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乌在阴影里沿着路走出很远才站在路边。
小黑人感叹，“你好像是背着西陆出门偷腥一样的……”
“你的嘴还真是天生适合做丧良心的营销号。”
惊乌回怼着，从兜里摸出手机准备叫车。
“嘭嘭嘭……”
一辆拉货的三轮电动车从街角拐过来，从惊乌身边疾驰而去。
“哎？”
电动三轮车上的人惊呼一声，声音被风带走了大半，听不太真切。
惊乌抬头，电动三轮车一个急刹之后又退了回来，伴随着“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意……”
一人一鬼一狗好奇地看着。
电动三轮车的司机笑眯眯冲着惊乌打了招呼，“小道长，真的是你啊！”
这司机正是在京家果园送惊乌青菜的菜农大叔。
惊乌带着一狗一鬼钻进了电动三轮车的后车棚。车棚跟司机之间开着一扇小窗户。
菜农大叔放慢了车速，保证自己的声音能让惊乌听到。
“小道长，我这车棚够干净吧！我每天装车都把菜处理地干干净净，卸完车也会再擦一遍车厢。”
“很干净，谢谢大叔！”
“客气啥！你放心，一会儿你就躲在我的车棚里，大门口没人会检查我的车。等我把车停到我家院子之后，你再偷偷跳下来。这样，你就不会挨不说道长的训了。”
“我原本还想着从大门进去，不说道长肯定第一时间知道，回去了少不得挨一通骂。”惊乌随口胡诌，“我刚还想着从后山爬回去呢。”
“哎呦！爬后山可不行。更何况还是这黑灯瞎火的爬后山，会迷路的，说不好还会出事儿。我们果园的果农从来都不让自己孩子去后山的。”
菜农大叔的语气越来越严肃。
“为什么啊？”
菜农大叔可惜道：“这边刚开发的时候，得十几年前了吧，有几个孩子结伴去后山玩，大白天去的，就没再出来。那地方可不能去，真不能去！”
“孩子丢了？”
“与其说丢了，不如说是凭空消失的。先是果农菜农去找，然后几个主家知道了派了保镖去找，又报警搜山，再后来又请了很多有名的道长，断断续续找了得有两三年，家里本是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再之后呢？”
“再之后？主家赔钱了事儿呗。当时的人们都觉得只是意外，孩子们命不好罢了。”菜农大叔长叹一口气，“但是人性他经不起考验。这事儿又过了两三年，有个果农生了个儿子，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后山失踪的那几个孩子，就总撺掇自己的大女儿带着二女儿去后山挖蘑菇，总之就是撺掇两个孩子去后山玩儿。可能是孩子每次都高高兴兴回来，这人心里不痛快，醉酒之后就跟别人吐槽这后山不吃人，要是吃了自己也能找主家要赔偿，能拿不少钱，到时候带着儿子走，就不用再困在这山里种树了。”
小黑人狠狠骂了一声，“畜生！”
电动三轮杂音比较大，菜农大叔以为是惊乌骂的，毫无所觉地接了话，“畜生？这人分明连畜生都不如！后来有一天，这俩女孩去了后山就再没回来，两三天吧，警犬在后山外围找到了昏迷的老二，那孩子被救醒之后一直喊着后山有吃人的树，求这些人去救姐姐。医生说是被吓坏了，伤了脑子。”
“后来老大找到没？”
“找不到了！不仅是老大，没过多久，那个果农说自家老二明明在屋里睡觉，吃饭的时候去叫找不到人了。打听之后才知道，自己跑去后山了……自己跑？谁信呢？”
“老二……”
“老二又丢了，后来就老大老二一起找，找了有小半年吧。以后山的生存环境来看，两个小女孩存活的几率不大，家属也没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执念，这事儿就算过了。这家人为此名声臭了，没少挨骂，但愣是撑到拿了赔偿之后才走的。自那之后，人们就开始相信后山吃人，就没人再去了，更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后山。”
惊乌道：“我还真不知道后山吃人，幸好我今天晚上遇见您了！”
菜农大叔乐呵呵笑了笑，“那是因为小道长你给过我善缘。哎！你还别说，自从你给我画了那个符咒，我觉得家里到处都喜气洋洋的，可舒心了！”
“是吗？那就好！您记得到时间了烧掉。”
“哎！我记着呢！前面就快到大门口了，你关上窗户趴下吧。放心，门卫不会检查车棚里面的。对了，你那狗可别出声，要是不老实让它来前面？我就说我捡的。”
“不用！它不出声。”
“行！你们道士养的宠物都有灵气。”
门卫看见菜农大叔，寒暄了两句就放行了。
一直等电动三轮车停到院子里，充上电，惊乌才跳了下来。
她压低声音，“今天谢谢大叔了，我从菜地里偷偷跑回去，不说道长问我去哪了，我就说在果树林睡着了，睡过了。”
“这理由……倒也挑不出毛病。祝你好运吧！”
菜农大叔的表情一言难尽，他觉得这种蹩脚的理由不说道长大概率不会信。
惊乌摆摆手，带着招财绕到了屋后，直奔后山山脚。
不知道走了多久，树林渐深，偶有月光漏了下来。
小黑人心事重重，“刚才菜农大叔讲的那些失踪的孩子……不会，都跟我在果园里做邻居吧？”
惊乌道：“我之前看过一本符咒**，上面写过一个活人祭树的故事。”
“活……活人？”小黑人咽了咽口水，“那我这种是不是叫活尸？”
“活尸？”
惊乌的脚步顿住。
当时送不听三人去巫山的司机形容不听和不说的行为举止像是奔丧一样，不谶的面色看不清但像是伤心过度跟行尸走肉一样。
再后来，不谶突然病故……
“活尸？”
惊乌再次重复。
如果当时的不谶已经是活尸……
惊乌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她忽略掉了。
小黑人炸毛，“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
“你不要一惊一乍，你打断我的思路了。”
让小黑人这么一闹，她也不打算深究了。
惊乌往前迈了一步，空气里传来细微的波动，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阵法在她的眼前出现又消失。
在这深山密林中，建造一个这样的阵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招财身上的毛炸了起来。
惊乌蹲下身子，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她从口袋里掏出小黑人，把她塞在招财的项圈下面：“你不要再出声了。只要你不出声，在这片区域就能很好地藏起来。憋住了。”
小黑人往项圈里缩了缩，郑重地点了点头。
惊乌和招财彻底进入阵法之后，眼前的密林变成了果林。
月光下，是泛着薄薄绿光的果树群。
一些大大小小的各种颜色的快要消散的灵魂球飘在空中。
见惊乌和招财进来，四散奔逃，片刻后又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些灵魂球是受损的灵魂幻化成的，没有什么攻击性，单纯是被圈养起来当装饰用的。
当然，这些灵魂球在人类眼里很是梦幻，但在鬼魂的眼里，就是一群残疾的快要挂的同类在自己周围飘荡，没有什么美感。
所以小黑人不为所动，甚至还有些嫌弃。
她伸手戳了戳招财，示意了目的地的方向。
惊乌来这里的首要任务，是挖出那具尸体，找到他那根离心脏最近的肋骨。
走了约莫一分钟，眼前出现了一棵粗壮高大的苹果树，泛着幽绿的光。
大大小小的苹果挂在上面，水灵灵的，挤挤挨挨。
在这个阵法笼罩的果林中，不是所有的果树都能结出水果，或者说，只有埋着活人或者活尸的果树，才能结出水果。
惊乌写了一道招阴咒，片刻后，有鬼从地下陆陆续续爬出。
大大小小，有很多还把胳膊腿装错了的。
小黑人很快带着招财指认了那具尸体。
肋骨到手后，惊乌试着用温和的方式切断它跟小困的关联。
过程并不顺利。
“身存魂存？哎！”
惊乌轻叹一口气，双手微微用力，将手中的那根骨头直接捏成了齑粉。
“我真没想给你捏碎的！我跟你商量了比较温和的解决方式，你自己不配合。”
那具失了肋骨的尸体轰然倒下。
“！”
小黑人惊呆。
招财惊觉地看向一个方向，喉间发出低吼。
“啪啪啪……”
果林里响起突兀的掌声，不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惊乌道长的本事果然厉害，每次见面都能给我新的惊喜。”
“不说道长才是让我惊喜。”
惊乌环顾四周，这附近每隔不远就有一棵结了果的果树。
“这些果树，养起来应该很费良心吧？”
不说并不恼。
“我觉得能让这么多人死后都能继续发光发热，对它们来说是很好的归宿。”
“活尸被你利用的这样冠冕堂皇，那那些活人呢？”
“活人？”不说惊讶片刻，“原来你都知道了啊？既如此，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活人祭树只是开胃小菜而已。待西陆真正上桌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开开眼。”
“你们果然是冲着西陆来的！”
“啧！还有陆西！他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原本养着的毫无交集的两个容器，因为你有了关联。这样看起来，更有意思了呢！”
“养着？”
“是啊，他们俩很小的时候，我就都见过了……”
惊乌拔下道簪，手掌虚放，银光闪过，一把灵剑出现，一道剑意杀向不说。
不说狼狈躲过。
“三、二、一！”
惊乌手中的灵剑掉在地上，摔回了道簪，她腿上一软单膝跪了下来。
“我早就说过，人不能多管闲事。你看，你徒手捏碎的那根肋骨上，我早就涂了毒。”
惊乌没能骂出声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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