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伊莲被眼前这一变故惊呆了,她一头雾水,按耐住反击的想法,任由这群人把她捆住。不过她用上了玉镯,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就跟柔和的水一样散开了,还颇为舒服。

她一转头,就和李念幽怨的目光对上,宛若一个厉鬼一样,李念疯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满脸是血,疯狂咆哮:“一定就是她!一定是她,兰兰回来了,爹娘,兰兰回来找我们索命了。”

李老爷和李夫人听闻这凄厉的叫喊,更是吓得几乎要肝胆寸裂。

“把她送回水井,送回水井!”

那些仆役们发现他们不管怎么打伊莲,都伤害不到她后,一个个吓得哭爹喊娘。李老爷恶狠狠踹了管家一脚,那管家如梦初醒,拿来一条毯子,把伊莲从头到脚包起来,扛着她去水井那儿。

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一大群人。

伊莲没有挣扎,她倒要看看这群人要搞什么鬼。兰兰是谁?他们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群人来到水井边,就见原本封起来的井口再次打开,一年多来,他们快要习惯了。原本是管家打算把伊莲扔下去的,但是李念突然拦住他,接过伊莲。

她神色癫狂,绝望之下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兰兰,不要恨我。你既已死,就不该再贪图人世,娘亲会找雾城最好的道士为你做法三天,你啊,就回去吧。”说罢,她手一松,横在井口的伊莲直直坠下。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道少女凌厉的质问声划破天空,一个水蓝色的影子瞬息之间出现。

跟在少女后头的廖舒意眼睛微眯,眼神流转之间已然有几分猜测。

廖舒情手里甩着一根鞭子,这是戒律堂长老用来打人的鞭子,名为戒律鞭,她和哥哥从小没少挨打。她总是不服气,后来索性在长老行刑时抢了他的鞭子占为己用。

眼下看到这群凡人居然把她刚认的小妹扔下水井,怒火中烧,也不管这些凡人能不能承受,举起鞭子啪啪啪地当头甩过去。

李老爷夫妇和李念首当其冲,鞭子一下去,华丽的衣裳立即碎裂成几块,殷红的血汩汩流出,几人吃痛,恢复理智,立即求爷爷告奶奶地求饶,连说伊莲就是那妖物。

廖舒情更气了,鞭子打破空气的爆破音几乎要响彻天际,最后这一大群人被打得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廖舒情抬起的手臂“啪”一下被哥哥廖舒意拦住,他安抚似的捏捏她的手,示意救人要紧。二人来到水井边,就见伊莲好好地站在井中央。原来这口井早已干掉,变成了枯井。

二人翻身下井。伊莲直勾勾地盯着地上一块发黑的血,指给二人看:“兰兰是李念的女儿,被他们扔下井了,难道这就是她们梦中出现女童的原因吗?”

“上去审一审就知道了。”廖舒情毫不在意。

伊莲:“刚刚我看到这口井明明是被封起来的,但是现在它变回一口枯井,我怀疑这可能是那妖族的老巢。”

兄妹两一听这话来了兴致,细细搜索起来,不过最终却毫无发现。“我们在那闺房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妖族入梦,这才赶到你这边。你说那妖族会不会被我们惊扰到,躲起来了。”

没有人知道答案,现在或许这上头的人能稍微解答一二,问清楚妖族入梦的原因也不错。

廖舒情不愧是审问的一把好手,不过几个回合,这李宅上到李老爷下到一只猫的嘴都被她撬开了。

原来李念有一个女儿,叫李兰兰,不过一年前失足摔下井死了。李家本来就因那怪梦害怕女童,对李兰兰态度本就不好,一直认为是她的降生带来噩梦。在看到李兰兰总是对着枯井自言自语后,李念对她的厌恶愈加严重。

一年前,李兰兰又对着枯井说话,身形弱小的她靠着井弯腰,伸手似乎是想够什么东西,但是一个没注意翻了下去。

大家都听到了她的哭喊声,连忙去救李兰兰。冬日冷风刺骨,受伤的李兰兰哭喊着要喝水,她一个人在井底待了大概一个时辰。等到救上来时,身体已经僵了。

从始至终,李念都呆在她的院子里,只有李夫人守在井边垂泪。李念本来以为李兰兰消失就好了,这件事之后,她命人把井封了,却不想原来十分不起眼的枯井在这以后变得恐怖异常。不管封多少次,等到次日,总会恢复原样。

而且她的怪梦并没有消失,梦里的女童似乎更加狰狞,鲜红的裙子和血一样飘到她的面前,她躲不开。

于是在见到和李兰兰差不多年岁的伊莲后,她惊恐万分,直觉告诉她,伊莲就是李兰兰所化,来寻她索命了。

*

听完这个故事,三个人为李兰兰叹息的同时反而更加迷惑了,他们原本以为是因为李兰兰的死导致李念的怪梦。但是没想到怪梦是在六七年前,李兰兰是在一年前离世,是怪梦导致李兰兰的死亡。

“你们说,那李兰兰对着枯井说话,会不会就是对那妖族说话?”廖舒情猜道。伊莲点头如捣蒜,“要是李兰兰活着就好了,或许我们能问问她。”

虽然廖氏兄妹十分鄙夷李家人的做法,但是毕竟之前已经答应要除妖,而且这李兰兰的死,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这妖族,所以廖家兄妹两还是决定要铲除这妖孽。

此时听闻伊莲的话,廖舒情眼睛一亮,催促着哥哥廖舒意拿出乾坤袋,一阵摸索后取出一个铜黄色的法器,是一张编织奢美的网,“这个叫如意梦,可以见到一些残念,我们现在去李兰兰的墓那儿,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几个人说干就干,也不管已经折腾了一整晚,兴冲冲地去找李兰兰。

李兰兰的墓很小,而且应该是找了道士做法,透露着一股不详之气。纵使伊莲对陌生人毫不怜悯,此刻也为这孩子的遭遇叹气。廖舒意施法,轻盈的月色下,如意梦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慢慢的,一个小小的虚影在网中浮现。

小小的影子在网中挣扎了一会儿,叫道:“娘亲。”她抱着自己的肩膀,如同全天下的稚子一般,希望她的娘亲出现。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

“小妹妹,你在枯井下和什么东西讲话了?”廖舒情深知李兰兰年幼,如意梦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直接问。

李兰兰跟没听见一样,还是叫着娘亲。廖舒情有些着急,“小妹妹,你还记得那口井里有什么东西吗?”

李兰兰长得十分像她外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脸。听闻廖舒情话语,总算有点回应,虚影在月色下晃了晃,她还搞不清目前的状况,懵懵懂懂地抬头。

“一只金蟾。”

众人面面相觑,伊莲对妖物了解不多,转头望向廖家兄妹。兄妹两也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妹妹廖舒情正要再问。李兰兰却不肯了,她开始哭喊着想喝水,拼命地想挣开如意梦。随着她剧烈的动作,她的身形也开始一点点消散。

“要喝水,要喝水!我想喝水,娘!”

“给我水喝!”她越来越生气,拖动着如意梦来到伊莲面前,晃动着她的袖子,“水!”

这一声凄厉可怖,连带着她的小脸变得灰黑狰狞,伊莲手背上很快多了几个黑色的伤口。

廖舒情见状,连忙撤下如意梦,几个人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李兰兰在喊出最后一句水后,彻底消散。

三个人都陷入沉默中,廖舒情突然意识到,族中长老不允许她轻易使用如意梦的原因了。死人的残念,活人承受不了。

“我们走吧,再回去看看。”廖舒意率先打破沉默,他跟在前头,伊莲和他妹妹并排走在后面。

夜色下,一片枯叶打着卷儿落下。三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不对劲,一股恐怖的雾气摧枯拉朽地从半空中俯冲而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寂静,一只落在杂草上的蜻蜓想展翅离开,却被雾气吞噬,几乎半点都没有挣扎,丧失了生机。

廖舒意立即飞至两位妹妹身前,手腕翻转,一道透明的屏障打开,同那雾气对抗。

两方此消彼长,很快,廖舒意满头大汗,从原本的位置硬生生被往后退了好几丈,杂乱的地面被他弄出一道痕迹来。

俗世灵气稀薄,他这番打斗很快就没有功力,伊莲在一旁疯狂提供灵石,焦灼地盯着两兄妹。

一向咋咋呼呼的廖舒情此时到十分沉得住气,她没有去管几乎力竭的哥哥,注意力飞速搜寻着。终于,她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一个飞跃从屏障里飞出去。

戒律鞭同时也亮了出来。

“你个臭蟾蜍,敢装神弄鬼!”就听一声惨叫,以及鞭子狠狠抽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声,那雾气止住,慢慢消散。

伊莲舒一口气,等到雾气全部消散,就见廖舒情洋洋得意地举着鞭子出现,鞭子前段,还绑着着一只重伤的蟾蜍。

她晃晃鞭子,蟾蜍立即哎哟求饶,四条腿在空中乱蹬。

“你受伤了?”伊莲注意到廖舒情因为进入雾中,浑身皮肤黑红,像是被烧伤一般。“你试试这个。”她从乾坤袋里翻出一瓶解毒丸递给她,忧心忡忡。

“情情。”廖舒意割开自己掌心,几滴饱满红润的血珠飞到空中,廖舒情不愿意喝他的血,偏着头想躲开,廖舒意神色沉了下去。没办法,廖舒情乖乖张嘴,血一入腹,她运用灵气周转至全身,很快就恢复了。

伊莲看得啧啧称奇,“我知道,这是廖氏秘法!仅限双胎使用。”

廖舒情翻个白眼,“这个秘法一点也不好,血太难喝了!”廖舒意赏她一个爆栗。

“几位修士,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能不能放过我?”那只四脚朝天的蟾蜍憋不住了,哀求道:“小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妖族,来人间讨口饭吃而已。”

伊莲觉得有趣,接过鞭子,跟钓鱼似的抛来抛去,那金蟾害怕地大叫起来:“小的从无害人之心啊!几位尽可明鉴。”

“胡说,刚刚你还想偷袭我们。”廖舒情摘了一朵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那头刺挠金蟾,那金蟾再也承受不住,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命苦哦!我刚刚只是以为你们要伤害李兰兰,一时冲动才会出手的。”声音之悲愤,让三个人都打起鼓来。

伊莲把金蟾放到地上,免得他在多受苦,不过语气仍然严肃,威胁道:“细细说清楚你为什么要纠缠李家女,不然把你扒皮钓龙虾。”

那金蟾跟个人一样坐着,还拿一只脚擦眼泪,娓娓道来:“我叫李金金。”

“你还有名有姓?”廖舒情惊奇不已,又拿狗尾巴草戳戳金蟾。李金金拖着臃肿的身体艰难地往旁边动了动,“这个是我让李兰兰给我取的名字。我是一只以恐惧为食的金蟾,所以俗世才是我最好的修炼之地。七年前,我路过李家时,发现有些不对劲,感觉可以在这里收获更多的恐惧,索性就住下来。”

“哪不对劲?”伊莲追问道。

月色下,那金蟾抬起脑袋,就和俗世说闲话的凡人一样,四处张望,确认没人后,才对几人耳语:“李兰兰不是李念的女儿,是李夫人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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