅行面前,面色有几分焦急,“少爷,你快些回去吧,夫人正有事找你呢。”
傅行疑惑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小厮面色窘迫,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流筝,闭口不言。
这番姿态,摆明是在提醒她,因着她在此处,小厮不便开口。
流筝对旁人的家事没有丝毫兴趣,了然之后,便对着傅行开口:“既如此,傅公子便先去处理家事吧,流筝一人回去便可。”
傅行面色有些抱歉,但仍是坚持道:“流筝姑娘一人回去,我有些不放心,为了保证姑娘安危,还是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流筝转念一想,懒得推脱,索性应了下来。
马车很快在门口出现,流筝冲傅行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离开,她正要撩起裙摆,迈上马车,眼前忽然出现一只修长的手臂,她动作微顿,偏头望去。
傅行站在她身侧,递了一只手给她,他双眸明净纯粹,低头望着她。
流筝牵了下嘴角,正要开口拒绝,身后那小厮忽然惊叫一声,两人都转头看去,便见那小厮一拍大腿,脑袋猛地一摇,双眼瞪得铜铃一般看向两人这里。
他喊着:“少爷啊……夫人找您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您就快些去吧。”
他小跑着来到两人跟前,眯着眼睛笑道:“您就放心吧,流筝姑娘交给我,我一定保证将她平安送到,您就快些去找夫人吧。”
傅行见他一番举动,再听见这话,忽然就联想到一些不大好的事情,他无意识地放下手,脸色也焦急起来:“是我娘出了什么事情?”
小厮故作一脸为难,却连连叹气:“少爷,您就快些回去吧,其他的,这……小的也不好说啊。”
傅行闻言,眉头紧紧皱起来,站在一旁的流筝打量着这位小厮,在他微抽的眼角上停留一瞬,微微挑了眉梢,她转而看向傅行:“傅公子,既然您有要事,就先去忙吧。”
她说着,顿了下,眼神移转到小厮身上,才意味深长地说下去:“我相信你们府中的人,一定会将我安全送回。”
她语调缓缓,好似寻常一般:“毕竟,你们府中的侍卫,一向忠诚守信,断不会干出些欺瞒主上的事情来,对吧?”
站在一旁的小厮忽然脊背一凉,猛地低下头。
傅行没听出这番话中的深意,只是下意识点头:“这是自然。”
他转身欲要走,想到什么,又脚步一转拐了回来,走到流筝面前,向她露出一个微笑:“流筝姑娘,今日多谢你能到来,我们……下次再见。”
他说完,也没看她的脸色和回答,转身便往回走去,脚步略微局促。
流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一声。
她掀开帘子,一撩裙摆跨步上车。
小厮看着面红耳赤落荒而逃的傅行,又想到方才那流筝姑娘一脸笑意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轿帘忽然被人拉开,露出那张清丽面孔,流筝盯着他,嘴角扬起一个笑,眼底却一丝笑意也无。
“这位小哥……还不走吗?你还有其他人要等吗?”
她语调轻缓悦耳,小厮却陡然浑身一激灵,忙点头笑道:“流筝姑娘,这就走,这就走。”
小厮翻身上马,想到那位丰神俊朗的殿下嘱托他的话,重重叹了口气。
这种苦差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小厮一甩马鞭,马车便摇摇晃晃着上了路。
两人都没注意到,就在流筝放下帘子,马车启程上路之时,府中又走出来一位女子,她的身影出现在府外时,马车的车帘被风轻轻吹起一瞬,露出车中女子半边清冷的侧颜。
刚走至门口的人怔住了,搀扶着她的侍女见她停下脚步,目光怔然,好奇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正前方一辆马车正往前开去,车轮滚滚,帘子被风扬起又落下。
侍女没见着什么奇怪的地方,又看向身旁的人:“姑娘,你在看什么呢?”
女子的眼神顺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望去,她细细的眉头蹙起,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你知不知道……今日府中还请了谁来?”
“这……”侍女犹豫一瞬,“这奴婢怎么可能知晓?许是又来了几位贵客。”
“贵客……”
她垂下头,喃喃自语,风带起她额际碎发,落下的瞬间,将眉眼中的情绪也掩下。
……
流筝坐在轿子中,正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琵琶,银白色的细弦根根分明,如银似玉,她漫不经心地擦拭着,脑中却在回想自己的过往。
初次听容娘提起那傅公子时,她只当这位富家公子是图个乐子,然而今日一见,他对自己的态度摆明了不似陌生人,他认识自己?
流筝的手忽然顿住,她将自己有印象的过往都翻了一遍,却丝毫不见那傅行的身影,那他是在哪里见过她?
恰在此时,马车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她身子猝不及防一晃,手指也轻轻刮过琴弦,流筝下意识皱眉,低头查看,见琵琶完好无损,才抬头望去。
她掀开帘子,恰好对上马匹上那小厮的眼睛,那人眼神在面向她时,总带着不自觉的慌乱,下意识移开视线:“对不住,流筝姑娘,这条路不大好走,让您委屈了。”
流筝瞧着他的神情,笑了声:“我倒是不大委屈,只怕委屈的是你。”
小厮霎时直起了腰:“流筝姑娘这话说得就太客气了,能为主子办事,是我的荣幸,能为主子办好事,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流筝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这样啊……我瞧你倒是挺尽职尽责的,只是,就是不知道为谁尽职尽责了。”
她意味深长:“你的主子,倒是挺多的啊。”
小厮脊背发麻,“嘿嘿”笑了两声:“流筝姑娘哪里的话,小的头上就一个主子,就是方才流筝姑娘见着那位。”
流筝扯了扯唇角,手摸到身后,抽出腰间隐藏的那把匕首,她堂而皇之的拔出来,随后拿出方才那方帕子,轻轻擦拭着。
“这位小哥,我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乐师,但是混迹江湖久了,还是略懂些自保的功夫。”
她的手缓慢动作着,手指纤细分明,仿佛手中拿的不是一把匕首,而是一方上等墨块,语气轻缓:“因此,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你究竟是不是傅行的人……”
傅行生于高门大户,作为府中最年幼的少爷,自小被保护得很好,不懂江湖险恶,这很正常。
他大抵也不会知道,自己身边那些下人,哪一个是真正忠于他,哪一个又是三心二意,另投他人。
她方才倒是瞧得分明,傅行在看到这人时眼中的陌生,还有这小厮方才的一系列动作,可不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下人会做出来的。
她擦拭好匕首,见刀面光滑清晰,才满意松开帕子,轻觑了一眼前方直挺挺坐着的人,罔顾他僵硬的身体,将匕首抵在他脖颈间比划了几下,好似在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她语气仍旧漫不经心:“我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谁,又是为什么让你来我身边,为什么阻碍我和傅公子接触,但是,他难道没有提醒过你,我一向最讨厌欺骗?”
冰凉的触觉顺着匕首接触之地传至全身,小厮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喘:“流、流筝姑娘,您小心着点,这匕首可不长眼,若是马车再轧着什么东西,一晃,小的性命堪忧啊……”
他嗓音间的颤抖惊惧不像是装出来的,流筝歪了歪头,盯着他:“怎么,你家主子没跟你说,我这人最不讲道理,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若是哪一点惹了我的不快……我便要动刀子吗?”
小厮咽了咽唾沫,内心惊慌不安,身子也不自觉开始发抖,他欲哭无泪,怎么这种有性命之险的事情总让自己碰上?
他尽量稳住这位姑娘:“流筝姑娘,你误会了,我家殿……我家主子,只是嘱托我将您平安送回,这可完全是一片好心啊!我家主子说,上回之事,实在对你不住,因此想做些什么来弥补……”
上次之事。
弥补。
流筝虽然心中早有猜测,然而真正听到确切的回答时,还是忍不住冷笑一声:“你家公子,真是好心肠啊。”
这话,听起来实在不像夸赞。
流筝的手自然很稳,然而小厮却克制不住开始发抖:“流筝姑娘……小的真的没什么坏心思,我家主子也全然是一片好意,所以……您这匕首,能不能往回收收了?”
流筝轻笑一声,眼睛也眯起来,盯着那人已经开始流汗的额头,匕首慢慢翻转几下,与那人的脖颈擦过,她嗓音轻轻,听起来却带着冷意——
“你家公子说,要弥补是吧?”
“那你便回去告诉他,既要弥补,本人不来,算是什么意思?”
……
太子问完那话后,朝内殿走了几步,小厮也慌忙跟上,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全凭眼色,他识趣地没有多问。
然而那位温和疏离的殿下,向前走了没几步,便又停下了步子,小厮的心一提,落后一步,忙躬身问道:“殿下……有何事要吩咐吗?”
太子望向虚空,好似在回想什么,略微勾了勾唇角:“你代孤去办一件事。”
小厮忙道:“全凭殿下吩咐。”
听见太子接下来说的那番话后,他内心掀起波涛大浪,眼底满是震惊之色,颤巍巍稳着声线应下。
太子说完之后,略微停顿了下,好似想到了什么,忽又缓着声线道:“……那位姑娘,一向聪颖谨慎,若是她发现你不对劲,也很正常,她武艺高强,兴许还会对你动手,但是,莫要担心……”
“她是个心善之人,只是做做样子吓吓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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