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实在是伤得太重了。
说话带了些气音，听上去低低的，哑哑的，拖着长长的尾调，如娟娟泉水，玉石相击。
然而她神色中透着些微的古怪，抚唇呛咳时，更多是忍俊不禁，被逗笑了。
莫清薇无比诚恳正直的回答：“是的。
眼神里是清澈的愚蠢。
紧接着她开始瞎掰第一次见面，对方看见她如何如何走不动道，上来便搭讪邀请一起乘灵舟，然后带她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将来大道飞升。
不知情的，想必真的会被她这副宛如真的发生过的模样给糊弄过去，若是地宫内这位神秘的病弱美人与姬问意有仇，或许会对莫清薇手下留情，免除一死。
可莫清薇面前的女子，不是姬问意的生死仇敌，也无被囚之恨，她就是姬问意本人，传说中百年难得一次现身的月尊。
其实更早的时候，她还不是玄月阁仰望、尊崇的月尊，喜欢出行游历山川，极爱探索上古秘境，频繁出入，每每陷入生死存亡的绝境里，都能死里逃生，修为精进，更上一层楼。
得闲还能顺手指点、照拂她人，可谓是名声极好。
后来玄月阁遭不明人士大清洗时，也是唯有收到求救信号的姬问意，联合友人出手保全玄月阁，据说当时血洗时，只死了一个外门弟子。
从此被奉为座上宾，挂靠玄月阁，享受顶级资源。
直到有一次外出归来，闭关百年。出关后行踪颇为神秘，鲜少在人前现身，数百年后，玄月阁只知自己宗门内，还有一位无比强大的化神老祖，具体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所以，哪怕是玄月阁的长老们，不知道禁地里到底是什么情形，至于姬问意重伤之事，出现在禁地，也就无从得知了。
姬问意弯起唇角，轻嘲一声：“没想到还是个大情种啊。”
空气中是浓郁的血腥味，似有若无的夹杂淡淡馨香，姬问意鼻尖微动，轻轻嗅了嗅，那香味，似乎连心绞痛也缓解抚平了几分，她若有所思的盯着莫清薇，少顷。
“我本是无定山上的一名散修，姓路，路星眠。无门无派，独来独往，只爱养点花花草草，小鸟小猫。偏偏一次历练得了点机运，被他人盯上，未曾想竟得了月尊援手，本以为前路敞亮，我能很快归家，谁料……”
美人泪盈于睫，小声抽泣。
“谁料突然有一日，一个黑衣人自称是月尊手下的弟子，说月尊身体有恙，需找人合修，合修后就结为道侣，正式合籍，将我哄骗至此，可月尊这么久都没出现……我，我……”
“这么久，竟没人来寻你吗？”莫清薇惊讶，“你的那些亲友呢？”
美人掩面：“一介散修，平时贪恋我的美色殷勤得很，可真正到了用的时候，却一个个连屁都放不出一个！哪里肯为我得罪玄月阁……”
“造孽啊！”莫清薇发出感叹，“一起逃婚吧，我保护你！”
美人抬眸，眼里一阵潮意，像是想要说什么，犹豫许久，才小声说：“那，其他人呢……”
“什么其他人？”
“像我一样的受害者。”
莫清薇一愣。
是了，如果禁地关押着与路星眠同样的修士，她能“带”路星眠逃出去，那其他人呢？
嗯，她没看见，就是没有。
如果看见，她也没那么大能力，更何况，出不出去，她还得仰仗面前这位。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你我。”莫清薇长长吐出一口气，在纠结后，如此说。
姬问意莞尔。
“不是说你有心上人，怎么不跟他一起私奔？”
“那姬问意一定会对他追杀到底的。”莫清薇叹气，“所以还是我逃婚好，逃婚只殃及我一人，她肯定也舍不得伤我。”
“毕竟，她深爱我。”
“纵我虐她千百遍，她待我仍初恋。”
在莫清薇的胡说八道里，玄月阁月尊姬问意，已然成为了一个痴情大冤种。
一个化神期大能修士，她也敢这样编排。
这么多年，在姬问意跟前，哪个不是老老实实跟鹌鹑似的无比乖巧，姬问意往前倾了倾，胡乱在她身上蹭去眼泪后，好奇问道：“那你好好的逃婚，为何跑到这里来？”
“害。”莫清薇摆摆手，满脸晦气，“我也是误打误撞，刚准备跑下山，结果半路遇到个黑影怪，死活要杀我。”
说着她往后查看，“咦”了一声，“竟然没追来？”
“黑影怪？”
“就是就是。”莫清薇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想了想，“她自称什么盘山玉，让我下辈子看见她一定早早避开。”
明明当时都快吓死了，莫清薇却轻哼一声，不屑道：“装什么大牌。”
姬问意眼梢微微一动。
盘山玉，魔尊麾下大将，怎会出现在这？
莫清薇还维持着顺气的姿势，一边储物戒里拿出丝帕，轻柔给她擦了擦鬓发间的冷汗，动作细致体贴。
美人，哪怕落难也是极美的。
“虽然不知道你先前遭遇了什么，但我保证，只要我能逃出去，必定会带你一起。”
“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水喝！”
“不过这几天估计不行了。”莫清薇磨了磨牙，“那黑影怪肯定在门口蹲守我，我一出去，保管被他吃了。”
姬问意斜倚在冰冷的石壁上，静静地听她叽叽喳喳。满头青丝垂落在脸颊、肩颈锁骨处，凌乱无章，眼里有活的莫清薇找了个发带扎上，末了，还颇具少女心的系了个蝴蝶结。
完美。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
姬问意神情懒倦，顺从，安静，并未有阻止之意。
做完这一切，莫清薇总算感觉到有一些累了，逃跑时飙升的肾上腺素退却后，灵力枯竭的副作用开始显现。
她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之前强行压下的莫名燥热开始席卷全身，禁地幽深阴暗，空气也是冷冰冰的，但这并未让莫清薇有所好转。
热汗从发梢冒出。
雪白俏丽的脸蛋上，慢慢浸出几分嫣红，睫毛濡湿，眼神晶亮，莫清薇气喘吁吁，怀里幽香阵阵。
她一低头，才猛然发现，自己与美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薄如蝉翼的衣料挡不住血气上涌的灼热温度。
宛如火炉。
我一定是感冒了。
莫清薇这样想着，想要离美人远些，免得把病传染给她，可刚要往后退开时，姬问意的一只胳膊便揽住她的脖子。
手指点在莫清薇后脖颈处，那是之前她差点被大蛇咬到的地方，只见依稀残留着浅绿色毒液。
变异毒蛇喷出的毒液连可抗筑基一击的盾牌都能穿透。
可见多么凶猛。
执着逃命的莫清薇当时并未注意到这点，毒液便从肌肤中渗透进去，待猎物精疲力竭后，再发现已为时已晚。
“你中毒了。”姬问意轻声说，“变异的黑莽鳞蛇。”
莫清薇烧得厉害，勉强寻回一丝理智：“我也没被咬到啊。”
“但你沾上了它的一点毒液。”
“会怎样？”
姬问意唇角微弯：“催/情而已。”
“若有灵力，可打坐自行除去。”
灵力枯竭的莫清薇：“……”
她额上汗水滴落，十分艰难地说：“姑娘，那你千万离我远一点，我怕兽性大发欺负你。”
说完，期期艾艾的望着姬问意，说：“你应当也是修士吧，能用灵力替我除去吗？”
姬问意失笑，瞥了眼扣在手腕上的黑色玄铁。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清薇无辜摇头。
“九天玄铁，这可是好东西。”姬问意喟叹一声，“能压制化神以下修为，可帮不了你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毫无灵力，如未曾修炼过的普通人。
想欺负的话，似乎也可以？
身体燥热不堪。
莫清薇气息彻底紊乱了，她急促喘息，睫毛轻颤。手紧握成拳，抵着墙，强忍着想把怀里人按住放肆的冲动。
心脏砰砰乱跳。
美人在怀，柔弱可欺，而她双眸含水，将莫清薇即将逃开的脑袋往下微微一带。
那只轻轻按在莫清薇后颈的手如蜻蜓点水般摩挲。
似乎想缓解她身体的燥意。
远不到解渴的地步。
“你说要带我出去，如此恩情当是救命之恩，涌泉相报。”美人轻声说，“如今恩公有劫，我怎好弃之不理，任由你爆体而亡，那还怎么带我出去？”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年轻，漂亮，非常吸睛。
眉梢眼角看不出丝毫岁月侵蚀，仿佛真的跟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青葱明媚，病弱又美丽。
莫清薇还在苦苦挣扎。
一滴热汗从她下颚滑落，滚到身下美人的唇上。
姬问意探出舌尖舔了舔。
咸的。
体内肆意横冲直撞的剧痛，她咬着唇，慢慢渗出血迹来，柔弱无骨的指尖在莫清薇后颈处瞬间幻化成透明利刃。
只待莫清薇答应，有所行动时。
利刃便会穿透她的皮肉，只叫瞬间人头落地。
“可以哦。”姬问意仰头亲吻住她的下唇角，吐息里幽香缠绕，“我最守口如瓶了。”
“不会叫你心上人知道的。”
小剧场
姬问意：没错，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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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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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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