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纵横的野原上,随处可见的兵器残骸,盔甲,黑褐色的土地上已经长不出杂草了。
从魔王有印象起,野原就是这样凋零残破。
但太玄曾说,野原上青草漫漫,会生出各色的花,蝴蝶蜜蜂野马都会在上面奔驰。
魔王坐在野原边的悬崖上,风鸟说他就是重伤昏迷在这被救回的。
他扫视周围,空空荡荡,时间已经把那场大战的痕迹消弭殆尽,他也只依稀记起那日的最后场景是太玄身着白衣,手持长剑,胸口被剑贯穿,染红了他的白衣。
他看见的最后一眼是太玄看向他的眼睛,含笑又悲伤。
魔王是天地间的邪念,魔王身死,魔识消失,身体自然消散于天地间。
而神不同,神有躯体,即使神魂俱灭,肉身只要不被销毁便可永存……
魔王猛地站起身,黑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抬了抬下颌,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希冀与踌躇。
……
吕然从稻田里返回魔洞,风鸟没找到,倒是看见了坐在石案上的魔王,穿着黑衣佝偻着肩膀,像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
似是察觉人进来了,魔王抬头,是那个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没有魔气的小妖。
吕然讪讪一笑,便要躬身退下。哪知魔王的眼神直勾勾看向他,手中把玩着一只小盒子。
视线从魔王纤细的手指上看过去,那盒子正是吕然经常为魔王擦拭的香膏。
“大王饶命!小的也是奉总管的命令才来照顾您的,亵渎您的身体实在是情非得已,求大王宽恕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为上,吕然的膝盖非常迅速弯了下去。
魔王沉默,他刚醒来时便闻到自己身上一股清香,原本未曾在意,后来发现一堆瓶瓶罐罐,看来就是那清香的源头,便知昏迷不醒期间有人服侍。
再细闻一番,那小妖身上也有如出一辙的香气。
不仅如此,就连身上的衣物也不是他熟识的纹路,料想也知,百年前的衣物早该腐朽。
不过他其实并不那么在意,只是眼前这小妖态度倒是显得有些什么一般,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你是来为那人界女子求情?”魔王斜睨他。
“呵呵,”好嘛,舞到正主面前了。看来魔王不愧是魔王,意识如此广泛,完全不用再隐瞒了呢……
“大王实在英明啊!就是那女子忒不识抬举,根本配不上英明神武的大王您,这天地间什么样的美人大王不能得到呢是吧。”吕然眼都不眨地吹捧面前的魔王。
魔王淡然地盯着面前这小妖,看得出他虽表面上恭敬,但实际上完全没有风鸟那种发自内心的臣服。
他越看他,越有种古怪的感觉,好似这妖的躯壳与灵魂并不贴合。可能是因为自己刚复苏的缘故吧,魔王内心叹气。
看来还是得去一趟魔眼,他能感受到他还有一部分力量应该封存在那里。
“我对人类并没有兴趣,无所谓她的归属,日后我也不再需要你的照顾。”魔王漠然地挥挥手,不再看他。
吕然巴不得这样,他连连点头,溜了出去。
“老驴,真是没想到你是这么有义气的好兄弟,我赵大宝欠你个人情,日后必还。”赵大宝抱着吕然眼泪汪汪。
“别别别,你和弟妹好好的就行。”吕然实在受不了这煽情的气氛,打断了赵大宝的泪眼汪汪。
人界与魔界间有数重大山,赵大宝一路送他到最后一个山头,再翻过这座山就到了人界。
“最后的路我就不送你了,你若是在人界能发达,一定不要忘了我。”赵大宝尔康手。
吕然双手抱拳,铿锵有力道:“苟富贵,勿相忘!”
纵然两人在一起总是插科打诨的多,离别时的不舍还是如此难捱。
赵大宝最后语重心长道:“老驴,人界行走需要大把的银子傍身。你翻过这座山,山脚下有三棵并排着的树,中间那棵树下埋着银两,是我父母放那的,你拿着用吧。”
吕然也道:“魔王醒来,仙界与魔界的战争就不再是儿戏了,你要保重。”
吕然冲他挥手,背对着夕阳离开。
“……话说野原上帝君长枪一挑,竟把那妖魔的心给挑了出来,黑色的血流了一地,接着帝君勒住马,马蹄高高扬起,直冲而下踏碎了仙人的宝剑……”
“胡说八道!妖魔根本就没有心,上个月南阳观的道士捉住一只妖魔,那妖魔的脏腑就是空的,被降伏后只剩一张皮子了。”
“就是就是,而且仙人的宝剑怎么能是那么轻易踏碎的,你老小子编点靠谱的吧!”
这是吕然在人界的第六天,他并没有拿那树下的银子,因为即使在赵大宝窘迫到只能啃发霉饼子的时候他也没拿过那些银子,他又怎么可能去拿。
他长途跋涉从边陲小镇出发前往金台,一路上看了太多风土人情,都觉得非常有意思。
饿了便摘野果,渴了喝河水,实在馋了就去市集上盯着店家看,看得人家以为他是乞丐打赏他一些吃食。
“就是就是!其实妖魔长得和人一样啊,大家都流红色的血,说不定你身边的就是魔物,他佯装跟着你,在小巷子里就把你三口两口吃掉呢。”
吕然掺和在小茶馆里跟着一块听说书,在人声鼎沸中指着其中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说。
那男子本来侃侃而谈,被指之后一愣,随即恼怒,“你个贼眉鼠眼的瞎说什么?咒大爷我呢!”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过来胖揍吕然,吕然慌忙抱头鼠窜。
“大爷饶命。”他一边求饶,一边快速出了茶馆。
茶馆里人多,那男子被人群堵着没追出去,倒熄了火气,心中不快地坐了回去。
一番闹剧也没打扰说书先生的热情,馆内依然如火如荼。
可被人群围绕的男子却突然感到一丝寒冷,他想起那小子的话,扫视了周边一圈人,大家都很正常,没有人刻意关注他,可不知为何那份冷意越发浓烈。
怀疑生了病他便要拿药回家。
“真是古怪,明明出门前还好好的。”
男人嘀嘀咕咕,转过一个小巷子,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扭头看去,一张笑脸紧紧贴在他的背后,见他转头,嘴角撕裂,陡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在男子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猛地想起了那笑脸,正是茶馆中坐在自己右侧的笑面书生。
“唉,难得想做件好事,不听劝。”吕然站在小巷子里看去,书生正俯身在地上那男子身上吸食血肉。
书生听到动静龇起沾着血的牙瞪视吕然,见他没有动静才继续啃食起来,血肉的撕裂声,骨头的脆响在小巷子里回荡。
吕然一脸嫌弃,吃的真是够脏的,简直给魔界丢脸。
其实那男人不走小巷是可以避过一劫的,不过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无非死亡时间的早晚。
吕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凶恶的魔物,他平时在魔界接触的算是高阶魔物,大家都比较讲究修炼,并不会啖食血气。
声音渐渐平息,被血糊一身的书生早已变了模样,兽面獠牙,蠢蠢欲动想往吕然这儿扑。
吕然岿然不动,书生扑到面门前他才退后了一步,实在是受不了这股吃人的腥臭。
“你也是妖魔?”书生狰狞的面目收敛些,狐疑地盯着吕然,他闻到了吕然身上属于大魔的气息。
吕然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身上有大魔的羽毛,是他洗澡时趁风鸟不注意时捡的,以备不时之需,这时候用来狐假虎威正好。
他道:“你一个修血道的妖没有资格知道我的身份。”
妖书生面露凶色,“你差点坏了我的好事,是想做什么?
“我只是听说南阳观的道士抓妖是好手,你说一旦我将你的消息告诉他们,你会有什么下场?”吕然勾唇笑。
妖书生忌惮地打量吕然,警惕问:“你身为妖魔居然与南阳观的老匹夫们也有关系?令妖不齿。但是他们可抓不到我。快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吕然可不认识什么南阳观,只是活学活用。见妖书生逐渐不耐烦起来,吕然才缓缓道:“在下的确有点困难需要你帮忙……”
片刻后,吕然身心愉悦的离开小巷,临走前还让妖书生将小巷子打扫干净。
妖书生怀里空落落,心里冷冰冰,瞪视吕然,看他仿佛看见强抢民女的流氓。要不是妖不好流泪,他此时一定哭花了脸。
吕然离开时路过一河岸,他蹲下身用力搓不小心沾了血的衣角,搓着搓着发现水中荡漾的自己的脸竟发着润白的光。
他自知长得难看,一般也不多关注自己的脸,吕然凝神,等水面平息后仔细观看,发现自己脸上的褶子确实少了很多!
他也没用人界的美白产品啊?他摸摸脸,光滑细腻的感觉莫名久违。
但随之又把它抛之脑后,只以为是水土问题,人界的风水大概十分养人。
小镇里妖怪吃人的消息传开,吕然怀里揣着从妖书生那拿来的一袋银子离开,准备继续前往金台。
要问为什么吕然一定要前往金台?那当然是因为金台是人界帝王坐镇的都城,据说地上用青玉铺路,城墙上贴着金箔,无比繁华,每年一次的祭礼更是壮观。他可太想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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