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素闲看出大夫人的心思,只垂眸不语。
方家的嬷嬷没料到大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很快回过神来回答道:“二夫人只交代奴婢请沈姑娘上门做客,感谢她出手帮了我家姑娘。若是殷大小姐想去,奴婢等下回去跟二夫人禀报一声。”
她这正儿八经回去禀报方二夫人,人家只请了沈素闲,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殷蕙兰一听就不高兴了,皱眉道:“不用,我不去。”
她语气硬邦邦的,还不满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似是埋怨大夫人多此一举。
大夫人却拉着殷蕙兰的手小声道:“娘亲是为了你好,方二夫人是个人物。”
言下之意,殷蕙兰要是能结识方二夫人,不是一件坏事。
尤其大夫人知道方家二房的长子方瑜奎极为出色,长得一表人才不说,更是满腹经纶。
殷蕙兰醒来后吵着闹着要嫁给左清川,之前还偷偷跑出去要见他,跟中了邪一样。
大夫人就想着,自家女儿见过的青年才俊太少了。
要是殷蕙兰见过方瑜奎后,会不会就改变主意,不再对左清川纠缠不休?
如果是这样,那就皆大欢喜了。
当然,前提是方家二房能够战胜大房,独揽方家大权。
只看大房如今膝下迟迟没有继承人,二房这继承人却长得极为出色,就知道赢面在二房了。
大夫人心里不由懊恼,当初就该跟方二夫人打好关系,而不是把宝押在方大夫人身上。
不过如今再押一次,想必也不会太迟。
殷蕙兰却甩掉大夫人的手,她知道方家再厉害,也远不如左清川,压根没想着跟方家打好关系。
见自家女儿油盐不进,大夫人又气又愁,只觉得自己真是把殷蕙兰宠坏了。
大夫人这边没回话,屋内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好在那边的兵士忽然起身道:“在下是得了左将军的吩咐,给沈姑娘送兵书来。”
他利落打开箱子,里头满满当当的竹简,显然就是在书局的时候,左清川承诺送给沈素闲的兵书了。
沈素闲只当左清川当时随口一说,没料到他竟然真的送来,还送得这么快,不由大为诧异。
“有劳了,替我多谢左将军。”
兵士把兵书送到了,任务也就完成了,顺道把放在袖子里的信笺一并送上:“沈姑娘,这是左将军给姑娘的书信。”
沈素闲接过信,兵士就行礼后迅速离开,丝毫没有多停留。
方家人惊讶于沈素闲居然还认识左清川这位最近声名渐起的年轻将军,也行礼后退下了。
大夫人也好奇道:“沈丫头怎会认识左将军,这信里又写的什么?”
殷老夫人没好气道:“既是写给沈丫头的信,那她回去自个看就是了。”
言下之意,关你何事?
大夫人讪笑道:“我这不是关心沈丫头吗?而且这位左将军不送别的,怎的送兵书来?”
她听说左清川不解风情,还真是如此,谁给姑娘家送兵书。
让沈素闲读兵书,以后跟着他去打仗吗?
殷蕙兰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忍不住问道:“我这写给左将军的信,可是送出去了?”
殷老夫人点头道:“刚送过去,只怕没那么快回复。”
听见这话,殷蕙兰掉头就走,一刻都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她心里愤愤不平,沈素闲究竟什么时候就偷偷勾搭了左清川?
不行,自己这一次绝不能输给沈素闲!
只要左清川看见她写的信,那就必然很快会来见自己!
大夫人想叫住殷蕙兰,可惜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只好尴尬道:“蕙兰的伤还没好,她这是急着回去休息了。”
殷老夫人却没那么好糊弄,板着脸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竟然当着客人的面胡说八道!方家只邀请了沈丫头,你私下让蕙兰跟着去就算了,居然直接开口?”
“你是以为方家一定不会拒绝,凭什么呢?凭我这老婆子那点脸面吗?”
她气得大口喘气,吓得沈素闲赶紧给殷老夫人抚着后背顺气。
大夫人喃喃道:“我这不是怕沈丫头极少出外做客,要失礼了就麻烦了,有蕙兰跟着去不就挺好的吗?”
殷老夫人冷笑道:“失礼?沈丫头在我身边,我手把手教导多年,她的礼仪无可挑剔!还是你觉得我不会教人,你教得比我还好吗?”
这话大夫人可不敢认,连忙摇头道:“老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老夫人可不能让她随意糊弄过去:“你当着客人的面说沈素闲的礼仪学得不好,那就是说我老婆子教得不好!也是你这个当母亲的教得不好!”
她知道大夫人就想找借口,好让殷蕙兰跟着去,却非要拿沈素闲说事。
这哪里是踩着沈素闲,分明是踩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的脸面!
大夫人脸色一白,一时心虚了起来,却不愿意在沈素闲面前承认她说错了话。
殷老夫人看着她死不悔改的样子,疲倦地摆摆手让大夫人下去了。
大夫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生怕多留一会要被老夫人继续训斥。
殷老夫人面露倦意,握着沈素闲的手说道:“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方家人嘴严,应该不会胡乱宣扬出去的。明儿你去方家做客的时候,解释一二就好。”
沈素闲点头应下,老夫人就让人抬着东西回了院子,然后她就歇下了。
殷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发了一通火气,躺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沈素闲见她睡下了,这才回去后边的罩房。
她没动那些丝绢,而是拿起兵书的竹简。
竹简不是新的,应该有些年头了,果真是左清川自己的藏书。
沈素闲翻开来看,发现侧边还有一行小字。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在这些小字上,字迹锋芒毕露,跟在书局见过的那个温和的左清川截然不同。
一笔一画,一撇一勾都带着锋利的锐气。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出奇制胜,才能百战百胜。’
沈素闲神色意外,看来左清川还是个热血好胜之人?
她不由对这些注解感兴趣起来,展开竹简开始寻找了起来。
‘只要能胜,无所不用其极,逃跑也是战术之一。’
‘险胜就是输了,虽胜却损失惨重,也是败了。’
‘为将者,该用最小的耗损得到最大的胜利。’
沈素闲越看越感觉有趣,她从箱子里有随手拿起两份竹简,发现注解越来越少,字迹也有变化。
墨水深浅不一,显然是左清川重新阅读后留下的注解。
他的字迹不如之前锋利,反而变得平和圆润了起来。
沈素闲仿佛从左清川的字迹里,看到了他的成长。
随着年岁和残酷的战场,左清川从锋芒毕露的热血小将,逐渐变得平和从容的老将。
这其中的惨痛经历,估计是沈素闲无法想像的。
她这才想起兵士送来的信笺,缓缓展开后,看到了注解上相似的字迹,却更为内敛,丝毫不见锋芒。
上面只有寥寥几句,似是左清川匆忙写下。
‘姑娘见信,兵书送至,藏书多年恐故旧陈迹,望海涵。’
沈素闲从这兵书仿佛能看见岁月的痕迹,只左清川把兵书收藏得极好,恐怕是心爱之物。
两人不过短暂见了一面,左清川就舍得把多年珍藏的兵书送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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