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看着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公子受这么重的伤,还能醒得这么快。”
男人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如墨乌发散开在脸两侧,无端有几分蒲柳之姿,气势仍旧雍容华贵,一双黑眸凝望着她:“我若是不谨慎些,难保姑娘不会要了我的命。”
“我想,姑娘下手时,定然不会迟疑半分。”
流筝轻轻点着光滑的桌面,眼神漫不经心扫过他的面孔:“名字?”
他垂眸低低叹气:“不过一面之缘,应当不至于过问彼此的身份吧?”
流筝手一扬,一把匕首横在他脖颈间:“一面之缘?我为了公子,可是承担了好大的风险。”
流筝一手轻抬,用匕首轻轻划过他的脖颈两边,随后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颊:“我问,你答,若敢有半句虚言,我的匕首可不长眼,公子可以好好想想,自己是否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他安安稳稳地躺着,纹丝不动,像是放弃反抗,任她动作,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好。”
流筝盯着他的眼睛:“今日那锦衣卫,是来寻你的吧?”
他望进她明净的眼底,她眼神干净得好像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但此刻却娴熟地拿着匕首,明晃晃横在他脖颈间。
流筝歪了歪头:“你是什么身份?宫里的人?朝臣子嗣?”
他只静静地看着她。
流筝猜得有些不耐烦了,手中匕首一歪,锋利的刀尖在他脖颈的皮肤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她眼神有几分冷:“你说不说?你若再不说,便没机会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阿芊敲门的声音,顺着温软的嗓音一并进来:“姑娘,饭好了,我进来了?”
男人看准时机,趁着流筝眼底有一分神,立刻抬手钳制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扭,流筝眼神一冷,抬手便要掐住他的脖子,却被他抢先一步抬身,那张深邃的面孔骤然在她眼底放大。
流筝微愣,他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腕某个位置轻轻一摁,匕首霎时滑落,流筝抬脚便要踢向他,被他先一步躲过。
他翻身而起,走到外面拉开门,门外的阿芊看见门被打开,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放大便僵在脸上,手中一松,托盘立刻便要坠下,被他眼疾手快稳住。
他迅速往阿芊口中塞了什么,将门关上。此刻流筝也来到门口,恰好看见这一幕,面色微变。
阿芊只来得及看向流筝,道了句:“姑娘……”下一瞬,便晕倒在地。
流筝抬脚踹向他的胸口伤处,男人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弯身捂着胸口,眉心拧起。
流筝见他面色痛苦,内衫又有血迹渗出,没再管他,扶起地上的阿芊,见她眼皮紧闭,面色苍白,她伸手放在她鼻下探了下,眼神似刀锋扫过去:“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喘了口气:“方才所为,皆是在下无奈之举,姑娘放心,你的侍女没事。”
流筝没有错过他话中的“暂时”二字,她盯着他:“你想要什么?”
男人胸口的伤口再次撕裂,他仿佛无痛无觉,黑眸直直看着流筝:“姑娘放心,我无意伤害你和你的侍女,只是想请姑娘放过我,待我伤好之后便会离开,不会给姑娘惹任何麻烦,姑娘所做之事,我亦可当做没看见。”
“你给她喂了什么?毒?”
他接着道:“对姑娘用这般卑劣的手段,是我之过,待我离开之日,我自会留下解药,请姑娘相信我,我无意伤她性命。”
见流筝仍旧冷冷地望着他,他无奈弯唇:“姑娘不信我?”
流筝扯了扯唇:“你身上有哪点值得我相信吗?”
男人面色诚挚看着她:“姑娘,我们做个赌约吧,姑娘为我隐瞒身份,我伤好后必定会留下解药,在此期间不会伤害任何人,弱我食言,姑娘大可直接向官府告密,言明我的去向。”
流筝静静望着他,心底无端有几分郁气,她讨厌被人威胁,而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她。
她冷冷收回视线,将阿芊抱上床。
男人看着她的动作:“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她,她只是昏睡过去了。”
流筝轻笑了笑,反唇相讥:“我不关心她,难道关心你吗?”
他唇色苍白,伤本就没好,方才一番动作又牵动伤口,血色在纯白的内衫上蔓延开来,像是一朵鲜艳糜烂的花绽开。
流筝将阿芊放到床上,在她脖颈间某个位置轻轻一点,没过多久,阿芊就睁开眼睛,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一瞬间泪都涌了出来,起身紧紧抱着她:“姑娘!”
流筝甚少与人这般亲近,被她抱住的一瞬间,身子瞬间僵硬,见她哭得实在无助,才迟钝地抬手在她背后一抚。
“姑娘,还好你没事,阿芊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流筝垂下眼眸:“你没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芊哭得投入,一双圆圆的眼睛盛满了泪水:“姑娘,我方才简直要吓死了,您房间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个男人啊?他是不是妄图对你不轨?我现在就去找人将他乱棍打死……”
她这头还未哭诉完,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眼前视线清晰了些,一抬眸,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睛。
阿芊的哭声停止了,抱怨也停住了。
她惊愕睁大眼睛,指着坐在前面的男子:“姑娘,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坐着?”
流筝扭头看了他一眼,见那人也向她投来视线,好似在好奇会如何介绍他。
流筝眼神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不咸不淡道:“哦,他是醉仙楼新来的小倌。”
“……”
阿芊霎时瞪大了双眼,看了看自家美若天仙的姑娘:“那、那他怎么会出现在姑娘的房间?”
流筝眼也未抬:“他对我一见钟情,妄图非礼我,被我发现并及时阻止了。”
“……”
阿芊多看了一眼身姿颀长的男人,又回头看了眼自家姑娘沉鱼落雁的美貌,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就知道是这样,我一早便担心,姑娘长得这么美,又这般弱柳扶风,若是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可如何是好?”
……弱柳扶风?
被指摘的男人没忍住多看了一眼流筝。
阿芊浑然不觉,忧心忡忡的叹气,忽然又觉不对,蓦地抬眸,指着安静坐在对面的人:“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流筝闻言抬眸,便见他像是没有痛觉般坐在那,面色苍白如纸,气度依旧从容,他感受到流筝的目光,微抬眼眸,嘴角牵出一抹弧度:“我无事。”
流筝收回视线,面上没什么表情,打开木柜将药箱丢给他。
阿芊看向他的眼神中还有防备,好似他是欺负了自家姑娘的小贼,谨慎问道:“你姓甚名何?家住何方?是哪里人?”
男人接过药箱,闻言下意识看了眼流筝,却正好与她目光相接,他微微弯了弯唇:“在下姓谢。”
流筝怒气未散,对上他眼底的笑意,偏过头去。
这时,有人来敲了门,趁阿芊走过去打开的功夫,流筝转眸看了一眼坐在桌面的人,他瞬间明了,起身进了里屋。
这头阿芊打开门,却见绿绮姑娘站在外面,她见到阿芊,面色微愣,旋即笑了笑:“请问流筝姑娘在吗?”
阿芊回身,看向流筝:“姑娘,有人找你。”
流筝提步向这里走来,看了绿绮一眼,旋即附身在阿芊耳边道:“你在外面看着,暂时别让旁人发现他。”
阿芊不明所以,却仍旧恭敬应了声:“是。”
流筝推门出去,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阿芊看着她身影消失不见,临走前扭头恶狠狠看了眼里头的男人:“谢公子,我劝你少打我们家姑娘的主意,我们姑娘可不会看上你的。”
谢公子:“……”
……
绿绮领着流筝上了楼,在最里面一间房门口停下:“流筝姑娘,主子在里面等你。”
她垂头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流筝推门而入,房间内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她脚步极轻地越过屏风,透过轻纱,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里头有个女子身影。
坐在桌前的女子一袭白衣,姿态优雅,正慢条斯理地捻起一只茶盏,水声空灵,茶香四溢。
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兀自低头品着茶。
流筝一声不吭地站着。
那人忽然抬手,一只茶盏远掷而来,重重砸在流筝的右肩,滚烫的茶水氤湿了她的外衫,轻薄的纱衣根本无法阻止灼热接触皮肉,茶盏坠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流筝眼也未眨,身姿笔挺,丝毫未动,仿佛察觉不到右肩上传来的滚烫热意。
就在此时,女人挑起眼尾朝她望来,慢悠悠开口:“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吗?”
流筝垂眸,声音无波无澜:“流筝办事不利,未能将事情做干净。”
女人笑了下,她走过来,伸出手指,缓慢地碾了下她的伤口,看到眼前的女子面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好似无痛无觉,她眼底毫无情绪,却轻笑了声:“你的确办事不利,那郭小侯爷是什么人?你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可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大隐患,若是郭侯爷顺着这痕迹查到了你身上,你说,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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