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寒冬,北风呼啸,刺骨凛冽
萧无染面无表情的站在一块荒地前,任由刺骨的风打在自己惨白的脸上
这里有一座无名墓——她的母后
前世,母后的心头血顺着“血脉低贱”四个大字流淌在她的眉心
“阿染……”
萧无染还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微微侧头
一旁的男人穿着黑色绒大衣,与她单薄的素衣相比,格外讽刺
“天色渐晚,跟父皇回宫吧……”
萧箐玄喉咙滚动,声音发紧,头紧紧低着,压根不敢看萧无染
“嗯”
萧无染转动麻木的身子,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荒地,心头颤动几分,随后又自顾自往前走
萧箐玄错愕一瞬,快步跟上萧无染
“阿染……”
无人回应,萧箐玄也不尴尬,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绒衣,缓缓牵住萧无染惨白的手
见少女没甩开,他惊喜一瞬,瞳孔都亮几分,手上又握紧几道
萧无染感受着温热的大手,克制不住的颤抖,隐忍不适,没在抬头
上了马车,萧无染贴着窗户,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酸痛
对面端坐着的萧箐玄手搭在双膝上,无措的看着面前少女的侧脸,他喉结滚动几分,声音酸涩
“阿染,你瘦了,今夜来华祥殿用膳吧”
“不必了”
声音回答的干脆响亮,丝毫不留情面,按照前世的轨迹,明日此时,她已被赐下死诏
“父皇……”
萧无染侧过头看着满脸不安的男人,眉头微皱,像似在思索
如果这个世界就她一人重生……,正想着,她柔声试探着开口
“过两日在赐死好吗,我想替母后看看我们用7年时间打下来的江山”
声音平淡,毫无起伏,像一句平淡的玩笑话
可落在萧箐玄耳里,却像是讽刺,他呼吸一滞,瞳孔微颤,手上的青筋暴起
眼前15岁的少女褪去了7年前的稚嫩,倒与她的母后有几分相似的眉宇,说出的话令人汗流浃背
“说什么呢阿染?你不会死的,朕用父皇的一生做赌注”
萧箐玄喉咙干涩,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萧无染变了,变得……恐怖
萧无染轻笑一声,现在说这么好听,换作前世,她应该早就轻信了吧
回到皇宫,萧无染踏步想回幽兰殿,手却被人死死攥住
“阿染,听话!今夜来华祥殿用膳!”
看着男人阴翳的眼神,她睫毛轻颤,上一世也是这个表情,她被他罚不准用晚膳
萧无染低垂着头,缓缓跟着萧箐玄往华祥殿走去,眼底下冰冷的算计一闪而过
华祥殿——
佳肴还未上桌,萧箐玄端坐在主位上,有意无意的翻着手里的奏折,眼神却不自觉瞟向萧无染
萧无染倒是毫无反应,盯着空落落的檀木桌发呆,脑海里却恍然想起前世也是这个饭桌,萧箐玄递来那碗有毒的灵羹汤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产生,她勾起嘴角,微微抬头看向萧箐玄所在的位置
好巧不巧撞进萧箐玄温柔似水的眼神里
“……”
萧无染压下嘴角,把头扭回来,看我干嘛?改变主意要吃我吗?
想着想着,桌上已经放满琉璃盏,每道琉璃盏盛有佳肴,色香味俱全
“阿染,快用膳吧”
萧无染仰起脸,冲他淡淡一笑,这一笑,萧箐玄心底都化了,手上的筷子不知何时掉在地上
日日夜夜幻想女儿的笑,他看见了
萧无染却心怀鬼胎,她端起一盏鱼,双手捧在萧箐玄面前,声音诚恳
“父皇请吃鱼!”
萧箐玄咽了咽口水,看着焦黄的鱼,他轻轻端在自己面前,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涩,眉头紧锁
他不能吃鱼,宫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前世萧无染不会这样,不对!
他眉宇暗沉,迅速抬头,还是同样的笑,却格外讽刺
“阿染?”
萧无染淡淡“嗯”了一声,为验证心中所想,他将前世本不该出现的灵羹汤端上来
“阿染,你最爱喝的灵羹汤,父皇一直记得”
萧无染接过那碗汤,放在鼻翼下,淡淡嗅了嗅,果然,没有幽眠香的气味,这碗汤无毒!
“你果然也重生了!”萧无染淡淡抿了一口,轻轻放下
“很好喝,父皇怎么不吃鱼?”
萧箐玄眉头紧皱的盯着那碗被她喝过的汤“她居然喝了?她到底有没有重生?!”
萧无染看着他微妙的变化,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内心的堤防仿佛被萧无染风轻云淡的一击击溃
“父皇,臣女先告退了”
“慢着!”
萧箐玄下意识将鱼推开,刚刚柔情似水的眼神变得狠戾
“萧无染!宫中的规矩!你可知晓?”
萧无染压根没想动,嘴上的试探换来萧箐玄动怒的迹象,每一步都是她心中所想
“阿染,听话才是宫中最硬的规矩”
萧箐玄还并未确定萧无染的真实身份,只得口头警告几句
萧无染并未过多理会,淡淡应下,起身离开了
回到幽兰殿,浓烈的兰花香灌入鼻腔,堂屋正中间放着一张檀木桌,上面堆叠着母后还未织完的刺绣
前些日母后还在雪中刺绣,慈爱的告诉萧无染“阿染,等母后织好,你和父皇,一人一个,好不好?”
萧无染的心漏了半拍,她坐在檀木桌旁边,拿起刺绣,一对鲜红色的鸳鸯格外刺眼
“娘亲,当年你没遇到父皇就好了……”
无声的泪滑过脸颊,她呆呆的看着地板,手里的刺绣浸透大半
那年她8岁,母后25岁身为妓女,萧箐玄在青楼对她一见钟情,即使得知母后还有个8岁的孩子,也毫不在意
七年,她学会爱人和被爱人,七天,她学会恨一个曾经最爱的人
“父皇,您该退位了……”
另一边,萧箐玄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随意翻动奏折,最后一把摒弃奏折
“来人!给公主殿下添几件新衣!和最好的用品!”
他估计是想到萧无染站在坟墓前那身单薄的素衣,和微微发抖的身板
屋外的太监和嬷嬷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在地上
一个不怕死的太监声音发苦的问出口
“皇上陛下!您不是订好明日赐死公主殿下吗?”
“啪!”
萧箐玄将桌上的东西甩出在地,浓厚的黑墨从砚台缓缓流出
“滚!从今日起!她是整个京城唯一的长公主,朕唯一的长女!最尊贵的公主,胆敢忤逆她,就是忤逆朕!”
台下无一人出声,只对他的反差感到瘆人
“是!陛下万岁!”
萧箐玄阴翳的眼神扫过台下的所有人,伸手指着一个嬷嬷
“你!从今日起负责她的衣食起居!”
嬷嬷颤抖着身体,战战兢兢的赶忙应下
“是!奴婢定会尽职尽责!”
萧箐玄沉重的叹出一口白雾,屋外的雪杂乱无章,越来越冷……
“阿染!”
萧无染拉回思绪,慌乱的放下刺绣赶忙站起身,殿门正站着一个白嫩嫩的小男孩
“阿无?!你怎么来了?”
萧无染踉跄的走上前,缓缓蹲下身,颤抖的双手扶上男孩的脸颊,那张和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
“阿无……呜呜……我们没有娘亲了……”
她将男孩抱进自己怀里,脸埋在男孩小小的颈窝里啜泣,她必须强起来!
阿无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声音苦涩
“那阿姐呢?父皇会杀你吗?昨夜我听见父皇和公公说要杀你……阿姐,你快跑,别当公主了……呜呜”
阿无说完,越哭越大声,小手不自觉攥紧阿姐的衣服,即使万般不舍,他也得让阿姐跑
“阿无,听话,昨夜的事你当没听见,父皇不会杀阿姐”
阿无呜咽着点头,死死抱着萧无染不肯撒手,萧无染将人抱起,走近床铺,思绪万千
“你才4岁,好好的活着……”
外面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报!皇太子驾到!”
殿门旁的太监高声大喊,床上的人不满的皱皱眉随后又舒展
萧无染慌张的安抚阿无,待人稳定时,不满的起身
迎面撞见身后的少年郎
“三妹,四弟可还好?”
萧凛是纨绔的皇太子,脑子精明,待人也不差,缺点就是游手好闲
“皇太子来我殿干嘛?”
萧凛并不在意,大大咧咧的歪进檀木椅上,倒了一壶桂花茶,翘起的二郎腿晃起流苏,瓷白的玉佩显现于此
“四妹好品味,这时就有桂花茶吗?”
萧无染看着那枚玉佩,目光沉沉,两月前,她和萧凛还是一同上下学的兄妹,玉佩也是母后送他的
“皇太子,你今日来找我做甚?”
萧凛看着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一眼便望见那眼角的微红
他慌乱的起身,轻轻走进她眼前
“你哭了?”
“没有”
萧凛知道她的性子,这明摆就是哭过,他偏头叹口气
“阿染,四弟和我说了,父皇明日要杀你,今夜可以逃跑,我帮你打掩护,等我登上皇位那日,定唤你回来做——太平长公主!”
萧凛眼神着实诚恳,萧无染盯着他的眼眸若有所思
记得前世她并未回幽兰殿,喝了那碗灵羹汤后她昏睡过去,以至于阿无和萧凛来幽兰殿找过她,她毫不知情
“谢谢皇太子,父皇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您就不必操心了”
“不行!你的性命大于一切,今夜你必须出宫!”
萧凛死死抓住她纤细的手腕,眼睛死死看着她,着实瘆人
萧无染笑里藏刀,伸出右手撇开他紧握不放的手
“皇太子是将来继承人!您大可不必在我这浪费时间”
“在我这!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母后死了,父皇像冰一样对我们母子不管不顾!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死了,这个皇太子我宁可不做!”
萧无染听的一愣一愣,没想到这么纨绔的人那么在乎她,她不免想逗逗这人
“你为什么这么重视我?”
萧凛一听才恍然,自己一手拉着人,一边又说着这么难为情的话,不免脸上泛起红晕,默默的将手松开
“你是我妹妹,唯一的亲人,啊呀!”
他被自己说的话羞红了脸,长这么大,他从来没那么难为情过
“今夜你不想走就算了,明日我带你出宫”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黑幕中
萧无染静静看着他离开的地方,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
“阿姐,你是萧凛哥的吗?”
萧无染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在对上阿无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时,又靠近他
“说什么傻话呢?家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可是阿姐,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呀?萧凛哥跟我说过了,他的生父不是父皇,他母后是骗子,骗了父皇”
“我知道……”
萧无染心里毫无波澜,这个皇宫有两人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萧箐玄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她淡淡呢喃
“父皇真是蠢死了”
“阿姐不能和他们在一起,他们是坏人!”
“知道了,阿姐永远和阿无在一起”
萧无染轻轻揉着他的头,笑得宠溺,她缓缓抬眸,眼里藏刀的看着窗棂后面的杂草从
“你还要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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