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退无可退,贴在了沁凉的石壁上。
她咽了咽口水,斟酌道:“我……我既然知道了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如此我们就两清了。”
可她说完,便瞧见了少年眼底的不屑,显然是对她口中的秘密不感兴趣。
夭夭抓了抓头发,看见少年又上前一步。
他身量比她高出不少,这一靠近实在是压迫感十足,情急之下,夭夭忙喊:“我知道你小时候画的那个少女是谁!”
她笃定,沈阙对这个答案感兴趣,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画那少女,但小男孩脸上困惑迷茫又执拗回想的模样,实在让她印象深刻。
果然,少年顿住了脚,漆黑的眼里有星光满溢,在这昏暗的隧道里格外清亮。
夭夭硬着头发,挺了挺小胸脯:“肯定是姜林雪啊,你想,你们俩这一世自小便有了牵绊,指不定上一世就是老相识了,既便转世,你依旧不愿忘记她。”
少年眼里清亮的光渐渐转为了迷茫神色,长睫垂下来,困惑的颤了颤。
夭夭瞧他反应,心底有些忐忑,脑子一抽,凑近他道:“那总不能画的是我吧,你看,我也穿红衣。”
沈阙刹那间从困惑中抬起了眸子,露出了古怪又嫌恶的神色。
夭夭觉得,他一定是在想:这天下的女子死绝了,他也不可能画她。
果然,下一刻,夭夭只觉头重脚轻,耳边风声掠过,便跌进了一个黑漆漆的空间。
里面软绵绵的,跌进来也不觉得疼,只是又黑又空旷,只余下头顶一星亮光,像是跌进了一个无边黑洞。
夭夭又惊又怒,拿出随身的匕首,便朝着洞壁划去,说来也奇怪,这洞壁触手绵软,颇像软缎的手感,只是匕首划上去却激起了一层火花,像是划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她仰起头,大声喊:“沈阙,你把我扔进了什么地方?你要做什么?”
少年懒洋洋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某种愉悦,他说:“不用费力气了,这乾坤袋你出不来。”
他说着,还不忘恶劣的晃了晃手中的乾坤袋,慢条斯理补了一句:“也不做什么,只是我随身的妖兽们都饿了。”
夭夭被他这一晃,狠狠跌了个狗啃屎,她捂着酸痛的鼻子爬起来,抬眸便见了黑暗里一双双绿幽幽的眼,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夭夭寒毛倒竖,咬了咬下唇,问:“你们.......你们是妖是鬼?”
“是妖是鬼?你也太瞧不起我们了,我们是妖兽!妖兽你懂不懂,那可比妖跟鬼都凶猛。”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气哼哼的吼,后面一群小妖兽跟着起哄。
不是鬼就好,那她就不怕。夭夭拍着胸口舒了口气,忽而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这不是那只麒麟兽吗?
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勾起手指:“麒麟兽,你过来。”
沈阙走在无垠的时空隧道中,许久未曾听见乾坤袋中有动静,方才那抹恶劣的笑意便凝在了唇角。
他又晃了晃乾坤袋,语气不善:“姜岁岁,你若害怕可以求我......”
可话还未说完,就听里面的妖兽们吱哇怪叫,麒麟兽呜呜咽咽的喊:“呜呜呜,太疼了,主人快救救我们,她不是人!”
夭夭骑在麒麟兽身上,正揪着它的耳朵乱转。
这些妖兽们进了乾坤袋,本身的妖气也被乾坤袋镇压了下来,在里面也就是一只普通的兽。
其实若换成普通少女,便是这些妖兽没了妖力,也足够被吓破胆了。
想一想,黑漆漆的空间里,一群面目狰狞的凶兽,闪着绿幽幽的眼盯着你,随时可能吃了你,不吓哭才怪。
可夭夭不是普通少女,她不怕妖不怕兽,她只怕鬼,她还有重明。
重明幻化成的漓骨剑握在手中,不多一会,便打的这些小怪兽们吱哇乱窜。
这呜呜咽咽的怪叫吵的人脑壳疼,沈阙脸色阴沉,握着乾坤袋:“闭嘴!”
妖兽们听见主人的声音,短暂的压抑了一瞬,也不过一会,又哇哇叫起来。
少年眼尾跳了跳,忽而手一挥,便将夭夭扔了出来,他看着地上头发凌乱,却活力满满的少女:“起来。”
夭夭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杂乱的发,不满的很:“怎么这样快就把我放出来了,麒麟兽还没叫我小仙女……”
可她话还未说完,就觉脚踝上一紧,被拽着往前走了几步。低头,便看见了踝上捆缚的银色链条。
那截链条软滑却又坚固,还会自己蠕动,像是什么虫子变的。夭夭被这滑腻腻的东西一蹭,本能的有些发怵。
前面的少年却脚步不停,在这幽暗的时空隧道踽踽独行。
他人高腿长,脚程又快,拽的夭夭一阵踉跄,只得小跑着跟上。
因着是回溯时光,这逆行的路格外难走。隧道里陈腐的风一吹,便有泛黄的岁月幽幽作响,合着蒙昧光影,有些恍惚的阴森感。
夭夭有些害怕这宁静,没话找话:“沈阙,你凭什么要栓住我?”
“沈阙,什么时候能走到头?”
“沈阙,你快放了我。”
“沈阙……”
一声又一声的沈阙在这廊道中回响,带着少女清甜的软糯,好像声声牵挂与羁绊,在耳边萦绕。
前面的人忽而顿住了脚,回过头来,戾气横生:“姜岁岁,你的舌头是不是不想要了?”
夭夭都快气炸了,可也只能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那人却似乎仍不解气,自顾自加快了脚程,拽的夭夭跌了一跤。
夭夭无法,只能飞快爬起来,跑的更快了些,好勉力跟上他的步伐。
可她如今没有灵力,这逆着岁月而行便仿佛在爬陡坡,不是一般的耗力气。小跑了几步,已是气喘吁吁,夭夭只得又放下脸面喊沈阙:“能不能慢一点,我跟不上了。”
前面的少年却充耳不闻,甚至又快走了几步。
夭夭双腿软绵绵的,实在没力气了,心一横,忽而扑上去抱住了少年的腿,仰头:“我走不动了。”
她柔软的发垂下来,轻轻扫过少年的脚踝。紧紧抓着他袍角的小手白莹莹的,在他的玄色衣摆上格外显眼。
沈阙顺着那只手,便看见了少女狼狈的模样。
那一双眸子里明明盛满了委屈,水润润的,仿佛一眨眼就要落泪,可面上依旧张牙舞爪的不服输,像发狠的小奶猫,气哼哼重复:“你不许走了,我们休息一会!”
少年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矛盾的人,长睫微垂,露出一个审视的表情。
夭夭趁机爬起来,坐在一旁的青石上喘息。她歇息了一会儿,径自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娟帕裹的油纸包。
一层层打开来,那是她私藏的桂花糕,白糯糯的米糕上洒了一层金黄的桂花,一口咬下去,甜甜蜜蜜又软糯。
跑了这么久,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歇下来便觉出了饥饿,自然要吃点东西。
沈阙难得的没再为难她,抱剑靠在石壁上,长长的发尾缠着白色发带,轻轻晃动,青春逼人的一张脸隐在暗影中,眼波微漾,好像若有若无的审视。
少女吃起东西来格外香甜,粉嫩的唇边沾了星星点点的桂花,一口咬下去,便满足的弯了眼睫。
在夭夭吃到第十块桂花糕的时候,沈阙终于忍不住轻嗤:“姜娘子,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吗?”
夭夭已经习惯了他的恶毒,这会子吃的满足,人也歇了过来,便也没理他。她吃完才拍拍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
那人独自站在黑暗中,拖着一个孤零零的影子,身后是无尽的岁月洪流,好像随时要把他吞噬。
夭夭忽而便想起了那个冷宫中的小男孩,在寒冷的冬夜蜷起身子,伸出稚嫩的手臂自己抱住自己。他似乎从来都是一个人。
夭夭不知为何,伸手便将最后一块桂花糕送了出去,脱口问:“沈阙,你会孤独吗?”
少年闻言骤然抬眸,渐渐现了迷茫神色,喃喃:“孤独?”
夭夭没做声,这一刻,在她心里,沈阙就是沈阙,是冷宫里的那个小男孩,不再是前世高高在上的余渊帝君。
她起身,将那块桂花糕塞在了他手中,轻声道:“喏,给你吃。”
那块桂花糕还带着少女手上的余温,躺在少年人冷白的掌心,金黄的桂花上还挂着晶亮的蜜渍,仿佛在散发致命的香甜。
沈阙乌黑的眸子盯了它许久,鬼使神差,慢慢送至了唇边,轻轻咬下去,满口的清甜,还带着秋日桂花飘香的烟火气。
夭夭得意的凑过来,眉眼弯弯:“是不是很好吃?那你赶紧放了我。”
少年瞧见那张娇俏灵动的脸,忽而变了神色。他眼底的星光一下子蒙上了一层凶狠的戾气,狠狠将那块桂花糕掷在了地上。
他抬眸,不屑又乖戾:“孤独?我怎么会孤独?”
夭夭看着那块滚落在尘埃里的桂花糕,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在干什么?她居然在可怜一个小变态?
她挺起小胸脯,气哄哄又恶狠狠的替自己找补面子:“谁要给你吃桂花糕,我是在桂花糕里下了剧毒,上当了吧?等着吧,一会你就要毒发了!”
“那真是让姜娘子失望了。”沈阙微微倾身,眼底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冷漠:“寻常毒物对我不起作用。”
他说完,陡然转身,拽着夭夭大步往前走,自语:“你是毒辣的姜岁岁。”
异常肯定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笃定,似乎在努力让自己深信不疑。
夭夭被他拽着,又不得不哼哧哼哧小跑起来,跑到断腿,真的想仰天流泪:“这条路,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啊啊!”
只不过她刚感叹完,忽觉前面的沈阙停了下来。
他停在了一道灰扑扑的时光之门前,羊脂玉剑凌空一挥,便缓慢撬开了一道口子。
随着时光之门的开启,这光阴隧道剧烈晃动起来,有腐朽的尘土,铺面而来。
夭夭额间一热,听见了重明焦急的声音:“夭夭,快屏住呼吸,这是时光醉。”
夭夭掩住口鼻,躲过了这铺面的尘土,纳闷道:“重明,什么是时光醉?”
“时光醉是光阴隧道里发酵的陈旧岁月,吸入可至幻,陷入人生至暗的脆弱时刻。”重明条理清晰的解释了句。
夭夭“哦”了一声,捏着鼻子拍打身上的尘土,待清理完毕,抬头看见转身而来的沈阙时,一下子愣住了。
那个过分漂亮的少年浸在光阴里,面对夭夭时的阴骘消失了个干净,一副乖巧温顺模样,浓密的睫毛轻颤,还带了点惹人怜惜的羸弱。
面对这样的沈阙,夭夭反而更害怕了,往后一退,跌坐在了一块大青石上。
少年几步过来,半跪在了夭夭身侧,他抬起湿漉漉的眼,像极了等着主人撸毛的大狗狗。
夭夭在那双眼里,清晰的看到了小心翼翼的渴求。
他将她禁锢在了双臂之间,连呼吸都放轻了:“你能不能抱抱我?”
沈阙:这天下的女子死绝了,他也不可能画她!
作者:嗯......等着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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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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