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睁开眼时,只觉头昏脑涨,身上好似笼着一层水汽。
世界渐渐变得清晰,在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他瞳孔骤缩。
在一片白蒙蒙的水汽中,透过重重水雾的掩映,朦胧间,他看见一片形状优越的锁骨。
有看不清面容的青年,脖颈微微扬起,展现出漂亮至极的下颚线,水珠自下巴顺着脖颈向下流淌,沾着水珠的喉结轻轻滚动。
墨寒只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目光,他想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他蹙眉,还不等理清眼前的情况,就听见水声停止,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起,接着声音向他走来。
墨寒这才发现,自己的视角有些奇怪,平行看来,竟然只能看到青年的腰间。
青年腰上围着浴巾,单手擦着头发,伸手向他抓来。
墨寒一惊,拼命想要闪躲,依旧动弹不得。
受限于视角,他往上看,只能看见青年线条流畅的下颌。
这人究竟是谁?!
许是挣扎地太过厉害,他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像是飞向了半空,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在视线归于模糊之前,他看见的最后一眼,是青年眼尾那一枚泪痣。
……
“子砚,一会去深蓝如何?记得你出国前最喜欢吃他家的牛排。”
“好,很久不吃,我还真有些馋了。”
交谈的声音传入耳中,两个男声都极为动听,一个磁性,一个温和,分明是不见其人就能让许多人为之倾心的音色,听在墨寒耳中,却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头。
段……沧?
墨寒猛地睁开了眼睛,从方才如同春梦般旖旎又不讲道理的场景中挣脱出来。
他看见,在正对着他的那一张沙发上,距离他不过一米之遥的位置,正坐着两个人。
左边那个面庞棱角凌厉,整个人锋芒外露,如同一柄出鞘的长刀,正是他刚分手的前男友,段沧。
而另一边的青年,与他有着五分相似的面庞,不是段沧那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白子砚又是谁?
他们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像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似的,亲昵地讨论着接下来要去哪里。
墨寒眉眼淡淡,勾了勾唇角,笑得讽刺。
段沧做过的混账事很多,也不差这一件,兴许是他又想出什么折辱人的伎俩,拿自己逗趣,来剖白对白子砚那纯白无瑕的爱。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子砚,我很想你。”
“我无数次担心,你再不会回来,幸好,你现在回来了。”
他伸向白子砚的手在半空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搭上白子砚的肩头。
这个动作与其说是恋人间的亲昵,不如说是兄弟间的亲密,却同样地令外人难以插入。
段沧面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段沧本是独断专行惯了的性格,却在白子砚面前,竭力收敛着自己的锋芒,似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唯恐自己的利爪,刮伤了娇嫩的蔷薇。
墨寒看着这一幕,别开目光。
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段沧的对白子砚的所有温柔,都化作冬日的风,吹过他心口,徒留满腔冰冷。
墨寒和白子砚不一样,他们有着相似的脸,却没有相似的命。
白子砚是天上明月,是缭绕在云峰的云雾,是雪山之巅价值连城的雪莲,而墨寒只是一颗名不见经的野草,肆意生长又生命力顽强,因为与雪莲生的有几分相似,才被段沧看中,以爱意为饵,带回家里,栽在花盆中。
有时候,段沧也会给这一棵野草浇浇水,捉捉虫,好像在某一刻,也把这一株小草放在了心上。
可野草就是野草,长得再像也不是真正的雪莲,又怎么能奢求得到等同雪莲的对待。
墨寒刚醒来,还有些头晕,他不想去追究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想再回想之前曾发生过什么,只想离开这里。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有种无法掌控四肢的糟糕感,他往大门走去的时候,还在心里发笑,如果把这一幕拍下来发到网上,没准会被网友加一个“早期人类驯服四肢的宝贵录像”的标题,小火一把。
他又想,自己的手废了不听使唤就罢了,可这腿怎么也有些不停使唤,走路像在发飘,总不能段沧怕自己缠着他不放松,破坏他两人的甜蜜生活,索性干脆把自己的腿也废了。
他拼命地想着,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才能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剜心般的七年。
眼前就是大门,墨寒伸出手去,动作快得,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啪”的一声,手碰到了硬物。
墨寒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停在离门把手两寸距离,就再也不能往前伸的手。
他上下摸了摸,摸到了一堵透明的墙。
墨寒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有什么不想回忆起的记忆,正冲破迷雾,呼之欲出。
这时,身后传来衣衫摩擦的窸窣声,两人已经站起了身,正准备往大门这边走来。
墨寒的一只手还放在那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就看两人往这边迈了一步,他手边的墙就突得往后一移,连带着他的手臂,都因为惯性跟着墙往外一伸。
于是墨寒就看见,自己的手穿过了门板。
段沧与白子砚个高腿长,没两步就走到了他身边,段沧伸出手,从他的后背穿透胸前,握住了门把,然后打开了大门。
他们两个,先后穿过了他的身体,走出了门外。
墨寒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右手手臂上留下的狰狞伤疤,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笑。
啊,想起来了。
原来我已经死了。
记忆完全复苏,墨寒想起突遇天灾,大巴被落石砸下山崖,想起因为缓冲幸存的半数游客,与自己被巨石碾成肉泥的双腿。
怀里的小朋友被抱出去时,浑身发抖,明明都吓哭了,却还是死命抓着他的双手不放,要救他出去。
可惜油箱破损,火花飞溅,他与大巴一起,永远留在了火海里。
他死了。
他应该死了才对。
可不知为什么,偏偏他死后又回到了段沧的身边,难不成是他怨念深重,魂魄驱使他做个索命的恶鬼,要与段沧纠缠到死;还是哪路神仙看他实在可怜,让他跟在段沧身边,了却他生前执念。
没等墨寒想个明白,却感到身体被一阵大力拉扯,他被带着往前一冲,简直像是身后有什么在推着他往前走。
墨寒看着不远处段沧与白子砚的身影,不由得苦笑。
没想到,他生前对着段沧死缠烂打,得了个狗皮膏药的糟糕评价,死后还要被迫继续背着这个骂名。
墨寒摸着透明墙走了一圈,发现自己只能在以段沧为中心,半径为三米的圆圈中行动。
这下,没死在山中成了哪方的孤魂野鬼,反倒成了背后灵。
在去往深蓝的路上,体验也相当糟糕,段沧开着的跑车只有两个座,墨寒总不能坐在白子砚怀里,只能像风筝似的,被无形的墙推着,跟在后面飞。
墨寒苦中作乐地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段沧顾忌着白子砚在车上,没把跑车开出飞机的速度,否则他可要免费体验一把云霄飞车了。
到了深蓝,身为黑卡VIP的段沧,自然早有专门的负责人接待,然而墨寒看着负责人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却“咯噔”一声。
下一秒,心中预感成真,负责人笑着对段沧点头,又顺带对着白子砚也点了一下,“段总、墨少爷。”
“您之前喜欢的位……”
“闭嘴!”
段沧粗暴地打断了负责人,他的神情在这一瞬几近狰狞,白子砚听见负责人的称呼、看见他熟稔的态度本就有些奇怪,听见段沧的声音下意识别过头看去,便看见了段沧一瞬的失态。
“阿沧?”
段沧收敛了神情,没有解释,只是冷着脸看着不知所措的负责人,道,“这位是白家公子,白子砚。”
“通知你们总经理,给我换一个不会乱叫人的负责人。”
负责人的脸变得惨白。
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只笑容勉强地点头,“抱歉,段先生,很抱歉给您两位造成的不便,我会联系总经理处理的。”
墨寒看着负责人惨白的脸道歉,“对不起。”
可惜没人能听见。
负责人走后,段沧才勉强扯了扯嘴角,看向白子砚,“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墨寒落在段沧身边,安静地看向段沧的侧脸,他说不清心里到底是担忧还是恐惧,亦或是带着丝丝快意——他想听,段沧要怎么和白子砚,说起他们的七年。
段沧伸手按了按额角,他看向白子砚,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中闪过厌恶。
“……他说的墨少爷,就是那个一直纠缠我的,墨家私生子。”
“我听见他的消息就头疼。”
墨寒闻言,犹如突遭当头一棒。
他怔怔地转头,看向温和安抚段沧的白子砚,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他想揪着段沧的领子,问——
你就是这么给你的白月光,说起我这个替身的身份,来粉饰我们的相伴的那七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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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条猫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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