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王大人一定能判个清白,你们别激动啊!”
一个老妇人说:“造孽啊,真是几个可怜的女人啊。”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说:“好一个沈誉!昨日看他哭天抹泪认错,我还道他良心发现!原来是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两个死人身上!死无对证,真是好算计!卑鄙!”
“原来如此!我说沈家生意怎么起得这么快!竟是靠老婆的!现在老婆利用干净了就要弃了!”
一个少女说:“林芳姐姐是我同村,她在家时最是老实本分,人热心,常常帮邻里的忙,我就说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原来是被冤枉的。”
……
整个广场如同沸腾的油锅。王国磊面无表情地看着广场上的混乱,并未制止,任由看客们讨论。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让这沸反盈天的公议亲眼见证审理的过程,彰显他王知府不偏不倚的姿态。
更深一层,他必须在布政使谢崇德的清流风骨与江南织造局张太监的滔天人情之间,化好准线。唯有将这案子审得流程上滴水不漏、明面上无可指摘,才能既对谢崇德的严查之命有所交代,又给张太监留足转圜的脸面,最终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等到人群的声音逐渐降下来,他目光转向我:“陈氏,你状告沈誉谋财害命、栽赃构陷,称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何在?速速呈上。”
我说:“有人证姜顺英、仆从竹青,物证药方、药渣。”
王国磊说:“传人证姜顺英。”
姜顺英被带上来,拜过王国磊:“民女姜顺英,拜见府台大人。”
王国磊问道:“姜氏,你是何人?与本案有何干系?”
姜顺英说:“回大人,民妇世代行医。数日前,沈家娘子陈氏身体不适,寻民妇过府问诊。等我到府中与陈娘子诊病,发现她中毒已深,陈娘子与我诉说遭遇,民女方知那沈誉竟是包藏祸心,在陈娘子药中下毒,才使得陈娘子病重至此。
陈娘子出示了当日沈誉令她服用的药渣残方,民妇细辨之下,惊骇莫名。
此方看似温补,实则以附子、半夏等剧毒之物为主,辅以几味寻常药材混淆视听,药性猛烈阴毒,长期服用,必致人于死地。
此乃民女当时依残方所抄录之药方,以及陈娘子藏匿的些许药渣,请大人过目!”
书吏立刻将药方和一个小油纸包呈给王国磊。王国磊接过,目光在药方上扫过,眉头紧锁,又拿起油纸包中的药渣仔细辨认,脸色愈发凝重。他示意旁边的刑名师爷和老医官上前一同查验。
老医官捻起药渣仔细辨别,又仔细对照药方,约摸过去三刻钟时间,对着王国磊肯定地点了点头:“回大人,姜氏给的药方和药渣里的药材都对上了,这的确是一具狠毒的方子。”
广场上又是一片哗然。
紧接着,竹青被带了上来:“小婢竹青,拜见府台大人。竹青是陈家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在今年开春的时候感染了风寒,沈老爷找郎中开了这一剂药,哪知就是这剂药让小姐越吃病越深。沈老爷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药方,只是天天让碧桃熬药,监督小姐喝下,但凡小姐哪天胃口不好喝不下,沈老爷见了都要打骂小姐。小姐那日发现药液不对劲后藏了原药液在家。”
王国磊道:“药液何在?”
竹青说:“在沈府,竹青如今进不去沈府所以没能拿过来。”
王国磊着令两名皂吏陪同竹青回沈府拿,等了两刻钟时间,三人回来了。
还好现在虽然已经到了三月,但是这么久以来天气都分外阴冷,药液被锁在箱子里,没有怎么变质。
物证再次呈上。老医官拿着姜顺英给的药方抓了一副药,将熬好的药液和竹青带来的原液分别喂给了两只麻雀。
医官道:“府台,需静候一个时辰。只需看这两只麻雀是否都会死。”
一个时辰后,两只麻雀果然都死了。
如今已是铁证如山。
王国磊怒目视向沈誉:“沈誉,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话说?”
沈誉身体晃了晃,眼神扫过王国磊冰冷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面如死灰、战战兢兢的李善和周良,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眼里没有怨毒,没有恐惧,没有认命的颓然。
只有悔恨。
或许旁人以为这悔恨发自内心,可我知道他仍在伪装。
他没有像昨日那样狡辩,也没有再栽赃给死人。而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府台大人,学生认罪。”
广场上瞬间炸开了锅,谁都没想到沈誉竟然直接认罪了。
反转来得太快,大部分人已经倒向了我这边。可是仍有许多男人们在帮衬沈誉。
“这小淫|妇!指不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诡计呢!她在牢里肯定是卖了!唉,沈老爷真可怜啊!都被她逼得无路可走了!”
“我还不是说啊!当女人也太容易了,裙子一脱,黑的都能给她们变成白的!哪像我们男人,吃了天大的亏都没处说理哦!”
“还有没有王法了!都这般袒护这个毒妇!”
“下辈子我也做个女人好了,整个世界都偏袒女人,就我们男人整日里被女人坑害,被害了也无处说理。”
“沈老爷就该像我这般远离女人,不然沾上一身晦气。”
沈誉见局势不对就先闭嘴认罪,更何况张太监那边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
沈誉痛哭流涕:“因与拙荆陈氏多有口角,嫌隙日深,便起了歹念,学生该死!学生罪该万死!”
这话真是避重就轻,不说是为了图谋我的嫁妆,居然借口“多有口角、嫌隙日深”,还真会给自己开脱。
王国磊厉声追问:“那林氏、赵氏之事呢?”
沈誉说:“是学生情急之下编造的谎话。林氏实为小产而死,赵氏上吊自尽,林氏的遗书实为学生伪造。碧桃也是受学生指使,在公堂上做了伪证。学生自知罪孽深重,只求大人念在学生幡然悔悟,主动认罪的份上,给学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学生愿受任何惩罚!”
他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瞬间青紫一片。
王国磊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誉的表演,又看了看呈上来的所有证据和证词,与刑名师爷低声商议片刻。
“肃静!” 王国磊一拍惊堂木,压下堂下和广场上的喧哗。
“经本府查证:沈誉意图谋害发妻陈氏性命,其心可诛。虽因陈氏警觉,及时察觉,未能得逞。然其谋害之心昭然若揭,罪证确凿。事后更不思悔改,为脱罪责,竟栽赃陷害已故妾室林氏、赵氏。混淆视听,扰乱公堂,其行卑劣,罪加一等!
婢女碧桃,身为仆从,不念主恩,参与下毒、做伪证,亦属同犯!
按《大明律》,谋害人命未遂,主犯当徒三年;栽赃陷害、伪造证据,数罪并罚,情节严重!然,念及沈誉最终能幡然悔悟,当庭认罪,省却官府查证之劳,且其谋害未遂。
依律,可从轻发落!”
王国磊写好案卷,递给书吏,书吏拿下来给我们画押。
王国磊说:“着,判:沈誉徒刑三年!即刻收监,押送服刑!
仆从碧桃,徒刑一年!同押!”
判决一出,广场上再次哗然。
哗然之声里,有人说出了我的心声。
“什么?!才三年?!”
“谋害发妻、栽赃死人、伪造证据……才判三年?这府台干什么啊!?”
“哎呀!大惊小怪些什么!《大明律》就是这样写的!王府台不过是依法判案。”
“《大明律》上的确是这样写的,律法如此就是想判重也没有办法呀。”
“哼!我看是想判重没法子,想判轻倒有千千万万个主意呢!”
“未遂?要是遂了,陈娘子早死了!这也能轻判?”
“呸!什么幡然悔悟!分明是眼看大势已去,怕判得更重才认罪的!”
“说不定是陈家给王府台送了礼!”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怎么不说是那沈誉送了礼让这府台判轻了?”
“唉,是《大明律》上写轻了!”
“《大明律》写轻了,这府台也存心包庇,判轻了!”
“对对对,我也这样觉得,你说得对!”
“太轻了!太便宜这个畜生了!”
“陈娘子真可怜……”
沈誉听到“徒刑三年”时,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如释重负。
他重重磕头,声音哽咽:“谢谢大人开恩!学生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王国磊没有理会广场上的喧哗,目光转向我。
流程和陈骏魁同我说的一模一样。王国磊看我了,即使我有一百个不愿意,我也该说出那番话了:
“民女谢大人明察,还民女清白。然经此生死大劫,夫妻之情早已荡然无存。沈誉此人,心如蛇蝎,民女日夜与之相对,如同置身地狱,惊恐万分。恳请大人为民女做主,判民女与沈誉义绝。”
王国磊立刻顺水推舟:“准!沈誉谋害发妻,天理难容,夫妻情义已绝!着判陈氏与沈誉和离义绝!即刻生效!”
“谢大人!”
我深深叩首,再抬起头时,沈誉已被衙役拖着从我身边经过。
就在擦肩的刹那,他猛地侧过头。
那双眼睛,顿时剥落下所有伪装,剩下要将我生吞活剥的凶恶。
怨毒、不甘、轻蔑一涌而出。
他阴阴地笑着,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
狠毒的、一字一顿地说:
“你给我等着,区区三年,出来之后,我要扒你皮,抽你筋,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8月在北京参加活动,一个一直在为湖南某山区女童募捐卫生巾的同仁,给我们分享为山区女童筹集卫生巾的技巧。
她希望捐赠者能把整包的卫生巾拆开,变成单独包装的独片,然后再捐给女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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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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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对簿正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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