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又是一个诡异的死者。
奶白色的漆皮沙发上，侧躺着一个苍白如纸的女子，双眸微睁，视线低垂。
只有唇上过于精致而艳丽的色泽，与她腹部涤荡开来的血色，交相呼应。
法医与勘测已经撤出了场，冯铮搓揉了一下有些黏腻的头发，胡子拉碴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盯着已经共事几年的守场警员，想了半天名字……
“你是……”
守场警员似乎早已习惯，冷着脸打断说：“赶紧穿戴好！”
冯铮弯腰套着鞋套说：“臭脾气。”
不远处，正拎着一次性手套和防护衣的肖瑶立即上前，她乖巧地跟在场的每一位警员打了招呼，并一一叫出了大家的名字，轻松赢得了大家的温柔以待。
看着周围突然一派祥和，冯铮撇撇嘴。
肖瑶穿戴完毕，将夹在腋下的平板电脑拿了出来，介绍说：“冯队，死者名叫刘灵，四十二岁，曾是红极一时的影星。”
冯铮扫了眼屏幕，穿上防护衣，转身进入案发现场。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略显空荡的一楼，别墅内的大理石地面整洁无尘。
冯铮在距离尸体三米的距离停下脚步，他缓缓蹲下身来，平视着死者。
突然，他眉毛一挑，懒散地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套着医用手套，缓缓掀开死者腹部的衣衫。
“这手法有些眼熟。”冯铮低哑而沧桑的嗓音骤然响起。
“眼熟？”随着肖瑶的这声疑惑，就连门口的守场警员都探出了头。
因为能被冯铮眼熟，那还真是少见了。
“十年前的连环凶杀案。”
“十年前的连环凶杀案？！”肖瑶立即凑上前来，视野就被惨烈的红色灼烧个干净——血肉模糊，形状诡异。
死者腹部瘆人的伤痕，纷至沓来地敲打着肖瑶的视觉神经。冯铮松开了手，滲满血水的衣裳瞬间跌落下来，遮挡了那过于可怖的景象。
肖瑶咽了口唾沫，便转移了视线。
冯铮倒是一派闲情逸致，鉴赏一般地环顾着别墅内部。他散漫的视线猛然间定住，就锁定在不远处的落地窗上，不再挪移分毫。
冯铮笔直地走上前去，突然开口询问：“痕迹调查？”
肖瑶回复说：“凶手没有留下任何可调查的痕迹，就仿佛来杀人的是个鬼。”
冯铮扫了眼严丝合缝的门窗说：“密室？”
肖瑶翻看着现场的初步勘验结论，点了点头说：“是的。”
冯铮沉吟片刻说：“是谁报的警？”
肖瑶连忙拍了下后脑壳说：“看我这记性！报警人刚做完笔录，他就住在对面别墅。是个华裔，才回国内不久。”
翻了翻资料，肖瑶又补充说：“叫提姆亚克，33岁，是个商人。”
落地窗旁是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那些花好似被冯铮盯得抖了三抖。枝叶和花瓣上残留的水渍，被抖落了三两滴，迸溅在光洁的地面上。
恰逢这时，冯铮收回了视线，他看向手腕上的表，确认了一下时间——已经临近正午。
“法医初步推断的死亡时间？”
“冯队，法医说大概是在午夜，具体死亡时间，还得等尸检。”
死亡时间和发现尸体的时间，有将近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差，此时落地窗前又骄阳似火。
花瓣上的水渍竟然还未干？
冯铮突然笑了一下说：“这凶手，杀了人之后，处理案发现场的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浇花。”
“啊？”肖瑶满脑子问号，下意识地也多看了玫瑰花几眼。
“啊什么啊。”冯铮转身说：“先去见见报警人。”
————
对面别墅内，管家轻轻放下冰镇咖啡，恭敬地转身离开。
冯铮则随意拿起其中一杯，囫囵咽下。
沁凉的液体划过喉管的凉麻，是这闷热天气里最爽的事情之一。冯铮惬意地长舒了一口气，长臂一伸又拿起一杯，直接喝了个底朝天。
看着丝毫不见客气的冯队，肖瑶尴尬地擦了擦鼻尖的薄汗，她连忙笑着介绍说：“这是我们龙城刑侦大队的队长——冯铮。”
华丽茶座的对面传来一声清冽的回应，那人说：“幸会。”
冯铮这才放下咖啡杯，望定对面的男人。
明明该是将视线落定在那男人的脸上，可冯铮却越过了男人，直直地看向了别墅外绵延不绝的一片花田上，并由衷赞赏地说：“玫瑰花养得不错。”
玫瑰花？
肖瑶突然下意识地，想到了案发现场里的玫瑰花。
她也探头看了过去。
对面男人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并抬手指了指院内的一处凉亭说：“去那坐坐？”
冯铮似乎是正有此意，连客道都没有，就站起了身。
肖瑶本来想要跟上，却见冯铮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摇荡了一下，这才稳坐在沙发里，目视着那两人一起步入满是桂花香味的院落。
男子落座，指了指不远处埋头干活的人说：“这院子和花田是上一位主人附送的，以及一位精通此道的花农。”
“听闻冯队长不太能记住人名。”
“但我想，我的中文名字冯队长该是很熟悉。”
“张泽一。”
听到这个名字，冯铮愣了几秒，这才仔细打量起对面的人。
眉长目深，鼻梁高耸，亚欧混血的一张脸。他穿着居家的休闲服，一米八五的个子，清淡笑起来如沐春风。如果没有刻意地向他解释花田，以及故意透露身份信息的话，这个人应该挺符合肖瑶所说的人中公子，温润如玉。
“张泽一？”
冯铮解开夏季警服上的第一颗扣子，喘了口气，却猛然提及了另一个名字。
“苏小小。”
“你认识吗？”
面对着本该很突兀的提问，张泽一却笑着说：“冯队长果然总是会记住逝者的名字。”
“十年前，我们算朋友。”
算朋友。
这个回答就很耐人寻味。
冯铮挑眉再问：“那张觉呢？”
又是一个全新的人名，轻巧地从冯铮嘴里被说了出来，若是肖瑶在旁肯定下巴都要惊掉了。
而张泽一则是眉头隐秘地一挑，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说：“我知道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俩人之间仿佛猜谜一般的对话，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冯铮端起了茶杯，轻呷了一口，视线却锁定在张泽一的脸上。
张泽一儒雅笑着说：“我的确就是张觉失踪多年的儿子。”
仿佛所有试探性的问题，在得到初步回应后，冯铮便会偃旗息鼓，他果然并没有再急于去确认什么。
他放下茶杯，抽回来的指尖下意识地敲击了一下电子腕表，便转而开启了案件的照例问询。
好巧不巧地，肖瑶此时走进了院内，摆了摆手，朗声说：“冯队！咱们组里又接到一个案子，需要你去看看！”
这太过凑巧的突变，张泽一毫不意外。
他慢慢站起身来的同时，挑着唇角，扫了一眼冯铮手腕上的表。
冯铮似是觉察到了，便抬手揉了揉油腻腻的头发，打了个哈欠，状似无意地问：“你抵达案发现场的时候，玫瑰花浇水了吗？”
“嗯？”张泽一侧头看向了冯铮。
那是一张布满恰如其分迷茫的脸，令冯铮看得微微眯起了眼，转而就快步走出了别墅。
送到路边，张泽一儒雅笑着，缓慢而清晰地说：“警官先忙，有缘再见。”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仿佛是为了以后相见而埋下伏笔，亦或者根本就是某种调侃。
肖瑶敏锐地皱了下眉头，在车内疑惑侧头看去。
冯铮则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看向张泽一说：“如果你有嫌疑，没有缘，咱们也会再见的。”
张泽一闻言挑眉，淡笑如风。
见两人凝结空气的功力一个赛一个，肖瑶连忙说：“冯队！队里催得很急的！”
冯铮这才发动了警车，消失在了久久矗立在原地的张泽一的视野里。
肖瑶长出一口气，在车内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才撇嘴说：“冯队，你临时加派的任务，可要记得你的承诺啊！”
冯铮挑了下眉，一边换挡，一边观察着左右车辆，转向绕城高速。
一旁的肖瑶将手机壳抠了下来，露出了夹缝中一个皱皱巴巴的透明密封袋。
透明密封袋里，是几根碎发。
“可说好了，麻辣脱骨鸡爪，三人份，我一人独享！”
冯铮看着偷咽口水的肖瑶，无奈又好笑地点了点头。
肖瑶这才摆弄了一下密封袋，疑惑地说：“冯队，你突然发指令让我去搞这个，难道你怀疑凶手就是刚才那个提姆亚克？”
“这个亚裔混血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给人感觉还真是有点渗得慌。”
“就刚才，莫名其妙说什么有缘再见，你们之前认识？”
“还有，案发现场里，可半点能够提取DNA的痕迹都没有。”
“就算有了这个头发也……”
肖瑶的话猛地一下子顿住，转而厉声大喊说：“冯铮——！”
随着这声突然拔高的直呼其名，接踵而至的还有汽车轮胎猛然摩擦地面传来的刺耳声，以及车辆的摇摆还有视野的凌乱！
绕城高速的转弯处，视野的屏障区，骤然出现了一辆停滞车辆。
毫无预警，闯入视野，近在咫尺！
之前就有些走神的冯铮，在还未有所行动的时候，手里的方向盘便被肖瑶夺了过去，猛地往右打满，又往左打满。车子飘了一个大弯，才回到正轨，顺利躲过了没有放置警示牌的抛锚车辆。
“呼……”确认安全后，肖瑶长呼一口气说：“冯队，你这车技也不行啊！”
冯铮挑了下眉，并未解释，如果他不配合着踩板挂档，此时怕是肖瑶一顿操作猛如虎，俩人身残志也坚了。
“联系交警队，封锁出入口，处理那辆车。”
说这句话的时候，冯铮眯了眯眼睛，并扫向了后视镜，还冷笑了一声。
肖瑶略带同情地说：“被你盯上，这司机怕是要从今天开始，背诵默写交通法规了。”
调侃完毕后，肖瑶下意识地回头，却顿觉身上一冷，紧接着猛地探身，盯着逐渐逝去的车影！
似乎是无法相信一般，肖瑶还揉了揉眼睛。
因为，无论是那辆车子内，还是道路的两旁，根本就——空无一人！
没有开车者，那辆车是怎么凭空出现在那里的？
而且还是在视线一定会被遮蔽的特定区域内？！
那辆车，此时看来，根本就像是被人特意安置的定/时/炸/弹，只等他们送上门来！！！
肖瑶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退回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并迅速联系交警部门。
————
与此同时，别墅区内。
张泽一仍旧站在街边，他身后，管家手上正握着一柄梳子，慢慢走近。
“先生，您特意吩咐留在房间内的梳子，上面的发丝，果然不见了。”
张泽一闻言，笑意更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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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案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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