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空在这当翻译机。”奂静夕白了隋媛一眼，开始使劲转动环形把手。
张一鸣一边伸手帮忙，一边猜测道：“我看他意思好像是说他想把你放他背上。”
隋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塞萨尔是在表达自己可以随时将隋媛送上后背、保护她的安全，她连忙笑笑摆了摆手：“哦！那，谢谢你啊，现在还不用。”
话音刚落，门开了。
塞萨尔动作灵活地第一个冲上去，收缩身体钻进门内，为他们开路，并轻车熟路地用触手打开了灯。
“小萨跟我打头阵。我不会再拖后腿的，你放心。”隋媛从张一鸣和奂静夕之间挤了进去，挺直腰杆，昂头宣布道，“我们就该一起行动，我不能让我的粉丝独自冒险。”说罢就随着塞萨尔第二个走了进去。
张一鸣好奇道：“粉丝？她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想说偶像的吧！”
奂静夕木着脸没理他，目不斜视地跨进了机舱。
顺着金属楼梯往下走了一阵，那扇门的撞击声就停止了，不管那里面到底是啥玩意，总算是暂时消停了。
但隋媛的心里反而更紧张了，毕竟机舱是一个重要场所：遇难后的饥饿水手曾聚在机舱打地铺，这里很可能发生过恶性吃人事件；“复活”的水手也曾在这里被塞萨尔洗脑，想象着一些丧失了人性的水手被塞萨尔通过触手控制着陷入昏睡，好一个克鲁苏风格的惊悚画面……
她突然想到，奂静夕这次通灵是直接对接上塞萨尔的触角，反向“观看”了塞萨尔的记忆，回想塞萨尔给自己植入幻象的质感那么强烈，静姐的“观看”过程一定也是逼真且身历其境的，密集体验了水手们作恶、鬼船兴风作浪的一系列景象，那滋味一定不好受，再加上他们都连续挨饿、缺觉了好几天，正常人都会情绪崩溃、脾气暴躁的，相比之下，静姐的那点不耐烦简直堪称温柔。
更何况，她虽然对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危险一语带过，却坚持想自己留下来善后，让隋媛和张一鸣先走，这个举动堪称舍己为人，却为什么令隋媛着急上火？
应该是因为奂静夕时常对自己表现出嫌弃，在任务进度进展到紧要关头依然这样，就好像自己很没用一样，这一点伤害了自己的自尊，令她根本顾不上去思考对方的不易。
很快，楼梯就走到了底，刚下到机舱内部，只见天花板的两排日光灯和仪器上的指示灯突然同时亮了起来，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
这时塞萨尔转过头，竖起所有触手，眨巴着十几只黑眼睛和三位玩家对视，好像在说：“不是我干的。”
“这灯不是感应的吧？”张一鸣干笑道，“这年代应该还没这技术。”
机舱是一个整体，跟小学机房差不多布局，两排仪器靠墙陈列，中间是一个约莫三米宽的过道，尽头是一扇小小舱门，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一览无余。
隋媛扫视了两遍，没看见人影，但却不由得心里发毛，因为她突然想通了：不久前自己还问过静姐为什么突然紧张是不是“他们来了”，静姐没回答，看来可怕的不是他们，而是它——衔尾蛇号！
奂静夕没有停留，而是直奔某台机器附近的一只文件柜，掏出隋媛的发夹开始撬锁。
“塞萨尔，你去门外给我们放风好么？”隋媛说，“如果外面有东西进来——”
“我跟他一起，万一有东西来了他又不会说话，我在还能提醒你们。”张一鸣接过话茬。
“好，小心。”隋媛目送着塞萨尔和张一鸣走上台阶，便来到奂静夕身边蹲了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咔嗒”一声，金属柜子的门锁终于被奂静夕鼓捣开了。
奂静夕收起发夹，戏谑地看了一眼隋媛，说：“现在懂沉默是金了？”
“我错了。”隋媛恳切地说，“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
奂静夕打开柜门，里面躺着一只牛皮纸袋，她扶着柜门，并没有急着伸手去拿，然后转向隋媛，盯着她看了几秒，口罩微微掀动了几下，似乎正要张口却欲言又止。
“你直说吧。”隋媛勇敢地说，“是，我是远不如你，但你也得承认，我能帮上忙。”话说到这份上，隋媛突然底气大增，“我救过你，莱文镇的时候。所以这种紧要关头，我们更要强强联手、合作共赢。”
奂静夕抬头望着天花板，说，“你可能猜到了，这船不想让我们走，搞死我们就是它留住我们的办法。”
“那留你在这里善后，它就不搞死我们了么？”隋媛问，“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奂静夕重新低下头，将手摊开在隋媛眼前，说：“手给我。”
隋媛一脸问号，但还是乖乖地手心朝下搭在了奂静夕的掌心上。
奂静夕轻轻捏住了隋媛的手，指尖落到隋媛的手背上，低吟道：“Mais où sont les neiges d’ antan.”
“这又是什么咒语？”隋媛绝望道，“多了记不住啊！”
“这是我对你念的咒语，我把我的信仰和力量分享给了你，你拿去念咒超度他们。”奂静夕松开了手。
这也行？
“你确定？”隋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奂静夕摸过的地方，回过神来，“干嘛要分享给我，你还是不跟我一起？”
奂静夕伸手从柜子里掏出那只文件袋，打开来检查了下，跟她在塞萨尔的记忆里看到的一样，没错没漏，便将纸袋口合拢，递给了隋媛，然后指了指对面那扇舱门，“从这出去有个楼梯通往上层。”
隋媛接过文件袋，瞪着奂静夕，反问道：“我刚刚那些话都白说了？你还是不跟我们一起行动？”
奂静夕背过身去在操作台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只大号手电筒，递给隋媛：“拿着，爬楼梯能用上。”
隋媛没接手电筒，而是瞪着奂静夕，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一起走。”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金属门关上了，台阶响起了“咣咣咣”的脚步声，张一鸣慌张的声音传来：“他们来了！快跑！”
奂静夕马上打开了另一扇舱门，示意隋媛快走。
“走啊！”张一鸣跑了进来，说，“他们来了好多人，加一块不止八个，塞萨尔跑了，大佬你有办法么？”
“他不傻，他肯定去仓库找帮手了。”奂静夕将手电筒塞进隋媛手里，从口袋里掏出煤炭，蹲下开始画阵，“你们先走，等我画完马上过来。”
隋媛还不死心：“马上是多马上？”
张一鸣看出两人在“要走一起走”这件事上依然没谈妥，也深知他们耽误不起时间，把心一横，从隋媛手里抽走牛皮纸袋塞进裤腰带，然后拽了隋媛一把，直奔那扇舱门：“来不及了！你就先听她的吧，再耽误下去都得死，谁也救不了谁！”
“静姐！你到底在犟什么？”隋媛着急上火道，“明明就来得及一起走！”
“你赶紧走，别耽误我画阵！”奂静夕不耐烦地上手开始推搡隋媛，把她往舱门那里推，同时交代张一鸣，“你不是想知道怎么跟我组队么？你盯着她完成任务我就告诉你。”
张一鸣一听，拽得更起劲了：“你就听大佬的吧，谁能力强听谁的没错啊！”
虽然隋媛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知道在团队协作时当然应该服从领导的指令而不是各自为政，也知道静姐既然硬要这样安排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可自己不知怎地就是不爽，于是一边跨进舱门一边怄气似的丢了一句：“你简直比在我梦里的时候还莫名其妙！”
奂静夕一边当着隋媛的面一把关上了舱门，一边平静地说：“那下次别梦了。”
隋媛回头看了一眼，脑海里飞快闪过各种电影里的角色们分别的画面。
我这该死的想象力啊。隋媛抹了把脸，劝自己打起精神：没事的，静姐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何况自己在现实中找静姐上门的尾款还没付清，她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再说了，我只要快点完成任务，那些鬼怪安息了也就不会对静姐造成威胁了。
舱门内的所谓楼梯前半截是平梯，虽说没有坡度走起来没那么累，但周围是空的，楼梯下是空旷的船体底部结构，照明灯的有效光照范围有限，环境很接近黑夜，怪吓人的。为了避免恐惧，隋媛需要额外集中精神控制自己不要乱砍，只专注脚下，就这样打着手电埋头赶路，走着走着就感觉有些眼花。
张一鸣走在隋媛前面，一直都让自己保持在隋媛的手电筒光照范围内，很快就察觉到隋媛的速度开始慢了。
“怎么了？累了？”张一鸣话音刚落，一阵悠远的回音传来了——累了累了累了……
怪瘆得慌的。
“没有，就是这个地面有花纹，看久了有点眼花。”隋媛承认道。
眼花眼花眼花……
“那要不我帮你打手电？”张一鸣停下来等着隋媛，“怪重的吧。”
手电手电手电……
隋媛刚想递上手电筒，却突然停下了。
黑暗带来的孤独和恐惧感令她多疑了起来。
“不用了，谢谢。”隋媛自然地抬起手电筒比划了下，“你看你个子比我高那么多，以你的高度打手电会晃到我眼睛，不得花得更厉害。”
厉害厉害厉害……
“也是。”张一鸣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那你加油，坚持就是胜利。”
胜利胜利胜利……
隋媛刚刚差一点就出于想偷懒的本能把手电筒递给了他，可她突然想到：张一鸣已经帮她拿了文件夹，再把手电筒给他，先前静姐教的咒语他也记住了，万一他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他完全可以抛下自己当人肉盾牌，再自己一个人去完成任务通关。
好像也很符合现实故事的走向。
虽然张一鸣不知道静姐还趁他不在场的时候给自己分享了力量，可在他的视角里，他已经拥有了关键道具，隋媛不得不防，于是她故意提了一嘴：“嗯，那个咒语你还记得吧，一会万一我忘了你还得提醒我，毕竟静姐把她的通灵力量分给了我，我们可不能辜负她的信任。”
不信不信不信……
“那必须的。”张一鸣边赶路边说，“你俩挺有意思的，吵归吵闹归闹，但革命友谊是真真的！”
假的假的假的……
在这轮回音回荡期间，两人都吓得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C30 分享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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