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先闹钟一步醒来。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半天没有动作。
直到铃声响起。
她如梦初醒。
抬手关了闹钟，猛地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那道低低哑哑的声音仿佛再次响在耳边。
——“这种事，应该让我来做。”
——“明天我去买束花，来找你表白。”
……
孟春出卧室门前，还有些别扭的紧张。
然而，门一打开，屋里已没了人影。
只桌上摆着一份早饭，还温热。
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像是着急赶什么差事。
「醒了记得吃饭，我先去一趟花店。」
孟春盯着看了半晌，忽地感叹一声。
好会拿捏人。
偏偏她很受用。
吃过饭，她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张今樾卡着时间发来了一条信息。
【电动车钥匙在鞋柜上，昨晚刚充了电。】
孟春换鞋的动作一顿。
一抬眼，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钥匙。
……
孟春心情颇好的进了办公室。
于小曼只抬头扫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很快，又腾地抬了起来。
“小孟？”
于小曼直接拖着椅子坐到了她旁边，“你怎么请了这么多天假？出什么事了吗？”
孟春没打算细说，说得半真半假：“没，周末回了一趟家。刚好碰到这边大雪，那边大雨，回来的车停了几辆，一直等到了昨天。”
来回的车确实有几辆停运了。
于小曼没做多想，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没事小曼姐，”孟春笑了笑，“最近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小曼：“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快圣诞了吗，都在准备双旦晚会。”
“小曼姐要报名吗？”
历年来，双旦晚会都在大活动厅举行，每年的节目单上，除了各个年级的学生，还有老师。
“搞不来那些，”于小曼摆摆手，“倒是你——”
说着，她“嘶”了一声，凑近了些。
孟春下意识向后退了退。
心虚感悄悄漫了上来。
“你不对劲。”
于小曼盯着她，突然问：“你和张医生？”
孟春脱口而出：“没有。”
“没有什么？”于小曼似笑非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
孟春强撑着镇定，“什么都没有。”
于小曼还想再打趣几句，却被敲门声打断。
有一学生探头看了看，扬声：“孟老师，徐主任找！”
孟春应了一声，顶着于小曼揶揄的目光，快步出了办公室。
徐主任刚好从走廊另一端过来，看到她，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回来啦？家里还好吧？”
孟春笑着回：“还好。”
客套的寒暄过后，刚好到办公室门口。
门没关，里面只坐着一个人。
孟春脚步一顿。
徐主任先她一步，没注意到她的反应。
只对着屋里的人说：“来这么早？”
“您说的八点，我六点就醒了。”
他随口贫了一句。
徐主任笑骂了一句：“之前做校医时没见你这么积极。”
“您特意叫我过来，和我每天来上班能一样吗。”
张今樾一边贫着，手中动作却没停，“您先坐，我马上打完了。”
徐主任没好气瞪他，招呼着还停在门口的孟春，“小孟来，先进来坐，我去拿个资料。”
张今樾手一抖，游戏人物瞬间蒸发。
他沉默几秒，抬头看了过去。
孟春却垂眼没看他，在徐主任办公桌对面找了个地方坐下。
“哗啦。”
有板凳被推到她身边，人影随之落下。
仗着徐主任背对着这边，张今樾用膝盖碰了碰她。
一触及分。
孟春心跳不受控的快了起来。
“早饭吃了么？”
他低声问。
孟春轻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张今樾忽然有些想笑。
他瞥了眼老徐的方向，突然伸长胳膊，搭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
孟春下意识看了眼徐主任，确认他没有要转身的迹象后，偏头瞪了身边人一眼。
没什么力度，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
张今樾缓缓挑了下眉，比了个口型：
偷情啊？
孟春一顿，正要说什么，却见他已经把胳膊收了回去。
下一秒，徐主任转身走了过来。
张今樾重新拿起手机，操控着半天没动的游戏人物进了地图。
徐主任丝毫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还很是嫌弃的说他：“你离人小孟这么近干什么？看给人挤得，坐过去点。”
张今樾稍稍抬了点头，问：“挤吗？”
“……还好。”
张今樾看了眼徐主任，眼神意味明显。
徐主任：“……”
怎么突然这么欠了。
他果断放弃这位祖宗，同孟春讨论起了正事。
“是这样，前段时间抢劫犯的事情，学校已经知道了，相关赔偿我们正在争取。”徐主任沉吟片刻，“那里肯定是不能住了，教师公寓……”
“VICTORY！”
徐主任忍无可忍：“你能不能把那声音关了？”
“打完了，”张今樾直接锁屏，“教师公寓那巴掌大的地方，您好意思给人住？”
徐主任一噎，“那你说怎么办？”
张今樾悠悠开口：“不是有租房补贴吗？”
……
解决完住宿问题，孟春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上课，批改积攒的作业，写教案，备课。
她一直忙到了下班前的最后一秒。
手机里已经存了几条未读信息。
孟春挨个回复，最后才点开了张今樾的对话框。
【张医生：我在校医室等你。】
【张医生：还没下班？】
【张医生：嘀，加班卡。】
孟春被他逗笑。
恰逢宋绍迎面而来，见到她一脸惊喜：“春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学校。”孟春摁下锁屏，问：“去找张乐怡？”
宋绍嘿嘿一笑。
孟春偏头，指了指墙上贴着的通知，“懂？”
宋绍顺着看过去。
月考通知。
他咽了下口水，重重点头：“懂。”
孟春很满意他的反应，“去吧。”
宋绍向前快速走了几步。
又慢腾腾地退了回来。
孟春刚拿出手机，头也没抬：“还有事？”
“有一点点。”宋绍指了指她的手机，语气八卦，“春姐，是刀柯特吗？”
孟春抬头看了他一眼。
宋绍笑嘻嘻的说：“走了春姐！”
孟春无奈笑笑，低头继续打字：【我现在过去。】
【张医生：在楼下等我吧，我快到了。】
刚耽搁了一会，楼下已经没多少人。
只零星几个老师，还在忙碌着。
孟春找了处空地，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她有点紧张。
很奇怪、且很陌生的心理。
甚至连心跳都不争气的快了起来。
手机变得索然无味。
但她又需要它来转移注意力。
半晌。
孟春长舒一口气。
一抬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孟春一怔。
见她终于抬头，他幽幽开口：“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说着，他视线下移，看向了她的手机屏幕，“震惊！女子同住多年的丈夫竟是原主的……”
孟春低头看去，一字不差。
她面无表情地点了不感兴趣。
张今樾沉默几秒，偏头：“后悔了？”
孟春下意识说：“没有。”
张今樾瞥了眼她的手机，无声控诉。
孟春取关了那个推送号。
张今樾满意了。
孟春笑着说他幼稚。
回家以后，张今樾神秘兮兮的说：“把东西放下，带你去吃饭。”
孟春有些意外：“去哪儿？”
张今樾卖了个关子：“到了就知道了。”
他挑的地方不在北岩，在隔壁的一座小城，是一家很有氛围感的餐厅。
角落里，还有人在弹钢琴。
见他们走进，有侍者迎了上来，引着他们去预订的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只是同其他几桌之间的距离远了些，用屏风隔挡，既遮住了视线的打量，又不妨碍音乐的传递。
他们的位置在边上，靠近玻璃墙。
墙外，是一片海。
海面荡漾着粼粼水光，迎着路边的矮灯，卷起一道道厚重又轻盈的浪。
浪声阵阵，应和着钢琴曲的宛转悠扬。
木桌顶端没有灯，桌上有四五盏烛台，侍者一一点亮，摆了个漂亮的造型。
这是一顿烛光晚餐。
张今樾并没有坐她对面，依然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孟春回想了一下，好像他们在家里吃的每一顿饭，他都是坐在她的旁边，而非对面。
只有在外面吃饭时，他才会顺着去到对面坐下。
饭后，两人在海边散步。
顺着桥一直走下去，是一条热闹的长街，装潢古朴，满是韵味。
紧张的情绪被街上的风土人情冲散。
顺着人流，两人来到了一处街头表演前。
万人空巷的长街，张今樾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先一步开口：“人多，我怕我走丢了。”
起哄，尖叫，欢呼。
四周萦绕着鼎沸人声。
喝彩声震破天际。
所有人都沉浸在精彩的表演中。
他低着头，声音贴着她的耳边响起。
孟春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表演结束，众人意犹未尽的离开。
孟春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等着去洗手间的人回来。
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忽地，听到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炸开。
惊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夹杂着几句“烟花表演”的字样。
孟春一顿，抬起了头。
月明星稀的天空中，烟花接连绽放，划破了夜色。
星星点点落下，明亮绚烂。
行人纷纷驻足，同身边人一起记录下了这个瞬间。
似有所感。
孟春偏头看向某个方向。
张今樾正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束花。
玫瑰鲜艳欲滴，开得正盛。
见她看过来，他眉眼弯弯的笑了一下。
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孟春恍惚一瞬。
人已经在她面前停下。
火树银花下，周遭慢慢围满了人。
低呼声应着砰砰烟花，已经有人拿出了手机。
孟春下意识起身，握着手机的动作不自觉用力。
张今樾先说了一句抱歉，低声解释：“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围观。”
孟春嗓音有些紧：“有烟花表演。”
“借花献佛。”张今樾笑了笑，垂眼看她，“我读过一首诗，和这个场景有点像，要听吗？”
数不清的目光中，孟春轻轻点头。
张今樾清了清嗓子，低且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远远的，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这是一个港口——”
“我在这里爱你。”
「远远的，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这是一个港口，我在这里爱你。」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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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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